作者：炉中文火
他拔出左轮来，朝天放了一枪，高声喊道，“一队，二队，打头阵！三四队跟在后面，其余各队，依次散开，以楔形攻势，穿插入丛林。其余队伍在后方拱卫。”
“乔，带上你的人，跟在五队后面。就一个要求，将队伍间隔6至8米，可以靠前或靠后。一面射击，一面利用地形向前跃进，实施冲击！”
“跟我冲上去，杀他个片甲不留——！！”
眼下的局势，在坐镇中央，指挥手下，已经不可能了，他必须第一个冲上去，才可能将这微末的士气，再度唤醒。
如他所料，在他发出明确、清晰的命令后，至少他手下的队长们，还是愿意听从的。这都是他在平克顿侦探社里，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，在关键时刻，还得是自己人靠得住。
有了前面的人领头，后头的人，自然也都随大流跟上了，数百人的队伍，如同一根锋利的箭头，扎进了黑漆漆的密林之中。
————
“有点不对劲……”
山路半道，埃文斯总觉得有些不对，除了自己人横七竖八的尸体之外，一路上，他愣是没看见一个活物。好像整座山都被包圆，随后给清场了。为了防止军心失散，他力求一个快字，要尽快和敌人接触，一旦打起来，谁都知道该怎么开枪。
然而，敌人似乎并没有要和他们缠斗的打算，山路已经行过半数，依旧没有听到一声枪响。
埃文斯几乎可以肯定，他们埋伏了人在树林里，或许就在树干、灌木之后，但他不在乎。对方手上的人，肯定是要比自己少的，一旦打起来，短兵相接，仅凭枪弹对抗，他们打不过自己，这也是他敢自己带队，一头扎进树林里的原因。
可眼下的局面，让他略感有些失控。
————
“再等……再等……”
酋长屏住呼吸，将身体伏地，几乎与树影融为一体。
直到他看清，两队人之间的服饰，开始有了微妙的不同——平克顿侦探穿的一身黑，戴圆顶帽；而赏金猎人，则是经典的衬衫、马甲和外套，穿的相当有层次感。
正如张人凤所料，他们并未扎堆冲进来，而是分成前卫后卫，眼下，这支大军两环相衔的薄弱之处，暴露在了眼前！
“就是现在！”
他猛地起身，抓起一枚手雷，拔掉插销，一边下令道，“放！”
第五百三十五章：火力压制
“轰————！！！”
要么没有动静，一旦有了，便是漫山遍野的爆炸声，仿佛山野之间，忽然有雷霆降落。巨大的爆炸声，和火光、冲击一道降临，普通的赏金猎人，哪里见过这种阵仗。
他们平时的挣钱方式，无外乎各自为战。所追捕的悬赏犯，也无非是些杀人犯事的流浪枪手，在武器上，并不会产生特别强的对抗。
“手雷”这种武器实在太新，就和席恩的盒子炮一样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，别说见，连听都没听过。
时值深夜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，这玩意儿又不像枪炮，开火时，还能发出那么一点点光。带队的酋长，本就擅长隐匿行迹，这里又有灌木树林掩护，隔着几十米，摸黑朝这边丢过来，根本连看都看不见。
在赏金猎人们的视角里，就是地上突然爆炸，挨的近些，当即就是粉身碎骨了。离得远一些，也免不了被冲击力波及到，霎时间，山中响起一片惨叫、哀嚎，本就是强提起来的士气，再度降到了冰点。
……
“啊———！！”
“我的腿……我的腿啊——！！！”
“撤退！快撤退，我们中埋伏了，快！撤退！”
“救人，来个人扶我一把……”
“呃啊———！！”
……
这看不见、摸不着，杀伤力还如此巨大的攻势，足以让他们军心大溃，不少赏金猎人被吓破了胆，转身逃跑。
有第一个，就会有第二、第三个，顷刻之间，大军瓦解，首尾已经不能相顾。甚至有不少伤者，伤到了腿脚，又因为夜黑如墨，被逃跑的自己人活活踩死。
……
“埃文斯！埃文斯！”
乔乘着一骑快马，飞驰到队伍前端，已是灰头土脸，但他的神态却十分严肃，“我们被袭击了，他们用了一种不知道的武器，可以产生爆炸！我的人一下子死伤无数，队伍已经要散了！”
不少骑着马的赏金猎人，紧紧跟在他身后，脸上都写着心有余悸四个字。
若不是他们坐下有四条腿，再加上运气好点，估计已经被炸成碎末了。
“见鬼，我就知道有古怪，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。”埃文斯也不复营地里的从容，意识到被人摆了一道，他开始下意识地咬手指，语气有些恼怒，“红中……红中……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？怪物吗？”
“管他是什么，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？”
乔这会儿也不跟他客气了，提高了嗓门，怒声道，“人都没见到一个，莫名其妙，就死了一大堆人。报酬我不要了，你们家里的事，我也不想掺和，我要带我剩下的人，离开这里。”
“不行，绝对不行！”埃文斯眼睛发红，怒声道，“连拉格拉斯的边儿都没摸到，我们就像丧家犬一样逃走了，传出去，像什么样子？！”
“去他妈的，我手底下的，都是活生生的人！”乔的调门愈发升高，怒声呵斥道，“你出钱，是买了我们的人和枪，不是买了我们的命！现在这钱我不要了。”
“你要是还有点良心，就赶紧承认失败，让你父亲调州警和骑警过来吧，我们不奉陪了！”
此言一出，乔身后的赏金猎人们，纷纷出言附和。
“没错，就是这样。”
“我们死了那么多人，不想打了，要打，你们去和那群怪物打！”
“大不了，我们把钱退给你就是了，让我们走吧！”
“乔说的一点没错！”
……
“他妈的，你们想拆我台是吧？我看谁敢走！”埃文斯被他们一言一语，逼得咬紧了后槽牙，当撒钱这招不好使时，他也撕下了一团和气的面罩，露出凶狠面目，一招手，怒道，“督战队！”
他身边的督战队们，整齐划一地抬起枪口，指向了乔和他身后的赏金猎人们。
可是这年头，谁手里还没枪呢，乔丝毫不见迟疑，眼神一凛，也拔出了枪套中的双持左轮。
本该是楔形散开的队伍，就这样重新积到一处，越聚越多。
深林之中，另一批人，观察到了这一幕。
————
“好，好得很！”麦克朝着冰冷掌心哈了一口气，放下望远镜，一贯的死鱼眼里，也涌出几分热血，“就现在了，动手吧！”
身边的人立刻领会，就如演练多次的那样，迅速调整了一下机枪的位置，而后……
枪火的轰鸣声，彻底撕裂了这个夜晚！
这些机枪，自然也是运送来军火的一部分，田马镇攻防战时，怒雷帮的人就用过这玩意儿。席恩将战场上的残骸拆解开，反向还原出了它的设计图纸，一并寄送到了白炬镇的军工厂中。
他或许也隐隐有了预感，随着帮派的地盘日益扩大，总会有一场战争，在前面等着的。
这些加特林机枪，全都是这几日内崭新出厂的，枪管转动起来，一分钟之内，便能射出200发子弹，堪称是跨越时代的武器之一。
好在埃文斯不是他弟弟，否则的话，在这玩意儿面前，线列步兵方阵，简直和排队送死没什么区别。
五挺加特林机枪，后方的军工厂中，拼尽全力生产出的子弹，在这几次呼吸的时间，便化作光与火的雨点，尽数倾泻在敌人身上，密集的枪林弹雨，将他们的身体尽数撕碎。
————
“加特林机枪？！”
埃文斯连惊愕的时间都没有，他完全被打蒙了，得亏被簇拥在人群中，有外围的人给他当肉盾，他做出了应对这种密集子弹时，唯一正确的选择——卧倒！
趴在地上，周围人被打得像漏了的筛子一样，软趴趴地倒在地上，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地方。一股极强烈的恶心感，填满了他的胸口，让他几乎忍不住要吐出来。他也算亲自带过不少次队了，如此战之惨烈者，简直前所未有，无数朵疑云在他脑海中打转。
来之前，家族将所有的力气，都花在了舆论造势上，并未像张人凤一样，真的排出斥候，来了解一下拉格拉斯的情况。在他们看来，或许也没这个必要，一群匪帮嘛，再厉害，也无非就是掌握了原本属于警署的一些武器，又能厉害到哪里去。
现在看来，他们完全低估了对手的能力，这他妈能是一个匪帮打出来的火力，他的名字倒过来写！
已经不是打还是撤的问题，而是自己这条命，还能否保住的问题。
……
“还活着的，还能喘气的，压低身体前进，跟上我！”
他也不管有多少人听到了自己的话，咬咬牙，像条滑溜溜的泥鳅，朝着不远处的树林，拱动着爬过去。
第五百三十六章：爱笑的男孩，运气都不会太差
“数完了吗，还剩下多少人？”乔挖了挖耳朵，灰头土脸，脸上的表情，更是有一种死了却还没埋的感觉，“赶紧统计一下，再怎么惨，也让我心里有个数。”
“乔……”小弟欲言又止，看了一下周围，心有余悸地说道，“很多人跑散了，没办法统计出来。剩下的兄弟，还有一百四十多个，我只统计了我们这边儿的。”
乔倒吸一口冷气。
来了五百个赏金猎人，在刚才的连番攻势下，跑散的，死亡的，已经超过半数之多。平克顿侦探那边的伤亡，他没有统计，也懒得统计，事到如今，他连生气的余力都没了。
好在加特林机枪不够灵活，他们逃入树林后，以树木为掩体，一阵狂奔，总算是逃离了那个子弹构筑的绞肉机。好消息是，他们暂时安全了，至少不会被加特林的火力网络，给打成碎片。坏消息则是，这片林子很深，还大大偏理论了山道。
而他们对附近的地理情况，根本一无所知，只能是走一步，看一步。
“早知道这样，给我一万美元，我也不来趟这个浑水。”
“可你现在已经来了，说这些还有什么用？”埃文斯的语气还算镇定，尽管两个团体的士气都降到冰点，但眼下，在这座陌生的大山中，也只能将先前的不快，按下不表，“往前走吧，看看这林子，能通到什么地方。”
……
将近三百多人的残破队伍，拖拖拉拉地，在山林间行进着。
这里没有大路，好不容易才从林子里走出来，几乎无路可走，只是一条逐渐放缓的山坡。如果是平常时候，爬也就爬了，可偏偏是现在，光是看着它，就令人心生厌烦。
眼瞅着怨怼之气在队伍中，迅速蔓延开来，埃文斯略一沉吟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哥们儿，你……你没事吧？”乔对他突然发笑感到震惊，他的第一反应，是这家伙终于承受不住打击，疯掉了。
“你以为我疯了，是不是，乔？”埃文斯却眯起眼睛，有意无意地提高了音量，“但我要告诉你，情况没那么糟，那个红中，到底还是算计不足。这次败，我们只是败在准备不足上。”
“想象一下，倘若他在这里，再埋伏一支队伍，将会如何啊？”他摇了摇头，一脸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的表情，大笑不止，“不就能把我们，彻底一网打尽了嘛，哈哈哈！哈……”
“轰————！！！”
炮响。
打断了他的笑声。
一发炮弹，落在零零散散的队伍中间，立时炸开，将几个人都炸得腾空而起。
虽然没有那种血淋淋的场景，但……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心，突然被炮声这么一吓，一条命便也去了大半。尤其是，当众人意识到这是什么的时候，一股绝望感油然而生。
“……炮击距离，他们的据点应该是……”
“轰————！！”
又是一发炮击落下，有第一发作为实验，第二发炮击的精准度，仿佛上了一整个台阶，炸的那叫一个人仰马翻。惨叫声，哀嚎声，与炮弹的余威混在一起，震动着所有人的耳膜。
埃文斯竖起大拇指，顺着一闪而过的炮弹轨迹，一路倒推，看到了小山丘之上，架设起的那门野战炮。
可是，军心已然溃散，甚至都不等他下令，剩下的小几百人，已经是连滚带爬地往坡上挤。这个时候，再提顶着人家的炮击反攻，理论上或许可以做到，实际上……只要自己敢开这个口，就会被乱枪打死。
没办法了。
埃文斯咬了咬牙，怒声道，“撤回去，往山林里撤！”
“你他妈疯了，他们在树林里有埋伏，还往里头撤，想让我们都去死啊？”乔的不满已经溢于言表，当众驳斥了埃文斯的话，“山坡上有很多岩石，以那个做掩体，所有人，往山坡上跑，快！”
“轰———！！”
“轰———！！”
“轰———！！”
……
接连不断的炮声，打断了他们的争执，它就像催命的钟声，一下一下，敲击在埃文斯的心上。
队伍已经失去了控制，连督战队，都不站在自己这边了，这不是个好现象。
话虽如此，他也只有紧赶慢赶地跟上队伍。
————
“早就说了，这根本不是什么匪帮！去他妈的匪帮，这是匪帮该有的火力吗？大炮，加特林，又是什么炸弹……我告诉你们，军队的火力，撑死也就这样了。”
“老提尔刚刚就在我边上，一个回头，人被炸碎了！天哪……我都不敢想，还好不是我……”
“要是早知道这样，你给我一百万美元，我都不会来的！”
……
类似的话，在队伍中愈演愈烈，埃文斯没有能力，也没有实力去阻止，只能任其发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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