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狼坐在车头的位置上，提托和塔奥则是在后面跟着跑，尤其是塔奥，那场面显得壮观又搞笑。
尤其是塔奥，他的体力本来就很杂鱼，跑了几步，已经被远远落在后面，直喘粗气，还扯着嗓子喊道，“娜……娜梅莉亚女士，不能开这么快！这台……这台只是试验机……会散架的！”
“制动装置，小狼！”提托则是喊道，“快拉紧急制动装置！”
……
车速太快，这些声音早已被风声撕裂，她也没有听他们的建议，只是继续摆弄这台铁马，想靠自己的力量驯服它。
直到她看见一脸惊愕的张人凤，这才面色一变，连连拉动扳手，一边高声呼喊道，“师兄！躲开，快躲开！”
“嗤———！！”
四个轮子偏斜过来，发出一串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
尽管她已经将操作拉到了极致，这台铁马车还是没能收住，直冲冲地朝张人凤撞了过来。
张人凤瞧着新鲜，便扎下马步，伸出双臂，摆出仿佛要和牛角力一样的姿势。要说掼牛、掼马，在他看来不算什么，哪怕是四米多高的北美灰熊，他也不是没摔过，但这台纯粹的人造物，却再次激发出了他的好奇心。
工业时代的力量，终于以如此直观的方式，和这位武状元，发生了直接的冲撞。
“咚————！！”
双掌重重击打在车头，一股不同于野性生物的力量，从掌心传递过来，让张人凤略微挑起了眉毛。
“嚯……”
他惊叹一声，随即努紧嘴，上身微微倾斜，肌肉隆起，将所有力量，全都倾注在双手之上。
他的掌心深深嵌入车皮之中，车身前端的两个轮子，本来就偏小一些，被这么一撞，直接翘了起来。
对撞之后，张人凤对这台铁马车的重量，大致有了估算。便用双臂箍住车身，先将其整个抬离地面，让四个轮子空转了一会儿。随后，再以腰身发力，将其轻轻放回地方。
“不愧是用钢铁做的心脏，这玩意儿的力气，未免忒大了点。”张人凤拍了拍自己的手掌，心有余悸，看着这台金属铁马，不禁感叹道，“差点给我掀一跟头。”
“师兄！”
见到张人凤，狼的语调都跟着高了一个八度。她对这台新玩意儿的兴趣，肉眼可见的就削减下去了，翡翠色的眸子里满是雀跃。直接从车身上蹦下来，跳到张人凤身边。
“好家伙。”张人凤的注意力，却全都在这个新玩意儿上，他用脚尖轻轻踢了两下，惊奇道，“狼，刚刚是你在上面开啊！”
“……不然呢？”张人凤好不容易才来一趟，却只对这台铁马车，表现出那么大的兴趣，狼微微蹙起眉头，本来揪在一起的指头也撒开了，语气有些幽怨，“我在上面看风景吗？”
“骑在上面，感觉是怎么样的？和骑在马背上有什么区别吗？”张人凤绕着铁马车走了一圈，将这个新奇玩意儿前前后后，都看了个遍，好奇道，“就靠这一根拉杆，就能制住这么大个家伙……科学真是太伟大了。”
————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严格意义上来说，并没有完全‘制住’它，现实和计算，总归还是存在一定差距的。”
也没跑几步，塔奥的额头上、脸上，便沁满了汗珠。但他还是恪守着一个发明家的本职工作，开始给出钱的金主，也就是张人凤，讲解起这台车子的设计。
他看起来倒是和之前没什么变化，只是这会儿的穿着打扮，总算是从邋遢上升了一个等级，进化成了随性。
“这是一台试作品，制动系统和转向系统，都运转得非常勉强。它的实际表现，也证明了，马车的构造，只能是属于上个时代的产物，不应该继续运用在汽车上了。”
“不知道为什么，娜梅莉亚女士，似乎对这台半成品，情有独钟……”
“这个敞篷的，至少我坐着不晕嘛。”狼似乎回忆起什么很不好的经历，面露难色，“那个罩着个铁壳子的，我坐上去没一会儿就想吐，还是这个好。塔奥，你能不能发明一个三个轮子，或者两个轮子的马车啊？”
“根据实验结果来看，四轮驱动，是最稳定的。只不过车轮的材料，还有制动系统的设计，还有待提高。不过……已经有一台相对符合我构想的试作问世了，就停在后边。”
塔奥话头一转，“您也难得来一趟，不如亲自去体验一下？”
“好，倒也不差这一会儿。”张人凤点了点头，面露喜色，对这些新奇的东西，他向来是喜闻乐见的。
“来自新时代的第一次兜风，一定会让我，刻骨铭心的。”
第五百七十七章：新时代的第一次呕吐
“呜……”
“呜呕————！！”
这大概是张人凤生平几次，少有地这么狼狈，尤其还是在他的师妹面前。
但眼下，什么都顾不上了，车子一停下来，他立刻就将车门拉开，冲出去没几步，腹中便翻江倒海一般，干呕不止，吐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，只觉得要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干净，恨不得连五脏六腑都一起吐出来。
方才还能徒手停那300公斤的大车，这会儿却连翻个身的力气都没了，一头栽在地上。
也难为狼，比他还矮一个头的姑娘，硬是把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，一路背到了一棵歪颈树下。奥萝拉拿来了热水和热毛巾，狼见他一副要死的样子，也不敢给他直接喝热水，只是先用毛巾擦了擦他的脸。
“师兄，你、你还好吧？”
“我头晕……一坐到那铁壳子里头，感觉到是还好，就是挺新奇的。但它一动起来，我就……就不行了。好像有人把手伸到我嗓子眼里头，逼着我吐出来一样。 ”
“你这还算好啦，当初小狼试坐的时候，吐了整整一个下午。第二天起来，整个人都是木的，把我们都吓死了。”
提托在两人身边坐下，从挎包中拿出一瓶蛇油。抹了点在手背上，十分自然地，将手背贴到了张人凤的脸上。
狼看的目瞪口呆，一脸“我怎么没想到这招”的懊悔表情。
“这……这什么东西……”张人凤皱了皱眉头，强打起精神，“好像好点儿了。”
“红中牌蛇油。”提托用沾了蛇油的手背，轻轻抚摸张人凤的侧脸，一边打趣道，“你和小狼真不愧是师兄妹，当时她犯恶心，也是靠闻这个弄好的。真行啊你，还真让那个蛇油贩子，做出好东西来了。”
“可是，这样……真的没问题吗？”奥萝拉的语气有些担忧。
哪怕她没有什么专业知识，在科学家身边呆了那么久，大概也琢磨出一些心得了。
“这个套着大铁壳子，下面四个轱辘的玩意儿……是准备要卖给别人的吧？可是张先生和娜梅莉亚女士，都吐成这幅德行了，总不能让以后的所有买家，在买车之前，先买一瓶红中牌蛇油吧？”
“看看，这小丫头多有商业头脑。”提托略带调侃地吐槽道，“恭喜你，发明了捆绑销售。”
“酋长跟我说过，蛇油的配方里，加了一种草药，叫什么来着……”张人凤明显缓过来了，仰起头，看着开阔的天空，长叹了一口气，“这么近闻着，感觉舒服多了。”
“除了你们两之外，还有很多人试坐过这辆车，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。只是你们两个的情况特殊了一点，以亿为单位的样本里，你们都算是特殊的，不可同日而语。”提托竖起一根手指，像那天在田马镇的小屋里那样，慢悠悠地科普道，“你们知道，为什么一头晕就会想吐吗？”
张人凤和狼齐齐摇头。
“为什么啊？”奥萝拉好奇道。
“从南方古猿开始算，一直到现在，人类的发展历史，也不过数百万年而已，算不上太长。但我们的生活环境，和百万年前的祖现相比，已经发生了无比剧烈的变化。”
“在产生定居的农耕文明之前，人类的先祖，是以‘采集者’的身份，活在这个世界上的。主要是靠采集、打猎为生，就是捡捡野果子、块茎，难免会吃到有毒的东西。”
“一旦出现中毒症状，比如肠胃受到刺激、眩晕、心慌之类的，人体的防御本能就会启动，会让你拼命把有毒的东西呕吐出来。对人类来说，这是唯一的解毒方法。”
“但是呢，咱们的老祖宗在进化的时候，可没想到，短短百万年后，聪明的后代，会发明出‘汽车’这种东西。”
“坐在车上时，你的眼睛、耳朵会判断出，你是在移动。但你的身体，坐在封闭的车子里时，又处于相对静止的状态，这样的差距，会让你的大脑产生一定程度的紊乱，之后就是眩晕。”
“同时，车内封闭的环境，车轮和地面碰撞产生的震动，以及汽油、金属的味道，都会加重这股错觉。于是，你的身体就以为你中毒了，逼着你呕吐出来。”
“你们两人，对外界情况的敏感程度，远远超过普通人，眼睛和耳朵都格外好使，这可遭老罪了。感官收集到的信息越多，大脑就越是混乱，我到底是在动还是没在动啊？如此一来，自然就会呕吐了。”
“哦~~~”
三人纷纷露出“原来如此”的表情。
“不对啊，我刚刚驾驶那辆马车形状的车子，也没有吐啊。”狼忽然想到什么，举手道，“好像只有那种铁壳子包裹的车……不太行。”
“第一，那种马车样子的是半成品，塔奥刚刚也说了吧。制动系统和转向系统，都还有很大的问题，在操纵它的同时，要花很大力气，再加上它是敞篷的。小狼，你在驾驶它的时候，并没有那种‘静止不动’的感觉吧？”
“嗯……”
狼歪着脑袋，琢磨了好一阵，摇了摇头，“比骑马还猛的多呢。”
“这就对了。你的感官收集到的信息，和你此刻的运动状态匹配上，自然就不会晕啦。”提托叹了口气，“可惜，有些时候，敏锐的感官也会成为滞碍。就二位这体质，估计这辈子都和汽车无缘了。”
……
“这话未免说的太早了吧，助手小姐。”
三个乘客都中途跳车了，塔奥只好一个人在场上转了一圈，又把车开回了这树下。
轰鸣的引擎，转动的车轮，还有这曲直结合，充满金属力量感的车身，结合到一起，有一种颇为独特的美感。车身拐了一个弯，在老树前稳稳停下，很难想象，在塔奥那双纤弱的手下，这对300多千克的金属造物，竟然能做出如此灵活的动作。
不管第几次看，张人凤还是会发自内心地感叹，聪明人的脑袋就是好使，这么帅的东西，是怎么设计出来的？
他推开门，从车身中缓步走出，一边说道，“目前看来，车子的减震系统还有待升级。我打算换一种轮胎的材料，再做一些减震装置的微调……目前来看，这样的生产成本还是太高了，我们需要真正的流水线来生产零件。”
“这……这个，邓恩他们会搞定的，你别操心……”张人凤总算从晕车的状态缓过来，醒了醒神，“我今天来找你，其实……不是奔着车来的。”
“您不是来验收科研成果的吗？”塔奥有些意外，“我还有其他东西，想给您看呢。”
我们分开也就一个多月吧，除了车子，你还有功夫整出什么大活来啊……
张人凤在心里吐槽了一下，也没真的说出来，只是从挎包中，一本一本地往外掏账册。
第五百七十八章：对这个世界来说，还稍微早了一点点
“密码本？”
塔奥大概翻了一下这些老掉牙的账册，让数字和英文在他眼中飞速流淌过，面无表情地说道，“您希望我用穷举法破译吗，如果不知道秘钥的话，就是单纯的数学游戏了……这样，您一个礼拜后来取吧。”
张人凤听了，登时就吓了一跳，这七大本账册，从雪山那会儿，就一直压在营地的舱底。
伊戈废了老大劲，底稿都写废了好几本，愣是一个字都没解读出来。而现在，塔奥竟然要在没有任何秘钥的前提下，平均一天破解出一本来？！这数学游戏也不是这么玩儿的吧？
为了避免他真的把脑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，张人凤赶紧连连摆手，“不不，，用不着穷举。其实我们这边，已经把对应的钥匙破解出来了。”
他从口袋中取出另一张纸，小心翼翼的展开、铺平，一边解释道，“账册上的字母、数字，分别应该对应的是什么，都在这这张纸上，我们花了一个晚上合出来的。”
“所以，您希望由我，来破解这些密码本？”塔奥连着翻了好几页，眉头微微皱起，又拿起张人凤给他的对应暗语，仔细比对了一番，“我可以问一下，这些东西，会被您用在什么地方吗？”
张人凤的表情僵住了，靠在粗糙的树皮上，盯着天空看了好一会儿，终于叹了口气。
在这里的，都是一起在多弗丘并肩作战过的战友，对他们，张人凤没什么可隐瞒的，便将红中帮一行去往拉格拉斯后，前前后后遇到的事情，都说了一遍。
说着说着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。因为他发现，最开始的目的，也仅仅是去那座城市的工厂下几个单子，好让他们做一些零件，送到白炬镇来组装。也不知怎么操作了一通，才会变成现在这个结果。
……
“我能问一下，伊斯塔沃，不会是指……”提托的语气有些飘忽不定，有种世界观被刷新的感觉，忍不住问道，“伊斯塔沃·怀特·尤里西斯吧？”
“没错，你也认识船长吗？”张人凤好奇道。
“不能说认识，可能是在哪里，听到过这个名字？好像是香料商人还是什么的，想不起来了。”提托轻咳两声，感觉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，“我的意思是，这个男人可真了不起。”
“眼下，这暂时的安定局面，是他拿命给我换来的，我不能不珍惜。”张人凤拿起一本账册，在众人眼前晃了晃，表情已经不复先前的轻松，变得有些沉重，“要像竹笋一样，在不见天日的土地里，慢慢积蓄力量。”
“我已经身处一场战争之中，无处可逃了。”
……
塔奥点了点头，略一沉吟，“三天后来拿。”
“三天？”张人凤愣是被他跨下的海口，给吓了一跳，继而小心翼翼地问道，“你……你确定吗，塔奥？再多来几天也没关系的，你的脑子，可是我们这儿唯一的科研指望，可别为了干这活儿，给烧坏了。”
“如果不知道秘钥，用穷举法，时间或许还长点。但既然有了秘钥，那事情就好办多了。”塔奥拍了拍那张破译完成的秘钥，十分平静地说道，“我和提托小姐一起破译，不会花太长时间的。”
“倒是眼下，我还有一个新的研究项目……和您有关系。”
“我？”张人凤指了指自己，听得一脸狐疑，打死他都不相信，自己这辈子，居然还能给科研事业做出点贡献。他随即便想起了什么，面露难色，“你要是让我坐那椅子，我可就有点……”
“那个项目的时机还没到，暂时停下来了，我决定，还是先把地基打造好，再考虑时间穿梭的提案。这次请您来，是我在战斗方面，有一个全新的设想，暂时还有点不成熟，仅仅是设想。但这份设想，完全是以您的身体素质为基础，才有可能实现的。”
“不是……什么意思？”张人凤挠了挠头，一脸困惑，“我怎么越听越迷糊了呢？”
————
一推进门，张人凤就有种很古怪的感觉，低头一看，手臂上起满鸡皮疙瘩，寒毛更是一根一根地，全都立起来了。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，抱起双臂，嘀咕道，“这房子里头，是藏了什么凶猛的动物嘛，狮子老虎什么的？我怎么直起鸡皮疙瘩啊？”
以他的直感，能让他起鸡皮疙瘩的，都不能是一般的肉食动物。至少也得是景阳冈大虫那种级别，快成了妖怪的猛兽。
而这次，塔奥确确实实停下脚步，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着他，并且持续良久。
“您能感觉到吗？”
“感觉到什么啊？”张人凤眯起眼睛，环顾四面，房间里的布置简朴到了极点，甚至连可以抓眼球的装饰，都见不到一个，“我总觉得有蚊子还是什么，在我耳朵边上噼啪作响。但我又看不见那虫子，我……”
后半截话，被一缕青蓝色的电光打断。
邓恩给塔奥批的这栋房子，除了房子本身外，方圆百里，全都是大片大片的平坦空地。
不知何时，在房子的右侧，已然竖起一大片钢铁丛林。那天在湖边，塔奥给他掩饰过的线圈，而呈现在张人凤眼中的，就像是这种线圈的放大版本，比起树木，更像是林立的金属高塔。
“轰—————！！”
隔着玻璃，隔着一大片空地，隐约能听到闪电击穿空气的声音，震得张人凤的脸皮微微颤抖。
那一瞬间，天不怕地不怕的张人凤，彻底被震在原地，瞳孔放大，嘴巴微微张开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青色光芒闪过他的眼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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