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“说实话，让我来，我也想不出更好的了。”伊戈叹了口气，挥了挥手中的纸张，“和这种庞然大物较量，循规蹈矩，肯定是没戏的。规则都是他们定的，在亚美莉加北部，这些规则已经潜移默化了，根本闯不出去。只有在监管力度不够大的南部，还有我们发挥的余地。”
思忖良久后，伊戈终于一锤定音，将纸张拍在桌面上，做出了最终决定，“这样吧，老张，我们分开。”
“分开？”张人凤眉头一跳。
“现在的状况，凑在一起，反而没有意义了。”伊戈的语气无比笃定，“之前聚在一起，是因为红中帮是个帮派，随时都有可能面对战斗。我们的人聚在一起，可以最大程度发挥战力。”
“如果真的要从零开始，运营一家公司，需要考量的是收入、盈利、支出、商业模式，等等等等。你万人敌的能耐，在这方面，派不上多大用处。倒不如兵分两路，去干好各自的事。”
伊戈的语气有些复杂，但大事当前，他还是拿出了军师该有的镇定，“简单来说，就是我打好我的，你打好你的。”
“那……帮派里的人……”
“这不是解散。”伊戈的语气十分坚定，“红中帮没有散伙，你作为帮派的老大，更要坚持这一点。”
“这么说，成立木材公司的事儿，已经定得七七八八了？”张人凤忍不住问道，“都有谁啊？”
“人不是问题，三马镇那边，多的是没有固定工作的流民。完全可以让他们成为公司雇员。”伊戈话锋一转，“真正让我头痛的是……公司的头头，到底该让谁来当。”
“这有什么好纠结的？”张人凤耸了耸肩，没好气地说道，“你直接上不行嘛，反正这公司以后的行动，不都得你说了算吗？”
“按照你那位船长的剧本，咱们的木材公司，有朝一日，可是要取代大名鼎鼎的【阿比木材公司】，成为南方木材霸主的，那动静可不会小。万一北方的光照派起了警觉……总之，哪怕只是为了避嫌，公司的头头，和红中帮明面上的联系，都应该尽可能小。”
但，出于现实因素的考虑，木材公司是他们接下来最重要的一步棋，伊戈不可能将其真的交给外人。
他想要的，是一个明面上和红中帮关系不大，又知晓些内情，不会掣肘，百分百听话的傀儡头领。
……
“我又有个点子！”张人凤一拍大腿。
第五百八十六章：泼天的富贵
只是闻了闻手下学徒递上来的样品，克拉肯当即皱起了眉头，将这堆解剖腹腔取出，用粗布裹住的黄色脂肪层放到一边，“怎么没有酒的味道，不是说了，要往私酿酒里浸泡几分钟的吗？”
“额……我……”学徒脸上兴奋的表情瞬间僵住，挠了挠头，“我给忘了，克拉肯先生。”
“这里差一点，那里差一点，最后的成品，质量就会差很多。”
克拉肯也没有多说什么，拿起那滩蛇油，将粗布卷起来，打了个死结，浸入一大缸私酿酒中。这里头已经有好几包类同样的蛇油，油脂成分从包裹中略微渗出，让私酿酒的颜色，变得愈发浑浊。
“你们都要记住，不光是这种细节，在火候上，也要严格按照我说的去做。我一直说的是用文火，文火！不需要太大的货，丢点木屑进去，慢火熬煮就行了。一条成年的蛇，本来就取不出多少油，你再把火弄大一些，不是全都煮沸了嘛？”
“煮好之后的也只是半成品，有些人直接就倒进去了，蛇油里会多出很多杂质来，这样的话……”
学徒们的表情突然变化，惊愕、崇拜和不可置信，齐齐涌上来，脸上的肌肉都快过载了。
“怎么突然都这个表情，手里的家伙别停啊，你们……”
克拉肯如有所感，转过身去，后半句话也被吞回了肚子里。
张人凤站在门口，打量着这座新建起的厂房，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欣慰之色。这么一趟一趟地打杀，总算在这条血路之中，创造出了一些价值，也切实地帮到了一些人。
原本的三马镇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贼匪窝。在这里长大的孩子，要么被怒雷帮吸纳，成为杀人放火的恶徒。再往上走，成为佐拉埃尔家族的附庸，才能过上稍微体面点的日子。否则的话，等待他们的，就是像驽马镇的绝大多数人一样，大半辈子，都被这个吸血的家族，踩在脚底下。
红中的出现，改变了这一切。
起码现在，他们不用在差和更差中，强行选择一样了。
“红……”
不等他说完，张人凤便竖起一根手指，贴在嘴唇上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，走了进来，四处张望，笑道，“我听罗根都说了，这段日子，你这里产出的蛇油，在外头都快卖脱销了。”
“产品的质量只是其次，我做蛇油那么多年了，一直都是这个手艺。品牌的效应……才是畅销的真正原因。”克拉肯强压住心头的激动，赶紧两三步小跑上去，腰背微微恭着，无比殷勤地将张人凤迎进来。
某种意义上，这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使投资人。没有他，兴许他还在火车上，拉着老脸，推销他那火锅底料呢。这份发自内心的感恩，会从身体动作的细节上，一一表现出来，在面对张人凤时，他的姿态放得格外低。
而他的感恩和谦卑，都被张人凤，一一看在了眼里。
“我还从来没见过具体情况呢，这蛇油……原来都是这样一大锅一大锅，熬出来的？”
“哦，哦！我这就给您详细介绍一下！”克拉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，又是一挥手，将手下的学徒们驱散开去，“都别在这儿站着不动，继续干活！”
————
“一条成年的蛇，切开腹腔，取出的脂肪层。然后……根据工序，先在私酿酒里浸泡一会儿。”克拉肯指了指一旁摆在地上的玻璃桶，“这些私酿酒，本来就是当地产的，成本不高，当然了，质量也不会太好。但用作辅料，绰绰有余了。”
酿造私酒，本就是怒雷帮的收入来源之一，在老早之前，张人凤还端掉了几个他们的私酿酒营地。
现如今，时过境迁了，在他们收编的原怒雷帮成员中，就有不少会酿私酒的。这些酒的成本相对低廉，其中一些卖相不太好的，也就算是废物利用，成了制作蛇油流程中的一道工序。
“这之后呢，在铁锅里头，放入浸泡过的蛇油脂肪，和牛油按照一比三的比例混合。如果单纯的蛇油，产量实在太低了，这个比例，是我多年的经验中，能取到最合适的。”
“用木屑小火慢煮，持续大概6个小时候，倒出来，再过滤掉里头的杂质。这么一来，就得到了纯净的初级蛇油。”
“这还是初级呢？”张人凤好奇道，“我听这工序，就不简单了。”
“再然后，初级油倒入铜制蒸馏器，加入薄荷叶、鼠尾草等芳香植物。这一道工序原来没有，是你们团队里，那位酋长，给我补上的。别说，弄来那些草药之后，蛇油的味道确实有质的飞跃，比我以前自己产出的，还要再好上不少。”
克拉肯敲了敲这个蒸馏器的表面，当当两声，“再然后呢，我们就用以水蒸气蒸馏法，收集冷凝液，分离出较清澈的油脂。这个过程呢，可以给蛇油加上美妙的草药味，还能去除腥味，一举两得！”
“这道工序走完之后，就是加入一点点混合辣椒，碾碎了之后融进去，涂在皮肤上，可以产生发热的感觉。当然了，不会加的太多，其实和之前加草药是一个道理，如果是纯粹的蛇油，是否有‘疗效’，是很难被定义的。以我卖了那么多年蛇油的经验来看，人们只会对可以明显起效的产品感兴趣。”
“加入松节油，增强皮肤的渗透性。如果有需要的话，可以加入一点蜂蜜，增加蛇油的粘稠度。最好是调整成液态的琥珀那种状态，倒出来之后，产生粘连的感觉。”
“最后一步，是产品的调色……我们一般是用苦艾酒，不用太多，几滴就行。滴进去之后，蛇油可以被染成黄绿色，会显得很有高级感。再套上红中的包装，一瓶红中牌蛇油，就大功告成了！”
张人凤止不住地为他鼓掌。
在他心中，对这些有着一技之长的人，一向是相当敬佩的。这一通详尽的汇报，克拉肯说的有条不紊，想必也不是临时起意，肯定是背地里排练过不知道多少次了。张人凤不光是他的投资人，更是他直系领导的直系领导，在这场准备齐全的向上汇报中，他的专业技能和职业态度，全都无可挑剔。
因此，这位本来即将被行业红海淘汰的蛇油贩子，成功地，抓住了砸在头上的富贵。
“哦，对了，不远就是养蛇的地方。就是那里有点湿气，如果您不介意的话，也可以顺便去……”
张人凤抬了抬手，止住了他的话头。
“有心了，克拉肯，非常有心。”
“你先跟我来吧。”
第五百八十七章：优秀律师研究法，顶级律师研究人
“陪审团……筛选……手册？”
艾米半蹲着，翻找一大堆公文材料，眨巴着亮堂堂的眸子，好奇道，“陪审团不就是陪审团嘛，还需要特地选过啊？”
“诶～～小姑娘啊，你这碗水，还是稍微浅了一点。”
吉米则是两手空空，把所有东西，都交给他这个新晋的跟班了。
他似乎很享受这种为人师的感觉，摇头晃脑，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。
吉米捧起那个鳄鱼皮制作的豪华公文皮包，从里头取出来一本明显有年头的手册。书皮饱经岁月磨砺，早已变得粗糙不已，泛黄的纸页间，夹着各色便签。
他将手册在艾米面前晃了晃，解释道，“蓝标签是棉纺厂主，红标签是退伍老兵——记住，教师和牧师，不管用什么手段，都要第一个剔除。”
“可是，吉米先生，陪审团不是应该……”
“啧，啧，啧。”吉米甚至还预判了她要说什么，不等她开口，便竖起手指，晃了上下，“错，大错而特错，别相信上法庭前宣的誓，一个字都别信。但凡是个人，就有自己的立场和思想，法庭就是战场，那些和我们拥有同样立场、同样思想的，就很有可能，成为我们的战友，这样的陪审员越多越好！”
“看看里头是什么……瞧见没？”吉米戳着某个被圈了三次的名字，笑道“这位，老卡特莱特，他的工厂上个月刚被工会起诉童工超时。你觉得，他会不会对劳工赔偿案心软？”
“就在前年吧，杰斐逊教师陪审团，判铁路公司赔偿黑人劳工！猜猜看着这帮人现在在哪儿？”吉米又在手册上翻了几页，沉声道，“坟头的草，都已经三米多高了！”
“教师这个群体，总是容易出现一些理想主义者，他们会破坏一些既定的规则。可惜……这个世界不讲理想，一般都讲钱，像我们老大这样的人，一万个里头，都未必会出一个。”
艾米的神情有些复杂。
佐拉埃尔的家族宰制结束后，她也没有离开，而是在这儿，亲眼看着三马镇一点一点变好的。虽然来钱的速度，是比之前慢了点儿，但好歹都是靠生意赚来的，不再是沾着血的人命钱。
红中所到之处，并非像传言一般寸草不生，相反，还酝酿出了勃勃生机。
“还有这些寡妇，比测谎仪还灵。”吉米阴笑着翻开背面，二十七个名字后，甚至都标注着亡夫职业，一面娓娓道来，“丈夫死在工厂的，专选产品责任案；丈夫被黑人抢过的，放在暴力犯罪案……”
“去年科布镇的私刑案，十二个陪审员里，有九个戴孝的。十五分钟不到，当场宣判死刑，直接拉出去吊死了。”
“真复杂……”艾米忍不住嘟囔道。
“真正的好律师，是不会等上了法庭，才开始发力的。一切准备，早就在开庭之前，就提前备好了。最后上庭，只是用激烈的言辞、缜密的逻辑，将对方打的体无完肤而已，就像这样！”
吉米又一次做出了他的经典“放电”手势，一边笑道，“把法庭当成舞台，尽情表演就对了。”
“可是，吉米先生，照这样看，岂不是每到一个新地方，就要先研究这个地方的人员关系了？”艾米发现了一个盲点，“谁能上这个陪审团，谁不能上，这些，都是要事先调查过的吧？”
“那是当然。”吉米点了点头，“你不去调查，还指望这些情报，自己飞到你的本子上来啊？我可告诉你，在去刀疤村之前，这样的本子，我写满了好几本呢。后来跟图库合作，在搬东西的时候，全给我弄丢了。”
“小姑娘啊，你记住了……”
吉米突然把手册拍在年轻人胸口，羊皮封面蹭过铜纽扣，发出咯吱响。
“好律师研究法，顶级律师，研究人。”
……
鼓掌声从门口传来。
“不错啊，律师。”张人凤从门框边上缓缓踱出，笑着说道，“才几天功夫不见，你都带上新人了。”
“额？老大？”吉米脸色一变，短短几秒钟之内，他的表情就像滚动屏一样，变得十分生动。
惊讶，意外，顾虑，纠结，全都轮番滚了一遍。
不管怎么说，艾米都曾属于佐拉埃尔家族，是兰彻身边的人。如今，她成了自己的助手，这件事情，还没有正式同张人凤说过。吉米本来想找个机会，写封信把这事儿说明白。但前段日子，还卷入了拉格拉斯的大战，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，这点事情，似乎又不值得让张人凤，再多花心思。
一拖二拖，就一直拖到现在，被正主撞见了。
“怎么了？”张人凤却显得很平静，反而问起来，“我还没说什么呢，你干嘛一脑门汗啊？”
“那什么，老大，这个女孩儿……”吉米支支吾吾地解释道，“我看她对法律知识挺有兴趣的，就把她留在身边，权当做一个助手。”
“嗯。”
张人凤略带困惑地看着艾米。
在吉米看来，自己没有让顶头上司知道，就收留了艾米这个身份有些敏感的助手，还让她参与到三马镇的重建中来，是件不得了的大事。但是在张人凤的视角里，有那么多事情需要操心，他已经快忘记艾米是谁了。因此，面对吉米小心翼翼的试探，他也只是露出礼貌的微笑，顺带着一脸困惑。
直到艾米看不下去，刷地一下站起来，坦白道，“您忘了吗？之前在荒原狼酒馆里，我拿迅捷剑，捅过您的喉咙的。”
……
“哦~~~~”张人凤两眼一亮，“是你啊，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呢，名字都在嘴边了，你叫什么来着……”
“啊？”吉米顿时就汗流浃背了，回头看了一眼，嘴唇都在发抖，“你……你之前倒是没说……”
“艾米。”
“挺好，挺好的……”张人凤走进房间，环顾四周，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公文材料，忽然问道，“这姑娘给你打下手，有薪水吗？”
“啊？”吉米听得一愣，“老大，她……她拿剑捅你这事儿……”
“麦克也用匕首捅过我，这有什么。”张人凤耸了耸肩，话头一转，“你不会让人家小姑娘，给你打白工吧？”
“怎么会呢？我……我当然是给她工资的，就是……她这个身份嘛，稍微有点敏感。她之前是兰彻的秘书，我要是明面上给她开太多钱，怕会让人说闲话，所以就……”
“具体是多少钱呢？”
“一个月3美元。”
“……”张人凤的嘴角抽了一下。
“我现在还只是学徒嘛，也用不了太多钱的。”艾米在边上帮忙找补，“3美元也……”
“这不开玩笑吗？太少了。这姑娘现在愿意跟着咱们，就得好好对人家，听到没有，再给人涨点工资。要有人说闲话，你就说是我说的。”张人凤直接一言堂，就把这事情敲定下来了，“既然她也参与了……”
“你两一起来吧。”
第五百八十八章：三元木材公司
佐拉埃尔家族的宅邸，在大火中付之一炬，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了。出于某种纪念意义，这堆废墟一直无人清理，刻意保持着原来模样。如此一来，便可以提醒后世出生的孩子们，这座城镇上，之前发生过一段怎样的故事。
怒雷帮一倒，戎马镇上许多奢华的宅邸，便都空了出来。占地面积最大的那一栋，被罗根征用，作为新镇长处理公务的地方。反正这里房间多的很，装潢风格也为豪华，收拾收拾，就可以让吉米这些在，三马镇没有地产的外来人，直接入住。
利益，是最好的黏合剂。
经过数个月的磨合，以罗根为代表的本地派，和以吉米为代表的红中派，基本都拧成一根绳子了。他也确实从自己的人脉圈子里，拉过来不少资深的法律工作者。一开始听说是三马镇，没人愿意来这个荒郊野外的地方。
但一听说工资的数字，纷纷都表示能够克服困难，不远千里地赶过来，组成了这个三马镇政府的初步班底。而大名鼎鼎的吉米·麦吉尔，自然就成了他们这一派人的代表。
然而，就是这样的场合下，他所“代表”的那群人，却并没有受邀到场。因此他也心里有数，这次会议的性质，是属于涉及到了红中帮这一众人的核心利益，必然也只有核心成员能来。
“罗根居然也来了啊，换做平时，这种会他都不参与的。”艾米走在吉米身后，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众人，“那边的都是谁？看着好厉害的样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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