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柴德尔是作为海森的客人，被邀请来过生日的，他打算借这个上流社会齐聚一堂的场合，高调登场，来向整个南方，宣布自己的回归。
听到他的名字，小梅的眼神一下子阴郁下来，只是这次，她很好地克制住了情感，从外在上不大看得出来。
一路聊着，顺着庞大的人群，三人来到了明灯市上上下下，最为豪华的一处宅邸。
这里是海森家族的宅子，占地面积相当大。站在围墙外面，依然能看到气派的灰白色大理石立柱，耀武扬威伫立着的建筑主体，顶部耸立着的一座座红色穹顶……虽不能和拉格拉斯的大赌场相比，却也足够大气了。
此时，宅邸门前的下人们，正在忙着搬入搬出，为这场即将到来的盛宴做准备。
“我记得……好像是放在这儿了……”
伊娃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索半天，找出来一封皱巴巴的信，信封上以金漆印着一枚展翅的东皓鸟图案。
这是银行发给她的推荐信，也是她这一路的通行证。就算对方再怎么小瞧她这个女人本身，有这封信在，至少还有尝试一下的机会。伊娃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平，闭上眼睛，深吸了一口气，“多的就不说了，谢谢你们……我也到地方，得去工作了。”
“要多长时间啊？”小梅好奇道。
“不清楚，但我猜，应该积压了很多工作要处理吧，否则，银行也不至于把我调过来了。”伊娃摇了摇头，想到即将面临的工作，露出了打工人无奈的苦笑，“前面也说了吧，那些开销，桩桩件件，都是要花钱的。一笔笔烂账堆在一起，肯定像毛线团一样。”
“我的工作，就是去把这团毛线解开。”
张人凤忽然一怔，意识到自己的团队里，好像还没有一个专门管账目的人，这个角色一直由伊戈和吉米扮演着。他们都有各自的一套账本，也有自己的管理手段，非到必要的时候，都不怎么对账。
如果真的将木材公司做大了，必然不能这么对付过去，得有个专业的人，来统筹所有的账目。
如此一想，面前的少女，便越看越觉得顺眼。
“布鲁斯先生，你没事吧？”伊娃感受到了他眼神里的热切，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，下意识地缩起脖子，“干嘛这样看着我啊？”
“咳咳……”小梅还是比较了解张人凤的，一看他这眼神，大概就猜出来七八分，清了清嗓子，问道，“伊娃，假说……我是说假如，有这么一家公司，虽然现在还没做起来，但是前景相当广大，对女性也没有这样那样的歧视……”
“你愿意去那家公司干活嘛？”
有那么一瞬间，伊娃的灰蓝色眸子里，闪烁出几分复杂的情绪，但她很快便将其扼住，只是笑着摇了摇头，“我这么笨，没有别的地方愿意要的。还是好好想办法，保住我现在工作吧。”
“我记得这几天，城北的马场那边，已经在举办赛马比赛的预选赛了，可热闹了。有兴趣的话，就去那边逛逛吧。”
第六百零四章：死也死的那么有戏剧感
赛马什么的，张人凤实在没兴趣，作为一个可以用两条腿跑赢四条腿的人，他没法体会到那种驰骋在马上的速度感。更何况，他们此行的目的，也和这个热闹的明灯节没关系。
张人凤倒是在暗暗盘算着，可以借助节日的热闹，作为刺杀成功之后，撤退时的掩护。
一堵高墙，自然也挡不住他。
尽管小梅不能像他一样飞檐走壁，但她本身的重量，在张人凤看来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两人围着宅邸的高墙，绕了一圈，挑选了个僻静些的角落。趁着无人目击的瞬间，他让小梅跳到自己背上，用手箍住他那水牛般壮实的脖颈，足尖点地，轻轻一跃，毫无压力地越过墙壁，跳到了另一边。
……
“呜……！”
这个距离下，张人凤没有消力，直接让膝盖硬着陆，承受两个人的冲击力。
这点力道，在他看来自然没什么，却让小梅有些猝不及防，强大的冲击力，将她那柔软的前胸，“推”到了张人凤的后背上。虽然隔着衣服布料，如此强而有力的肢体接触，还是让少女忍不住嘤咛出声。
好在，海森家族的宅邸足够大，即便不算府邸本身，这附带着凉亭的后花园，也占去了不少地。
即便有一大堆人在进进出出，忙活着节日布置，依旧存在着大片视线视角，而此刻，两人就在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里，这一声也没有被任何人听见。
“小梅，你的心跳，突然变快了好多。”张人凤将她从背上放下来，却见到她脸色泛红，呼吸也有些急，关心道，“吓着了吗？”
“没……我，我没事的！”小梅赶紧扭过头去，深呼吸了几次，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，有些嗔怪地说道，“您起跳之前，应该和我说一声，我好有心理准备。”
“也没有多高吧。”张人凤回头看了一眼三四米高的围墙，小声嘟囔了一句。
“行了。”小梅很快将气息喘匀，整理了一下自己还算能上台面的礼服裙边，“我们开始吧。”
……
按照伊娃的说法，这场面向上流社会的盛宴，将会在这里召开，莱恩必然也会在两周后，出现在这里。
来的路上，小梅已经想好了许多说辞，比如被发现、被问起时，根据对方的身份，要怎么回答。他们已经达成了一致，眼下要低调行事，不到必要时候，绝对不能动用武力解决问题。
可真的进来后才发现，别说盘问了，他们两在院子里大大方方地走来走去，压根就没人来搭理他们。
仔细盘一盘，这样才是正常的：距离宴会正式召开，还有两周的时间，这个时候，在宅邸内部加强安保力量，是毫无意义的，一堵高墙足够挡住普通人了，在院子里忙来忙去的，都是在为宴会出力气的打工人。
本来上班就烦，谁会在乎从旁边走过的两个人长什么样，行迹是否可疑？
于是乎，两人就这么畅通无阻地，在海森家族的后花园里，好好地逛了一圈。
这是一座装修精致的法式园林，位于中心的喷泉池底，铺满碾碎的威尼斯玻璃，用以模仿波光。玫瑰丛被修剪成了汽灯的形状，倒是和他们家族的特征，相当吻合。
一条血红色的天鹅绒地毯，穿针引线一般，将两人的目光，从室外转向了室内。
宴会的举行地点，是位于宅邸一楼的豪华厅堂，一套套沉重的精磨石制桌椅，正从拱形大门不断搬进来。
他们有意将厅堂打造成歌剧院内部的造型，呈扇形排列的桌椅中心，有意空出来了一片空间，连舞台的框架都搭好了。可以想象，宴会开始之时，这些上流社会的赴宴者们，也会有自己的娱乐方式。
下人们正在给舞台挂上一块厚重的帷幕，视线再向上移动，张人凤看到了位于舞台正上方，悬在天花板上的一顶水晶吊灯。金属铸成的蛛网状托架，十二根锁链状灯臂盘旋而上，灯架中心悬垂一根包金铜柱。
老实说，这么大的厅堂里，也不指着它照明。这盏水晶材质的吊灯，更像是一种财力的彰显，是海森家族对外炫耀的手段。
妙就妙在，它正好处于舞台的上方。
“小梅，你的枪法怎么样？”
“还可以吧？麦克先生一直在教我射击。”小梅大概换算了一下，“但我拔枪的速度没有那么快，只要让我好好瞄准，一百米之内的目标，用左轮都没问题。三百米之内的话，用步枪，命中率也在八十左右。”
西部的传奇枪手，大概可以分为两类：神枪手和快枪手。
寻常可见的牛仔对决，两个人面对面站着，距离可能都不到十米，打偏的可能性是很低的。比拼的，就是两人的反应速度，谁拔枪更快，谁就能从对方枪口存活下来。这方面，小梅是没什么天赋的，这和她的性格有一定关系，没办法将拔枪和射击变成一个动作，她必须先拔枪，再瞄准，再射击，这一套动作下来，就要花上一秒的时间。
这一秒，如果是正对着对方，足够让她的脑袋被打穿了。
麦克对她的训练方法，就是放弃短板，专攻长板。没法提高射速，那就精进准确率。只要找到安全的射击点，在无人关注的地方，慢慢地完成拔枪加瞄准的动作，再进行精准点杀。
某种意义上，有点像是战场支援的狙击手。
像卡洛威这样，兼具了快和准，用大量实战经验喂出来的左手枪，其实是很罕见的。
不过，此时此刻，张人凤对她的要求，甚至不是去杀活物。
————
“富贵不还乡，如锦衣夜行。”张人凤看着花团锦簇的舞台，沉声道，“这一趟回归，声势已经搞的这么大，必然要上台说几句的。”
他伸出手指，指向悬挂着吊灯的金属管，
小梅明白了他的意思，眼眸微微瞪大，“您是说……”
“由你自己动手复仇，会更好一些，这是我和麦克亲自实践过后，得出来的结论。”张人凤微微叹了口气，“刚开始会有点空虚，但时间一久……也就释然了。”
“这几天，我们好好准备一下，弄一身安保的行头。等那天到了，我们就悄摸混进来，找一个射击角度。我会确保，把一切干扰因素都排除在外，你只要专心打出这一枪就行了。”
“这盏大灯的主体都是金属，从高处落下，足够把他砸个粉碎。”
“让这个混账，死在舞台上，死在他最春风得意的那一刻……”
“也挺有戏剧感的，不是吗？”
第六百零五章：阴沟里的老鼠
定下来一个大概的计划，还有足足两周去填充细节，就时间上而言，还是非常充裕的。
张人凤又绕着宅邸转了一圈，将这里的布局、结构，都存在脑海里，小梅则是以步伐为丈量单位，大概测算出了这间院子的长、宽，一边用笔记录下来，这场以打探情报为目的的潜入，也已经完美收官，他打算撤了。
正在这时，一阵纷乱的骚动，从大门方向传来。
————
“抓住他！”
“给我抓住那小崽子！”
“站住！！”
“负责看门的人呢？眼睛都瞎了，怎么能让这家伙跑进来的！”
……
叫骂声中，却见一道瘦削身影穿过人群，硬生生从人堆里挤了进来。他的衣服相当破旧，还沾着不少污渍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，那是煤油和汗水混在一起的味道。
因为脸被熏得又黑又脏，反而看不出年纪，唯有那双眼睛，时不时扭过头，警惕着身后追赶的人群，贼亮贼亮的。
张人凤能看出来，这双眼睛中，已然溢满怒火。
在愤怒的驱动下，瘦弱的四肢，也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，竟然一路越过人群，踩着红地毯，撞开拱形木门，直接闯到了海森家族的宅邸里面。直到这时，安保才后知后觉地出手，一拥而上，将其按住。
“咚！”
少年被数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擒住，按住额头，朝石砖铺制的地面上，重重撞了一下。一捋殷红的鲜血，从黑漆漆的面孔上，缓缓淌落下来，滴在纯白无暇的地砖上，显得格外刺眼。这阵骚动，已经让原来人声嘈杂的厅堂、后院，一下子都安静下来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。
人是社会性动物，社会性动物的特点之一，就是喜欢吃瓜。
张人凤也不例外。
本来，他和小梅都打算撤了，这会儿也是在人群中站定，想看看到底发生类了什么。
“他妈的……”
一个身材矮胖、面露凶狠的男人，在一众安保的簇拥下，快步朝着事件中心赶来。他的身高并不出众，但肩宽堪比教堂门板，脖颈粗如斗牛犬，穿着一身午夜蓝三件套，走起路来的脚步声，震得地板咚咚作响。
看到这一幕，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，转身怒吼道，“看什么看，让你们停下来了吗？都给老子回去干活！”
“爱尔兰人，需不需要……”身边的小弟提出建议，“先把门关上？”
“那么多东西搬进搬出，关个屁！”爱尔兰人怒斥道，随即眼光一转，看向身边的安保人员，“大门谁管的？滚出来！”
两个大块头面面相觑，主动站了出来，尽管他们的体型都比爱尔兰人高大，说话时的语气，却是唯唯诺诺到了极点，“是……是这家伙……突然一下子就往里冲，我们没，没反应过来……”
爱尔兰人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，直到他们的身形，已经缩到仿佛要埋入途中，才收回了目光。
“妈的，碰到你们这群废物，真是有够晦气的……”
“咚———！”
他如此抱怨着，回身，猛地一脚，踹在了少年的腹部。
他的大腿相当有力，再加上穿着硬底的军靴，这一脚下去，当即将瘦弱的少年，踹得眼珠暴凸，鲜血和胃酸混在一起，连连吐了出来。
作为海森家族的私兵头子，在这种场合下，他就是安保的总负责人。众目睽睽之下，出了这种事，甭管是不是手下人没做好，他这个领头的，责任是肯定跑不掉的。一想到事后的追责，爱尔兰人便愈发无名火起，对准了少年的腹部，又连着踹了几脚。
……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少年吐掉嘴角的血光，依旧用愤恨至极的眼神看着他。
“呵，有意思，倒像是个有种的。”爱尔兰人摸了一下嘴角，漫不经心的问道，“给你个机会，谁让你这么做的？说出来，我让你死的痛快一点。”
“……亨利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爱尔兰人表情一变。
“亨利……亨利·海森……”看得出来，少年本来是想大声喊出来的，但他连着挨了几下，伤到肺腑，根本没有力气喊叫，用尽力气，声音依旧很嘶哑，“那个混账，他……他强暴了我的姐姐……”
“找死！”爱尔兰人目露凶光，甩的一下蹲下来，抓住他的头发，力道之大，仿佛要将他的头发，从头皮上掀下来，“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，浸在煤油里的耗子，还敢把少爷牵扯进来？谁给你的胆子！”
“……是事实……”少年咬紧牙关，气息已经有些不稳，竭尽全力地喊道，“亨利·海森！他强暴了我的姐姐，现在又躲起来了！你……你把他叫出来，我可以和他，对、对质……”
这一句，也被不少人听到了，人群中开始有窸窸窣窣的讨论声。
“咚！”
意识到他在做什么，爱尔兰人立刻按着他的后脑，往地上狠狠砸去，打断了他的后半句话，一边冷笑道，“呵……来这套是吧？省省力气吧，没有用的。”
“还对质，你算个什么玩意儿，你连见他的资格都没有！”
……
“出什么事了？”
一位留着胡须，打扮得相当干练的男人，出现在了楼梯上。镜片背后的目光，以审视的姿态，打量着这场闹剧中的每一个角色，最终定格在爱尔兰人身上。
很多时候，上位者的气场和威风，不需要通过语言才能抖出来。
一个眼神，自然明白。
“没什么事，老管家。”爱尔兰人摆了摆手，尽可能在汇报中，将事实简化，“冲进来个疯子，尽说了些胡话，我手下的人没把门看好，一会儿，他们自己会来领罚的。”
“……”老管家看到地上的呕吐物，再看到这个闯入者浑身脏兮兮的模样，皱了一下眉头，“怎么让这种阴沟老鼠跑进来的？地板被弄脏了，我还得让家政的人，重新打扫。”
“对不住，对不住。”一脸凶横的爱尔兰人，此刻却赔笑道，“都是我们的错，这样的事，不会再发生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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