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炉中文火
亨利绕开这些死状无比凄惨的尸体,走上地下室的台阶,推开门,才发现上面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房子。
而刚才大开杀戒的陆阿牛,此刻却无比平静,杀人对他来说,简直就和呼吸一样自然,亨利尽力将那些洒在地上,红的、黄的、白的,都从脑海中驱逐出去,深吸一口气,将脑子里的血腥味也一并驱逐。
“您在找什么?”
“一个、一个挎包,有根背带的,斜挎在肩膀上的那种。”陆阿牛平静地说道,“我醒来的时候就不见了,包里头还有点钱,他们把钱拿走后,应该随便丢在这个屋子里的什么地方。”
两人就这么翻找了一通,亨利发现,这间房子更像是一个隐蔽的商场,只不过贩卖的东西很奇怪。从芸豆罐头到屠夫面具,什么都卖,他拉开抽屉,还看到了很多款式、材质各不相同的怀表,以及一大堆金银戒指。
“这里是个黑市。”陆阿牛没有回头,却好像看穿了他的疑惑,主动解释道,“这片土地上,每天都会有人死的,有人死就有人收。这些战利品会被带到这里,统一换成钱,而这里的黑市老板嘛,还干着一票奴隶买卖的兼职,来补贴他这么多手下……大概就是这样了。”
“诶~~~是这样啊,您对这里很了解呢。”亨利对这个地方显得很好奇,毕竟平时,他也没有机会深入黑市,借着帮忙找挎包,他将这里的每一处细节,都翻了个遍。
……
“你不怕我吗?”陆阿牛忽然开口道。
“根据刚刚的情况看,是您救了我才对吧?我还没向您表示感谢呢。”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问,亨利都有点不自信了,“不过,我确实有点好奇……那都是怎么做到的?先是喉咙上挨了一刀,却一点事都没有。明明是钉在墙里的锁链,您只是抬了下胳膊就扯出来了,还有那些……掌印……”
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,来准确描述方才的一幕,这已经超出了亨利的世界观。
陆阿牛完全没有那种绝世高手对自己绝学讳莫如深的感觉,或者说,他对亨利格外坦诚。
“我练了【气硬功】,习得此武者,以气御体,可避刀兵水火之灾。简单点来说,一般的武器,是没法破开防御的……当然了,如果有人能破解气硬功,那就另当别论。”
“可以被破解吗?”亨利就像一个第一天进学堂的小学生,对这个知识构筑起的世界,充满了无限好奇。
“可以的,只要找到人的‘罩门’就行,一般人再怎么练,都会有罩门留下的,很难将气硬功覆盖全身。至于你说的掌印……”
“轰———!!”
陆阿牛忽然抬起手,隔空一掌,在墙壁上轰出一个漆黑的掌印。只不过这一次,墙壁没有被直接击穿,仅仅是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——尘埃翻涌,一些细密的裂痕,正以此掌印为圆心,悄然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,一些细碎如砂砾的小石头,从中缓缓崩裂出来。
掌印的颜色,是一种近乎纯黑的墨绿。
和他留在那些奴隶贩子身上的掌印相比,威力似乎减弱了不少,但这个掌印却给亨利一种更为“邪祟”的感觉。
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,没有想到什么恰当的比喻,勉强将其比作“有毒的蛇”一类的东西。光是看到它,身体就觉得十分危险,这种危险感让他兴奋、好奇,但理性又让他很清楚,这是决不能随便触碰的。
“这招,叫做【玄冥神掌】,一般人练到大成之后,差不多就是这样。”陆阿牛不显山不露水地收势,沉声解释道,“此种功法阴毒无比,一掌过去,寒毒入体,令人求生不得、求死不能,最终筋脉寸断而死。”
“可是,地下室那些人……”
好像没有并这个求生不得、求死不能的过程啊,他们死的十分迅速——这句话在亨利脑子里转了转,但他最终还是没说出来。
“那是因为,我练了【先天功】,我的内力,和普通人已经不是一个级别了。”陆阿牛继续低头翻找他的挎包,一边平淡地解释道,“这种需要靠内力的招数,由我打出来,效果会有很大增强。”
“哦……”亨利似懂非懂,点了点头。
“你知道指数吗?”陆阿牛突然问道。
“诶?”亨利没想到他会问一个数学方面的问题,绞尽脑汁,想了半天,才支支吾吾地回答道,“就是……二的平方是四……之类的?”
“没错,【先天功】会让我的内力,呈指数增长,你知道这个就行了。”陆阿牛叹了口气,甚至有些遗憾,“小子,你能理解我吗?这样的力量,在这片土地上,却连个可以打一打的人都没有。打那些废物,简直就像撕几个纸娃娃一样,没有半点成就感。”
“这种感觉,其实和存钱很像。当你存了10美元,你会觉得高兴;存到100美元,你肯定会欣喜若狂;到了1000美元,你就要好好考虑,接下来该怎么投资,怎么让钱变多……到了1万,10万,百万,渐渐就无感了,你出去显摆,大部分人都意识不到,这笔钱到底有多少,别人刚一见你就跪下了,你能看到的,也只有千篇一律的笑脸……”
……
“是这样吗?”亨利从角落里翻出一个挎包,打断了陆阿牛的自言自语。
他盯着亨利看了好久,才把目光移到挎包上,露出笑容,“没错,就是它。”
————
亨利将挎包抛过来,被他随手揽住,沉吟片刻后,陆阿牛忽然问道,“小伙子,你想做我的儿子吗?”
……
“啊?”亨利一脸懵逼。
好家伙,那么多的儿子女儿,不会都是这么来的吧。
“我和你还挺投缘的。”陆阿牛笑道,“做我的儿子,好处可多着呢,刚刚的那些东西,我可以教给你一部分。你不是想做骑士嘛,没有强大的武力,怎么能称之为合格的骑士?”
“做我的儿子,并不意味着要和你现在的父母断绝关系,我要的不多,只要你逢年过节,能来看看我就行。来不了也没事,给我寄封信也可以,学完了我的武功,你就可以……”
“您住在哪里?”亨利却打断了他的话,十分真诚地说道,“哪怕不做您的儿子,我也可以给您写信。”
陆阿牛的眉毛微微一跳,摇了摇头,失声笑道,“也是,是我太唐突了。”
“不做就不做吧,既然这样……”
他拉开挎包,在里面挑挑选选,摘出来一本约莫半根指头来厚的书,轻轻丢给了亨利。
“咱们相识一场,这半本【六剑】的剑谱,就当我送给你的礼物。”
“骑士嘛,怎么可以不会用剑?”
这本书比看上去更有分量,亨利用双手去接,都差点跌了个跟头。他试着翻了翻,书页上的内容,是一个持剑的小人,剑招被分解成了许多的基本动作,光是翻看一下,就令他眼花缭乱。
“这……这东西很珍贵的吧?”亨利心中大喜过望,却还想推脱一下,“我……”
“……”
再抬头时,人已经不见了,从这间屋子里凭空消失。
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。
第六百二十八章:鸿门宴?
第六百二十八章:鸿门宴?
“亨利先生,亨利先生?”
旁人的呼唤,将他从思绪中拉回来,回到了这个万众瞩目的舞台上。
在这里,由代理骑士的胜利作为引子,少女已经进行了浪漫的告白。
她身穿着墨绿丝绒日装裙,七层塔夫绸衬裙撑起钟型廓形,后腰垂下三股银线流苏。
裙身之下,则是衬着一件赭石色提花晨衣,袖口设计了双层瀑布褶。下身则是标准的暗红缎面的西裤裤腿,华丽之中,不失精致情调。
盛装打扮的珍妮,手捧着鲜花,正站在得胜的纸壳骑士身边,眼神中有些忐忑,和全场静默的观众一起,等待着自己的回应。对她来说,这是她鲤鱼跃龙门的一刻。所有所有一切,都要看眼前之人,是否愿意接招。
事情发展到这一步,亨利再迟钝,也察觉出来了,今天这场比赛,全都是珍妮的谋划:她不知从哪里选了一位实力强劲的代理骑士,一路打上来。发展到现在这样,或许并非她本意,但她肯定是想在一个公开场合,对自己强势表达爱意,自此,将这份关系盖棺定论。
……
“你喜欢的不是骑士,是危险。”
“你偏爱那种无法预知、无法掌控的东西,充满未知的冒险……”
……
陆阿牛的评价在耳边回响起来,亨利不自觉地挑起嘴角。
“亨利先生?”珍妮小心翼翼地试探道,算计来算计去,她始终没法保证,上位者是否会愿意走入她的圈套。
“我大概知道,为什么第一眼看到你,就会有这种感觉了……”他自语着摇了摇头,并向台下的少女伸出手。
十指相握。
他将珍妮轻轻拉上了台,并亲吻了她的额头。
刹那间,全场掌声雷动,几乎要把整个台子给掀过来。
这场欢庆的盛典,终究是以在一阵一阵对两个年轻人的祝福声中,安稳落地了。
————
小梅坐在宽敞的凉亭中,左看又看,虽然庭院里的环境很好,景致也足够牙关,她却怎么都坐不踏实。
进门时,她身上的武器都被收走了,只剩下靴子里藏的一把短枪管左轮,这让少女不由嘟囔起来,“这会不会是鸿门宴啊……”
也难怪她会做此想法。
散场之后,张人凤和小梅就打算回去了,他们超额完成了珍妮提供的交易内容。本来只要打进前五就好了,现在可好,直接干到第一去了。接下来只要耐心等待,两个礼拜一过,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海森家宅邸,一枪做掉莱恩·柴德尔,齐活。
突然有人来拦住他们,说是亨利·海森,要以比赛举办方的立场,请他们这个冠军团队留下,一起共进午餐。
站在小梅的视角,张人凤作为外来参赛者,把他的亲生弟弟痛揍了一顿,还差点杀了他。当然了,她对老张很熟悉,自然知道,如今这个结果,已经是他不知道留了多少手、放了多少水,才能达成的。但在外人看来,这就是**裸的挑衅。
站在她的立场上,这一幕自然有些不安。
但张人凤不这么觉得。
“你都会用‘鸿门宴’了。”他忍不住调侃道,“进步很快嘛。”
“您跟我讲过的故事,我都会用笔默写下来的。”小梅蹙着眉头,瞥了一眼附近的守卫,压低声音,“您都忘记了吗?那个亨利,可是亲自把做了手脚的武器和马匹,送到您手上的呀!”
“这不是他的本意。”张人凤摇了摇头,“有些细节,你们在台下看不到,那家伙,或许没我们想的那么坏。”
“在那些不公平的规则中,他是唯一一个,愿意为我出声的人。”
……
“二位,久等了。”
亨利换了一身更加休闲的衣服,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过来,从脚步的幅度来看,他甚至比一旁的珍妮,更加渴望这场进餐。
“实在不好意思,主办方那边,总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,让你们在冷风里白等那么久……”
亨利的视线凝固在张人凤脸上,看到他的黄皮肤之后,也并不惊讶,只是露出“果然如此”的表情。他先给珍妮拉开了座椅,让她坐下,随后才轮到他自己,落座之后,他轻轻摇了一下桌上的餐铃,示意下人可以上菜了。
海森家族的宅地里,还养着他们自己家的厨师,这种小规模的宴请,也不需要提前购买食材。
不多时,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餐点,依次上了餐桌。张人凤这才意识到,自己也是打了一个早上,肚子确实有些饿了。
“听珍妮说,您原先是干赏金猎人的?”亨利端起酒杯,向他举杯致意,笑道,“以您这样的身手,去干这种行当,未免有些太可惜了。今天上午,您为我们呈现出的比赛内容,实在是太、太、太精彩……”
“如果没有你暗中相助,恐怕在第一轮对抗,我就被罚下去了。胜利自然也无从谈起。”比赛中,亨利实实在在是站在自己这边的,张人凤一直都是你敬我半点,我要回敬八分的,只要对上对的人,他可以很将礼貌。
举起酒杯,对亨利轻轻点头,“要说谢,我应该谢谢你才对。”
“我能做的不多……”亨利将杯中酒一口喝干,语气有些惆怅,“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,我,我在这个家族里……没什么地位可言。”
“我只是一名代理骑士,受到这位女士的委托,才来参加比赛的。”张人凤一时还拿不准,这餐饭的目的是什么,因此将话题说的很保守,“现在,比赛结束,其他的事情,也就不是我们可以涉及的了。”
“……委托……是吗?”亨利意味深长地笑道,“据我所知,我的爱人,家底并没有那么丰厚。我很好奇,她是以什么作为筹码,请到了您这个级别的人,作为她的代理骑士呢?”
一旁的珍妮有些心虚,因为她提出的报酬,本质上是见不得光的。那是海森家族的家宴,他们邀请谁,不邀请谁,难道还轮得到她这么个小角色来决定吗?
好在,张人凤也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说道,“关于这个,我就无可奉告了,这是我和她的事。”
……
“好吧,您不想扯别的,那我们就直接点……”
眼看迂回战术打不成,亨利咬了一下嘴唇,终于抛出了他真正关心的问题。
“是【气硬功】,对吧?”
第六百二十九章:六剑
“你知道气硬功?”张人凤面色微变,露出有些惊愕的表情。
在老家打擂台的那段时间,也有不少江湖同道,在交手过几次后,判断出自己练了气硬功,这是再正常不过的。即便不上刀剑之类的兵刃,但是在拳脚相触的过程中,也能判断出对方的身体硬度。
有几个挑战者,在一两个回合的过手后,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强度和张人凤不在一个级别,立刻就下台认输了。
但此时此刻,远跨重洋,这里的本地人压根不兴这一套。或许很多真正拿刀子、匕首,以及各种兵器刺向张人凤,并在临终前听到“当”的一声的人,都会以为他的衣服下,藏了一套锁子甲。就连骑士比武中,和他交手的伊蒙德,也都是这么想的。
而全程在台上旁观的亨利,却说出了实情。
“莫非你也练过?”张人凤见猎心喜,一下子站起来,拉住他的手,无比热情地笑道,“那要不来两招,过过手瘾?”
“不!不不不不,你误会了,我没练过,我只是……”亨利吓得一缩肩膀,脸色都跟着变了,连忙坐下,将头摇的如波浪鼓一般,“咳咳,布鲁斯先生,除了胜者800美元之外,我还有一份东西,想要请您过目。”
布鲁斯·张,这个从白炬镇就开始用的假身份,终于也是一直沿用到了明灯市。只见亨利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,确认附近没人,才从自己的挎包中,取出一本大簿头的书。
与其说是书,更像是一本笔记,封面、纸张,还有串联纸业的线,都已经有些年头了。
“严格意义上来说,这是一本剑术指导手册,我给之前教授我弟弟剑术的老师们,也都看过。但他们说,里面的剑术,无论是招式、动作,还是技击的内在逻辑,都和他们认知的的剑术完全不同,所以没法教给我。”
“哦……”小梅大概猜到了他的意图,“你是想让布鲁斯先生,教你这种冷门的剑法吗?”
“老实说,我对西洋剑术一窍不通啊。我倒是觉得,你也不必太介意,一种太冷门的东西,就算包装的再好,肯定会因为种种原因,而失去传承的。这样的事并不罕见,在我老家,有一门叫做陌刀的长刀,两边开刃,可以砍断马腿,曾经在唐朝流行一时。但因为制造工艺太过复杂,到了宋代就……”
嘴上虽然这么说,出于面子上的考虑,他还是接过亨利递给他的簿子,翻开来看了一眼。
就一眼。
那纸上的小人,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,将他的视线牢牢黏住了。张人凤的话被生生打断在喉咙里,能看出来,他肉眼可见地进入了另一种状态,不再开口,甚至不再关注周围人的表情。
上一篇:病弱少女正在杀穿妖诡世界
下一篇:返回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