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……
今晚，对白炬镇而言，是无比重要的一晚。
由东皓鸟银行的行长，乌拉诺斯，亲自攒局，邀请来了许多大人物。负责接待他们的，则是路易·奥斯本，这位在高端圈子内部风评很好的银行人。哪怕是白炬镇的镇长邓恩，甚至都没资格来参与这场展出，只能在圈子外面等信。
在普通人眼中，他确实是一镇之上，甚至还有自己的军火生意。可在这些高端人士看起来，他也仅仅就是一个“卖枪弹的”而已，和“做灯的”、“卖罐头的”区别不大，压根不可能挤入这个圈子。
邀请函上甚至没有说明，今晚将要展出什么东西，只说是一份“通往未来的请柬”。但只需要这样就够了，东皓鸟银行的行动本身，就是一个剧烈的信号。而嗅觉敏锐的投资者们，是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的。
来了之后，路易并未立刻开始展会，而是将他们带入一片草原之上——那里早早准备好了几十张椅子。没有酒水，没有食物，什么都没有，和寻常意义上的展览，似乎不大一样。
天色入夜，周遭黑沉下来，大人物们的好奇心，也渐渐被吊了起来。
……
“呼……”正装打扮的吉米深吸一口气，再度默背了一遍台词。
“您还好吧？”艾米给他递上一杯热水，“要不要再……”
“不，不能再喝了。”吉米摇了摇头，重新梳理了一下他的背头发型，笑道，“越喝，掌心冒汗。”
“精神点儿啊，大律师。”张·提托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，笑道，“咱们可是刀枪里滚出来的，可别丢份。”
“加油！”狼不懂该怎么鼓励，但她也看出来吉米有多紧张，于是捏起小拳头，对他比了个打气的手势，“都说天庭饱满，大福大报。你的天庭那么饱满，一定没问题的！”
“我是没看出来这两者的关系，不过……谢谢了……”吉米擦了擦他那大额头上的汗，笑道，“现在几点？”
“晚上七点了。”
“好，差不多了……”吉米深深吐出一口气，露出坚毅眼神，紧了紧西装的衣领，“我上了！”
“麦吉尔先生。”塔奥喊住了他。
……
两人的对视，仿佛被拉长了数十倍，直到不善言辞的塔奥几度嗫嚅嘴唇，终于说出了一句话。
“谢谢你。”
“为我、为我们……所做的一切。”
……
“哈！”吉米伸出双手，朝他一指，俨然是亢奋起来了，又回到了他每次在法庭上的那种状态，“看我的吧。”
————
“女士们~~~~先生们！晚上好！”
他跳着踢踏舞一般欢快的舞步，在众人面前登场。天色已经黑下来，周围又没有任何光源，众人看不清他的脸，却能从声音中，听到他饱满的热情，“我吉米·麦吉尔，一位在职律师，在开始之前，请容许我先打个小广告。如果诸位有任何法律上的难题，都可以来联系我，法律咨询环节，可以不收任何费用哦。”
能被邀请来的，无疑都是各个领域的顶尖人物，自然都是高情商。
哪怕是冲着乌拉诺斯行长的面子，他们也很配合地笑了。
暖场成功。
吉米张开双手，直奔主题，“大家一定都听过，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的故事吧。”
“除了抵御寒冷，火焰还帮助我们抵御黑暗，走出了蒙昧。有考古学家说，人类发展至今，一共有两百多万年的历史，如果将其比作一本书，在翻到最后一页之前，我们在黑暗中的照明工具，一直都是火。”
他打了个响指，艾米便立刻举着一枚火把送上来，让他握在手中。
借着火光，众人看清了他的相貌——虽然看着略显滑稽，但他此刻的表情，因为过度紧张，反而很严肃。也正是这份严肃的感染力，再配合他高举起火把的姿势，让大家真正代入了进入。
他们很好奇，调子起的那么高，到底是要说什么。
“而在这本书的最后一页，人类的文明，有了天翻地覆的进步。照亮世界的工具，也进一步得到了升级。”
艾米将火把从他手中接过，从另一侧下台，狼则是提着一盏煤油汽灯，从另一侧赶上来，又将汽灯塞到他手里。
“煤油汽灯，多么伟大的发明，它帮助我们照亮了世界。可本质上来说，这似乎又只是火把的延续……燃料消耗得很快；在下雨等恶劣天气，便无法使用；光亮并不充足；还存在着火灾隐患。打翻汽灯，点燃了什么东西，最后烧得连渣都不剩，这样的惨案，比比皆是。”
“它就像是一种，替代品，在找到更好的之前，我们不得不用这个。”
“而现在，人类文明的书，终于来到了最新一段，最新一行，最新的一个单词。”
“FUTURE（未来）！”
“女士们，先生们，我为你们带来……”
“全新的光明世界！”
吉米双臂一抻，如同舞蹈一般，皮鞋在舞台上蹬出声响。
塔奥看准时间，拉下装置的扳机！
————
2000盏被放置在草地之上，环绕着现场的白炽灯，齐齐点亮！只一瞬间，亮如白昼，就将他手上那盏提灯的光芒，给盖了过去。
众人毕竟从未见过这种场面，啧啧称奇，惊声一片，有几位已经忍不住，站起身来鼓掌。
“如各位所见，这2000盏灯，没有燃料，完全靠交流电驱动！电，这是新时代的入场券，它将重塑我们的世界！它们可以装在城市里、街道上，家家户户的房子里！”
“在东皓鸟银行的大力赞助下，【三元电气制造公司】，将于今晚成立。我们坚信，电力，会引领我们，走向一个更好、更亮、更温暖的新时代！我只是它的代言人，而在座的诸位，都有机会，成为这场盛大洪流中，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。”
“我们售卖的，不只是电力、光明……”
他将汽灯交给狼，高举起双手，再度做出他那经典的“放电”手势，高声道，“我们售卖的，是【未来】！”
“欢迎各位，来到新时代！”
第六百三十五章：西部也流行杀妻证道？
“红中已经死了。”威廉·海森以无比笃定的语气说道，“过去的一段时间，他四处活跃，终于惹来了杀身之祸。和伊斯塔沃同归于尽以后，就连他的帮派，也从南国土地销声匿迹、不复存在了。”
“在明灯市这么些年，投了这么多钱，养了这么多人，就是为了派这种用处的。一两个小虾米，翻不了天。”
“既然您已经决定了，我也无话可说。”亨利随即起身，“那么，晚安了，父亲，母亲。”
他冲两人微微点头，准备离开。
“我应该说过了，在这个紧要关头，海森家族的一切力量，都必须拧到一起。”威廉却突然加大音量，用手背狠狠敲击了一下桌面，沉声道，“以前的日子，我一直放纵你，沉溺在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里头，这是我的疏忽。”
“从现在开始，不再可行了，你要么以家族长子的身份加入到我们当中，要么就出局，我连一个硬币、一根线头，都不会留给你！从这扇大门里滚出去，去和那些乞丐一起，到街上讨饭吧！”
亨利的神色有些变化，但一想到自己要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，独自在外面求生，他心中升起的第一反应，竟然是有点期待。
他始终狠不下心来，将自己置身于一个完美陌生的环境，脱离家室、姓名、财富，等等一切可以脱离的东西，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大冒险。
“……”珍妮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，这样内容的谈话，似乎不太适合当着自己这个陌生人说。
威廉将家族内部丑陋、黑暗的一面，毫无顾忌地展现给自己看，这让她有些后背发凉。
她捂住有些绞痛的心口，强装镇定，继续端坐在席间。
“你之前说过，我这样的家族长子，能踏踏实实当一个富家翁，就是我的造化了。”亨利冷声道，“恐怕我没那个能力，给你的伟大事业添砖加瓦了，父亲。”
“时过境迁，形势变得不同了。”威廉打量他的眼神，依旧充满厌恶，“不知怎的，你在公众眼中的形象，一直非常受欢迎。他们就喜欢你那一套，诚实、善良、公平……巴拉巴拉的。”
“你不光要成为家族形象的代言人，更要成为汽灯品牌的代言人。”
亨利愣了一下，他没想到，自己竟然还能以这种方式，参与到家族事业中去。
“你应该感谢那群印第安人，老哥，这个宝贵的出道机会，是他们给你争来的。”伊蒙德的语气里，带有明显的讽刺，“对你来说，今晚大概是你人生中，最重要的时刻。你终于要从男孩，变成一个合格的男人了。”
……
“呜……”
珍妮的表情有些变化，她的脸色愈发苍白，捂着胸口的布料，手指搅到了一起，“亨利……我，我……有些不舒服……”
她低声的呢喃，亨利察觉到不对劲，赶紧回头，质问道，“你们对她做了什么？”
“哐当——！！”
玻璃杯摔在地板上，砸的粉碎，鲜红的葡萄酒如血液一般渗进了木头地板。
珍妮倒在桌上，额头和桌面碰撞，发出清脆的声音。
“没错，我的长子。”威廉揶揄道，“证明自己的时候到了。”
“你不会觉得我们会同意你和一个下贱、肮脏的牧场女人，结成连理吧。这是不可能的，一辈子都不可能！你是海森家族的长子，你的婚姻，你的未来，都应该有长远的规划，你这是在为我蒙羞！”
威廉的声音充斥着压抑的怒火，现如今，没有外人见证，他将心里话一股脑倾泻出来。
“这个女人策划好了一切。可别说你看不出他的心思。像这样的人，我见的多了，她们总会因为家族的名声和财富，使尽心机手段，想要攀附上来，就像槲寄生一样！”威廉怒声呵斥道，“你居然会被这种人算计，真是可笑到了极点。”
“不过，现在还有机会修正这一切。我可以当做你过去的种种忤逆，都只是小孩子脾性。”
“向我证明，你依旧是值得我骄傲的长子”
“当！”
伊蒙德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，插在桌上，刀柄晃动着嗡嗡作响。
他看向珍妮的眼神杀意毕露，那日的赛场上，他被珍妮雇佣的代理骑士打的找不着北。这份恨意始终埋藏心底。
“所以，这才是这场晚宴的目的嘛？”亨利冷声道，“你们要我杀死自己的爱人。”
“放心，老哥，她不是你的爱人。这样的人多的是，你以后是要跟名门大族的小姐结婚的。留着这种人在，只会是你的污点。”
“着我们所有人的面，杀了她，了结这一切！”
威廉再次沉默，用这种手段逼迫他就位。
“否则的话，我和父亲，都很难相信……你会愿意全身心的参与到家族事业当中啊。”
亨利的表情几度变化，脸上浮现一层阴影。
“不……亨利……不要杀我……”珍妮的嘴唇有些无力的颤抖着。
她怎么也想不到，费尽心思之后，会迎来如此结局，心中产生了一种近乎悲壮的情绪。
一轮一轮的博弈后，她终于如愿以偿，坐上了贵族的桌子。但即便在同一张桌子上。人家也并没有将你当做一个人来看待，而是当成一盘菜。她的眼眸激烈的颤抖着，想要说些什么，但身体却沉重的像灌了铅，不能动弹一下。
她甚至看不到亨利的表情。在家族大业和一个微不足道的牧场女人中，这位公子哥会做何选择呢？
她几乎已经不抱希望了，每一次呼吸，都用尽全力，当做是最后一次。
“好。”亨利的声音，冷酷的几乎没有波动，“我会处理好她的，这样，你们满意了吧？”
他从席间快步走落，拔起匕首，扳住珍妮的肩膀，将她的上身抬起来。眼神交错之际。珍妮看到了那双金蓝色眼瞳中，一闪而过的恨意。
冰冷的刀刃，刺入她的腹部，鲜血在华贵的礼服上侵染开，染出一朵血色的花。
威廉欣慰地点了点头。
而伊蒙德却眯起眼睛，看着威廉刺入的部位，神色有些变化。
第六百三十六章：徒手的骑士
晃晃悠悠的睁开眼睛时，珍妮感觉自己的腹部传来一股灼热的刺痛。他没有力气去确认，只觉得自己还活着，还能呼吸，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。尽管，每一口呼吸中，都会带着强烈的疼痛。
天地飘摇在眼中晃动着，灯光和房屋的檐角，就像曝光过度的老照片，渐渐变得模糊。
“抱歉，实在抱歉……”亨利自然知道她醒了，喃喃道，“那个场面下，我没有别的办法了。”
他的脑筋转得很快，众目睽睽之下，再用语言抗争已经没有意义了。何况他根本不可能靠嘴炮，说服自己的父亲和弟弟打消这个想法，这一刀，他是必须得刺的。
只有先刺，以超越平时的冷酷，完成了对方的要求，他才有机会去跟对方进行进一步谈判。即，他要亲自了结这件事，处理珍妮的尸体。简单来说，就是要把她丢进那条，阴暗狭窄的赃物处理巷中。
有意思的是，芬尼差点被一脚踢死后，也是被扔到了这条垃圾巷里。如今他的姐姐，也算是体验了一把弟弟当时的痛苦。即便是这会儿还没断气，把她放在这里，待一个晚上，流血肯定也流死了。
这一来一回，亨利就争取到了，将珍妮运出海森家宅邸的时间。尽管很短暂，他必须在抛尸之后立刻回来。但也比没有好。
因为伤口在腹部，他不能背，只能采用公主抱的姿势，将珍妮拦腰抱住，一边快步前进。
珍妮的眼眸低垂着，没有说话。
“我真的没想到事情，会变成这样……”亨利的语气十分复杂，“看来，我们家族的恶意，已经膨胀到了我没法想象的地步。莱恩·柴德尔的死，激发了他们的贪欲，在贪欲驱使下，人可以干出一切事情。”
珍妮嗫嚅着嘴唇，脸色惨白，血珠从她的伤口处渗透，一点一点，再从亨利的指缝间滑落。
“我这样的……上不得台面的老鼠。是不是哪怕是呼吸、眼神、念头，都是错的？”
“不是这样的，是我的家人，他们已经无可救药了。我很抱歉……”亨利摇了摇头，坚定地说道，“以后，你会遇上比我更好的人。”
“我还有以后吗？”珍妮喃喃道。
“你能扛过去的。”亨利无比笃定地说道，“还记得那本剑谱吗？剑谱的第一页，就是一张很复杂的人体示例图……什么地方致命？什么地方流血，什么地方只是看起来吓人，图上都有。我是严格按照示例图来刺的。”
珍妮的大脑已经几乎转不动了，她不知道什么剑谱，只知道对方居然在那种场合下，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线生机，心中百感交集、无比复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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