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持火山，西部杀穿 第310章

　　————

　　“这世道，还真是越来越古怪了。”独眼眯起他仅有的那只眼睛，上下打量着酋长，似乎不敢相信，他刚刚竟然说出了那样的话，“朋友？你，和一群百人，成了‘朋友’？你，和那些烧掉了我们家园，杀死了我们同胞，让我们流亡千里、家破人亡的白人……”

　　“反倒成了朋友？！”

　　他的嗓门一声接着一声地大起来，彻底的情绪输出，彻底让理性思考，成为了奢望。

　　“哈，他们管你叫什么，红番佬？还是更下贱、更难听的称呼！”愤慨仿佛要从他仅剩的右眼中，加倍喷发出来，独眼以一种要把牙齿咬碎的力度，狠狠咬住后槽牙，怒道，“我听说了，两万美元……应该是好大、好大一笔钱了吧？”

　　“你是像狗一样，跪在地上，给那群白人舔鞋尖舔来的吧？！”

　　……

　　酋长额头上的青筋有些跳动，嘴角的笑容也僵住了。

　　见他攥紧拳头，独眼反而笑了，他不怕打，就怕打不起来，被他三言两语，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。

　　————

　　“小伙子，这事儿你就想岔了。”人群之中，麦克第一个发声，在周围人惊愕的眼神中，他的表情丝毫没有松动，嘴角是笑的，但那双死鱼眼里，已然显出冷意，“就比如说你吧。”

　　他分开众人，缓缓上前，“客观点来说，就你这样的，哪怕去外头给别人舔两年鞋子，都不可能赚到20美元。”

　　“麦克？！”酋长的瞳孔瞬间睁大，“你们怎么……”

　　“我们老大愿意给他20000美元，完全是出于对自己兄弟的信任，仅此而已。”

第六百五十七章：他的肉体里，栖息着神灵

　　“老天，是白人？！”

　　“怎么会有两个白人进了高树的？看哨的呢？眼睛都长到哪里去了！”

　　“好像是昨天晚上吧，帐篷外面有声音，我就起来看了看。他们是和夜巡的队伍，一起进营地的。”

　　“看到那个白人姑娘没？能留下这种爪痕，说明她和狼贴身搏斗过，而且还活下来了……好厉害……”

　　“她真的是白人吗？”

　　“真他妈的见鬼了，居然会让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，混在我们当中！”

　　……

　　这里是个很宽敞的平台，各式各样的声音，从所有方向涌过来。麦克身处被议论的核心，却全然不惧，依旧能保持那副好像有人欠他几万美元的严肃面孔，大步走上前，拍了拍酋长的肩膀。

　　“这事情在外头动静不小，老张刚好在明灯市办事，听说了。”麦克以简短的话语，给酋长打下一针强心剂，“伊戈在统筹了，人手、武器、补给，再过几天都会有的，放心。”

　　“……伊戈……”酋长的表情骤然一变，激动之下，声音都有些变形，“我，我真不知道该……”

　　麦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，示意他无需多言。

　　“如他所言。”张人凤同时走上前，挡在他前面，面无表情地看向这个躁动的年轻人，“我们是来帮忙的。”

　　“哈……”

　　“哈哈哈哈哈——！”

　　独眼甚至在第一时间，都没说出话来，以十分夸张的表情捧腹大笑。甚至还回头，和他的同伴们对视一眼，以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，“认真的吗，蜂鸟？这就是你请来的援兵？一个比你还老的白人老头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，还有……”

　　“哦，对，你是哪位来着？”

　　“一个很愿意教训你一顿的人。”张人凤面无表情地说道。

　　他虽然只有二十九岁，但终其一生，见的人、经的事，都已经太多太多。从感性上来讲，他能理解独眼此刻的心情，以及他对外来者，那郁结不化的仇恨。但理性上，他又觉得眼前这个少年，可怜到有些可恶的地步了。

　　“你。”他伸出手指，丝毫不客气地指了指独眼，又画了个圈，把他身后的那些年轻人，也一并囊扩进去，“还有你们，都太可悲了。”

　　“你说什么？”独眼的讥讽冷下来。

　　“这个男人，他是你们的同伴。”张人凤指了指身后的酋长，正色道，“我当初和他认识的时候，他正在圣昆塔克的码头，和别人打黑拳。别看他这么大体格，一拳头一拳头地挨下来，身上，也免不了青一块紫一块。”

　　“他攒钱，不是自己用，而是想把这片土地，从政府手中买下来。不管可不可行吧，最起码，这是一种让大家不用流血，依旧能住在这里的尝试。”

　　人群之中，开始响起一些议论声。

　　不管是好是坏，张人凤还是加大了音量，继续说道，“你们是同胞，有着相同的肤色，说不定，追溯到千百年前，还流着一样的血液，他和你们同样热爱这片土地。”

　　“你们用你的方法抗争，他也用了他的，仅此而已，为何不能给他一点信任？”

　　————

　　“信任。信任是吧……好……”

　　独眼喃喃重复了一遍，咧起嘴角，忽然将短刀从腰间拔出，一刀，将自己的衣服完全挑开。

　　刀锋的轻鸣声下，露出一身伤疤的肌肤。

　　众人惊呼。

　　“这个，‘他们’干的。”他指着自己腹部的一处贯穿伤口，展示给众人看，沉声说道。

　　“这个！‘他们’干的……”他将手指挪高了半寸，指向自己胸口的烫伤疤痕，从痕迹上看，像是有人开了一枪后，将尚未冷却的枪管，直接贴在他的皮肉，造成的灼痕。

　　张人凤眼神一凛，微微叹了口气。

　　“这个！他们干的！”他指着那道，让他永远闭上了左眼的伤疤，以嘶吼的音量，因为太过愤怒，颈骨以上的部分，几乎都在抖个不停，“你要我信任他？让他那些白人朋友，来解决我们的问题！”

　　“你告诉我，我要怎么才能假装这一切，都没有发生过——？！”

　　怒火烧干了仅有的那点理智，说着说着，愤怒的语言，又把他带回了那个火舌缭绕、浓烟一片的晚上。

　　在他仅剩的眼睛中，看到了族人的覆灭——那是他努力想摆脱，却又如附骨之疽般的噩梦。

　　“啊———！！！”

　　他举着刀，朝张人凤猛地刺过来！

　　“危险！”飞鹰见他的精神状态不对，第一时间反应过来，想要上前阻拦，却因为站得太远而来不及。

　　惊鸿一瞥，不光是小梅、麦克和蜂鸟，甚至就连离他比较近的银霜，都没挪步子。一行人就这么平静地看着独眼发疯，拔刀刺向他，毫无反应，这让他心里不禁泛起嘀咕。

　　说好的兄弟情呢，这些人看着都挺有本领的，不至于被这种突发情况吓住吧？

　　他只能暗暗祈祷，这一刀千万别刺中要害，稍微出点血，正好游隼也在，应该能抢救的过来。

　　————

　　“当——！！”

　　刀身撞在下腹，像是撞上一层山岩，刺破了衣服，却无法寸进。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这一撞，让独眼清醒了不少，他露出困惑的表情，又试着往手腕上加了点力道，依旧没能刺进去。但看他的衣服下面，又藏不下什么盔甲、软铠之类的东西，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。

　　眼前这个人，拥有着刀枪不入，神灵一般的肉身。

　　再抬头时，他的眼神便充满了敬畏，“你……”

　　“咚———！！”

　　张人凤抬手一掌，轻轻推了他一下，将这个青壮年的小伙子，直接推出去数米远。他的手脚在空中摆荡了一阵，最终撞在后面的同伴身上，像保龄球一般，在闷响声中，连着撞倒了一片人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小小的展露一下实力，还是非常有必要的，至少露了这一手，很多本来会冲着他们来的，难听的话，也就都咽回去了。

　　张人凤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，缓步朝对方走去，一边开口道，“你是对的，你确实不应该忘记。要是连那种事都忘，那还能算是个吗？”

　　他蹲下来，捡起了独眼掉在地上的短刀，在万众震惊的目光中，将刀身转过来，对着自己。

　　刀柄递给他。

　　“但是，人家这次大军压境，也不是来玩过家家的。”

　　“如果你们连自己人都不团结，还怎么和别人斗？”

第六百五十八章：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

　　轻锐的破空声而来，张人凤神色一凛，如此凌厉的锐器破空声，让他头脑中的警铃大作。

　　“咚！”

　　就在他转头的同一瞬间，一根羊头木杖，落在了他和独眼身边。木杖是用桦木制作的，似乎还浸泡过动物油脂，相当结实，稳稳钉入泥土之下，就像钉子楔进木板，严丝合缝，不见半分颤动。

　　不同于伊斯塔沃的寒蝉木杖，用寒蝉作为雕饰，这根手杖的顶部，是一枚货真价实的羊头骨，更像是在某种仪式上甬道的法器。

　　羊头骨中，眼窝处空洞洞的两片阴影，仿佛连接着无垠的黑夜。

　　将法器从高处投掷过来，还能如此平稳地插进泥地里……

　　看来，想要展示实力的人，并不止自己一个呢。

　　“轰———！！”

　　闪平静地跨出一步，没有选择沿着粗糙的树皮爬下来，而是直接从高树的平台上自由落体。直接超级英雄式落地，土星飞溅，闪用膝盖承受了落地的绝大部分力量，缓缓直起腰板，看得张人凤大为惊骇：他的身体能力，和他那头一半苍白的头发，似乎完全无法匹配到一起。

　　“大洋彼岸，竟然也有这样的人……”

　　……

　　对高树部族的人而言，这一天，这一刻，无疑是相当震撼的。

　　大家都知道，高树有一个实质上的统治者，就住在那座最高处的树屋里。但他很少出门，甚至很少在大家面前露面，更多像是一个精神上的图腾。在这件事发生之前，部族里的实际事务，基本都已经转交给飞鹰处理了，他才是真正掌握这个近2000人大家庭的话事人。

　　而现在，真正的高树之王，从树上下来了。

　　就好像神像下地行走，图腾开口说话，有一种不可言说的震撼。

　　本地的部族成员，齐刷刷地单膝下跪，右手握拳，轻轻敲击心口，以表示他们对高树之王的尊敬。大家都半跪下去，张人凤他们，自然就成了人群中最高的人，面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。

　　近两千人整齐地做出同一动作，连成一片，那场面是相当震撼的。

　　小梅下意识地想要学他们，做出同样的姿势，却被张人凤抬手打断。他和麦克都没有要下跪的意思，而是挺直腰板，看向那位一步一步，朝他们走来的高树之王。

　　几步的功夫。

　　在距离张人凤仅仅五步的距离，闪停了下来，这也和张人凤的习惯不谋而合。他一般也喜欢停在这个位置，无论接下来是要握手，还是要开打，五步的距离，都足够做出应对了。

　　林间的风，将闪已经有些花白的鬓发吹起，这么近地看着他，张人凤总有种熟悉的感觉。

　　对方的身形、体格，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，却又一时对不上号。

　　————

　　“诸位，请起来吧。”

　　闪的眸光静水流深，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，沉默着对视了片刻后，他终于开口说话，“我们的新朋友说的很对，自己人的声音，如果理不清、理不顺，其他的事，也就不必指望了。”

　　他这一句“新朋友”，也算是彻底断了部族之内，对张人凤三人的身份之争：既然张人凤是“朋友”，那么麦克和小梅，自然也和他一个待遇。有不少年轻人感到不可置信，身为一个印第安部族的首领，居然会将白人定性为“朋友”，对他们来说，还是太过超前了。

　　但闪就是有这个底气，他说完之后，下面照样一片安静，没有人敢对他当众提出质疑。

　　平时不显山、不露水，到了关键时刻，才会有一锤定音力量。

　　“飞鹰，我的长子。”闪沉声问道，“对接下来的事，你有何见解？”

　　“……不管谁说了什么，这一仗，都是我们必须要打的，不能坐以待毙。”飞鹰终于有机会阐述自己的观点，而他的主张，并不像独眼那么激进，更像是一种战前动员，“这里是使我们的家乡，我们身在此地，长在此地。是那些外族人忽然闯进来，破坏了这一切。”

　　“自己的家园，就应当自己保卫！我们必须和入侵者战斗到底！”

　　他的声音坚定有力，振臂一呼，在年轻人当中，引起了如潮的叫好声。不难看出，这股火，已经在他们心中，憋得足够久了。

　　闪戴着面具，看不出他的具体表情，但从他依旧松弛的眼角，多少能猜到，他完全没把这种声势当回事。甚至于飞鹰给出的答案，是否令他满意，也很难说。

　　他将目光，转向了场上的另一个人。

　　“蜂鸟，这些年，你一直在外面游历，却没有忘记高树，辛苦你了。”

　　酋长怔了一下，堂堂七尺男儿，却因为这句话，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，摇头道，“不，这……这没什么……”

　　“说说你的见解。”

　　“不能打，至少，光靠我们的力量，是不可能打赢的。”酋长定了定神，有了高树之王的撑腰，他转过身去，同众人说话的声音，也比之前大了一些，“诸位，外面是什么状况，我比大家清楚。我追随我们老大，也算是经历过一两次小战争了。”

　　“但这次不同，这次，我们要面对的，是真正的军队！后勤、武器、人员调动、组织能力，说的难听一些，我们和他们，根本不在一个级别。”

　　“小股骑兵的奇袭，或许可以为我们争取一两次优势。高树茂盛的森林地形，也可以作为掩体，打出几场漂亮的伏击战，但凭我们现有的力量，撑死也就是将敌人打到退出森林。真的，如果没有外来变数，我们最好的战果，就到此为止了！”

　　“反过来想，如果我们真的有能力，仅靠自己的力量，就应对入侵者……何至于，还有那么多部族，会遭到灭顶之灾呢？”

　　这句话就像一把尖刀，狠狠地戳进了众人的心窝。

　　但眼下，战局紧迫，酋长也顾不上给谁留情面了。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，让最多数量的人，认同他的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