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“没事，有我呢。”张人凤给出一句令人无比安心的话，“总不能连野牛都没见到一头，就这么回去吧？我还就不信了，那满地跑的大家伙，还是群居，应该很显眼才对。脚印也都很新鲜，它们能去哪儿呢？”
……
又往前走了一阵，留在草地上的殷红鲜血，刺到了二人的眼睛。
酋长面色一怔，翻身下马的动作有些急躁，险些让马镫绊了一下。
但他还是蹲在那簇血迹前，仔细辨认着，它和脚印的位置关系，一边喃喃道，“不应该啊，要说天敌，无非也就是灰狼、美洲狮和熊。这里是草地上，熊可以排除了，但就算是前两种，也是以捕猎幼崽和体弱个体为主，可这脚印……”
鲜血旁，留下的脚印相当宽大，并不像是体弱的个体。
因为北美野牛体积巨大，还是群居动物，有着极强的集体意识。会通过集体行动，来抵御肉食天敌的捕猎。即便是食物链关系上的天敌，真正干起来，其实也奈何不了它们。
更何况这附近，似乎也找不到那些肉食动物的爪印。
“酋长！”张人凤喊了他一声，语气复杂。
以他的眼力，又是在马上，自然是早早看到了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，却见一个灰黑交加之物，横卧在草地上，周边已经围着几只秃鹫，正在低头啄食，享用这道大餐。
“砰！”
张人凤朝天开了一枪，将飞禽驱赶走，面前的景象令他眉头一皱。
不祥的预感应验了，这是一头野牛的尸体——横卧在草木之间，没了一只牛耳朵。
身体已经被啄食了一小半，死了有一会儿，却没有腐烂。从皮肉之上，依旧能看到贯穿在其腹部的伤口，是霰弹打出来的伤痕。
“不……怎么会这样……？！”酋长的语气非常激动，颤抖不已，“这是谁干的！”
“也许是其他猎人？”张人凤猜测，“我是说，除了你们之外，肯定还有别人知道，草原上有野牛群吧？”
“不，这不可能是猎人干的，你看！”酋长扯住张人凤的手腕，一把将他拽过来，“毛皮、牛角、牛肉，什么都没带走，只有一只耳朵被割去了，剩下都是被其他动物吃掉的。而且如果是猎手，一般都会瞄准野牛的头部，以免损坏毛皮，这是常识。”
“这家伙就只是往野牛身上开了一枪，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，把它仍在这里腐烂。”
“先别急，酋长。”张人凤安慰道，“我们再找找看，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线索呢。”
换做平时，张人凤肯定是最莽的那个，那是因为队伍里的人，情绪都比较稳定。除了卡洛威之外，基本没有和他一样“战斗，爽”的人了，可以给他托底。但现在，他已经感觉到，酋长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了，自然便放缓下来，充当了刹车片的角色。
一张一弛，方显武道本色。
酋长思索片刻，也没多说什么，默默点头。
他们顺着痕迹，又往山丘上走了走，果不其然，又看到一头野牛的尸体，就这么横在边上。这次的尸体更加新鲜了，都还没有其他动物来光顾过，脖颈处粗暴地挨了一枪，边上还有一个空了的罐头，以及一个已经废弃的篝火堆。
张人凤半蹲在地上，仔细嗅闻了一下篝火堆旁的地面，似乎还有一种苦香味。
咖啡。
有人将其猎杀后，在旁边吃了一个菠萝罐头，煮了一锅咖啡，在这里暂做小憩。
“原来如此，怪不得我们一无所获。你追踪的痕迹，肯定是对的，但野牛群被人这样猎杀，肯定都跑散了。”
“不，张，你搞错了，这不是‘猎杀’。”酋长半蹲下来，仔细查验野牛身上的伤口，声音一点点压下来，“我们需要它身上的东西，需要它的皮毛、骨头、牛角和肉，才会捕猎，这叫做猎杀。”
“而他们，只是为了玩乐才这么做的，妈的……一群杂种！”
“篝火是半天前冷掉的。”张人凤估算了一下时间和位置，“肯定不远了，我们可以去山上看看，那里视野更好。”
————
“一，二，三……五，一共五只，按照他们给的价格，一只25美元，哈哈，赚翻了啊！”
“我从没见过一头野牛值这么多钱的，比市场价高的太多了！”
“也只有柴德尔家族，能出的起这个价格，要是抓不住这次发财机会，等下一轮来，不知道要什么时候……”
……
山上的临时营地，一缕轻烟升起，几个猎人在这儿聚头，分享着一天的收获。
野牛的耳朵，在他们手中，已然变成了一张张美钞。
有人炫耀，自然也要有人抱怨。
一个猎人气冲冲地说道，“你们倒好，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满，我忙活了一天，一只都没见到。”
“这群畜牲现在学乖了，见到人就跑，想弄它们得花点功夫。”一个头戴着狼皮帽的猎人，从怀中取出一枚烟斗，点燃之后，吞云吐雾起来，“你得……你得学着用诱饵了，懂吗？那种食草动物的诱饵。”
“野牛对印第安人来说，可是命根子一样的东西吧。我们现在这样搞，万一……”一个猎人忧心忡忡地说道，“要是被高树那群人知道了……”
“还高树呢？”狼皮帽挥了挥手，冷笑道，“实话告诉你，高树也没几天了，这次是奔着弄死他们去的。”
“真的啊？”有猎人惊呼道，“他们真的抓了大人物吗？”
“抓不抓都一样，这可是军队里流出来的生意，你们能赶上第一茬，就算运气好了。”狼皮帽挥了挥烟斗，吐出一口烟雾来，“你要是怕了，就趁早脱手，有的是人愿意接。”
“过去，咱们和高树是处的还可以，但现在规矩变了。今后这片地盘的主人，也会换成那些穿着西服、打着领结的城里人。”
“越快认头，对我们越有好处。”
……
“喂，先等等……”有猎人察觉到不对劲，“好像有人冲我们来了。”
两骑快马，一红一白，正如风驰电掣般，朝这边赶来。
第六百六十二章：每杀一头野牛，就相当于杀一个印第安人
“是你们射杀了那些野牛吗？！”
酋长第一次在张人凤面前，展现出如此愤怒的表情，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，只是为了求到一个最后的验证。
那些猎人看到他，却连演都懒得演一下。
见他们只有两个人，便很自然地将张人凤也当做了印第安人，不耐烦地挥挥手，“哪里来的红番佬，没看见我们在办事儿吗，不想死就滚远点。”
得到了“内部人士”的消息后，他们也已经有了共识——高树这片领地，马上就要变天了。以后的规矩怎么样还不好说，但这些印第安部族，肯定是要从历史中消失的，就和亚美莉加各地的其他部族一样。
和一群快要被灭掉的死人，还讲什么道理呢。
……
“我再问一次。”酋长的表情阴沉到了极点，忽然提高音量，“是不是你们干的！”
“没错，我们宰了那些该死的畜牲，如果你不走，我们也一样宰了你！”一个猎人端起猎枪，大笑道，“枪在我们手上，我们想杀哪头畜牲，又关你什么事？”
营地里的猎人们也跟着笑起来。
“……”
这一次，酋长没有再问什么。
他行云流水地出腰间短铳，对准了那个猎人的脑袋，亲眼看着他的表情，从得意、轻蔑，变成惊恐，不敢置信。
或许这个猎人永远不会明白，在他的视角里，也就是杀了几头野牛，顺带着再嘴贱了几句而已。但印第安红番，本来就是社会上最底层的存在啊。谁来都可以嘴他们两句，也没见他们什么时候反抗过，怎么就到了要丢掉性命的地步？
“等……”
“砰———！”
一枪过去，他的话还没说完，脑袋化成碎末。
就在众人还在发愣的时候，张人凤已然进入了战斗模式，一个箭步上前，蹬腿，如炮弹般轰出，落在另一个猎人的腹部！
“咚————！！”
他踹人的动静，甚至比刚才那发霰弹还要夸张，一个一米七几的壮汉，仿佛腹部中了一炮，整个身子骨都软趴趴地散架了。他的背部重重一下，撞击在远处的石头上，啪叽一声，在石头表面留下一滩血渍，像个被玩废的布娃娃一样，倒在地上，一声不吭。
毫不夸张地说，被一头愤怒的北美野牛顶一下，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效果了。
这也算是张人凤面对多人时的经典打法：先展示力量，以夸张的手法杀死一人，而后，趁着众人大脑宕机之时……
他轻身入阵，拔出了那两把轻巧的怀特手枪。
枪火连响。
对于这些武器还是猎枪的人来说，连发手枪这种东西，还是太超模了，张人凤手里这把枪，可以说是领先了同类武器十年左右，射速和左轮不在一个级别。
先前苦练射术，终于有了回报，他在人群中旋了一圈，双枪齐发，血花迸溅。一众猎户还没来得及拔枪，便东倒西歪，躺在了地上，手中的野牛耳朵撒了一地。
“啊……啊……”
狼皮帽倒在地上，看着倒在地上的众人，属于是脑子还没跟上发生的事情。
“别急，酋长。”张人凤的作战习惯很好，开了几枪，他立刻将弹夹换上，再把双枪收入枪套之中，“我来给你问个明白。”
“啪！”
他一把揪住这个特意留下的活口，没费什么力气，便将他平举起来，在空中甩了一圈。猎人何时见过此等蛮力，当即惊叫出声，魂儿都快被吓没了。“咚”的一声，他被重重掼在地上，正对着张人凤那双冰冷的黑色眼睛。
“为什么射杀野牛，让它们在那里烂掉？”
“这……这不是我们的主意……贾沃斯……贾沃斯·柴德尔，就是那边的军队，他们出的钱。我们每杀一头野牛，割下耳朵，可以拿去换钱，一只牛耳朵，25美元……”
“杂种！”酋长咬牙切齿。
“军队？”张人凤皱起眉头，“军队和野牛有什么关系？他们为什么雇你们做这事儿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啊，是一个军官找的我们。听他们说，是贾沃斯上校的亲信，大家都叫他‘记事本’……”
记事本？
张人凤心中一凛，他还记得，当初走道前往高树时，路过军队的防线，被一群士兵拦住。他们的头头，貌似就叫这个名字，若非自己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推荐信，少不得要被他勒索一番。没想到，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，竟然还是贾沃斯的心腹。
回想了一下这个记事本的为人风格，张人凤又没那么意外了，那就是个典型“对上讨好、对下严苛”的人。
这种人，极其擅长和上司相处，压榨起属下来，又毫无心理负担，能做出成绩，能成为心腹也属常事。
“那个记事本说……这是战争的一部分，每杀死一头野牛，就相当于……杀掉了一个印第安人……他还让我们假装，假装是印第安人干的，以后，好把动物灭绝的脏水，都泼到你们头上……”
……
张人凤耳边仿佛有雷声响过，对方的狠毒心计，远远超出他的想象。
方才在马背上，酋长已经和他科普过了，对于本土的印第安部族来说，“野牛”这种动物，几乎就是他们生存的根基。他们不会浪费野牛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件：食物、衣服、药材、火源、工具、容器、绳索、缝合线，甚至是建筑材料，真正意义上，做到了物尽其用。
而现在，大量的野牛被射杀，他们传统的生活、生产和文化，都受到了重创。
张人凤的脑子没有那么聪明，但他也已经从狼皮帽的话语中，意识到了这句话背后的残忍和凶狠——不光要夺走你的土地，还要消灭你的部族，让你从历史上，彻底消失！
“我……我听够了……”酋长深呼吸了几次，气血攻心，有些头晕，声音里带了点颤抖，“张，杀了他，杀了他！”
“不，别杀我！我也只是拿钱办事啊！”狼皮帽吓得面色扭曲，连连哀求道，“求求你了，我还有家室，还有老婆和孩子！我只是杀了几头动物，犯、犯不着这样……”
“是啊，你还有家人。”张人凤冲他笑了笑，“你应该感激。”
“他们现在，没和你在一起。”
他的脸色十分平静，没有片刻犹豫，高高抡起了拳头。
“不……不！！！”
————
“咚！”
“咚！”
“咚！”
沙包大的拳头接连凿下来，夯在狼皮帽的脸上，鲜血迸溅，鼻梁骨瞬间被打断。
张人凤将他活活打死。
第六百六十三章：你飞哥的手腕就学吧！
飞鹰和他的团队从森林中回来时，营地里爆发出一阵年轻人的欢呼声。时间到了，却不见张人凤和酋长回来，胜负已然分明了。只等着他们两人也一并回来，高树之王便可以宣布胜负关系。
小梅蹙着眉头，对这个结果不太敢相信。主要是红中帮这一路都太顺了，上次在明灯市，也不是没和人比试过，赢得都十分轻松。打心眼里，她觉得可以一直这么顺下去。
“败了的话，会怎么样？”
“倒也不会怎么样啦。”银霜叹了口气，“接下来该怎么打，怎么安排，可能就是飞鹰那一派人说的算了。其实飞鹰也还好，就怕聚在他手下的那些年轻人，热血上头，非要去和军队以命换命，唉……”
“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，青草仪式的结果，是不容有争议的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”
……
游隼远远看着被簇拥在人群中的飞鹰，神色平静，无悲无喜。
自争端启始起，他就没有明确站队到任何一边，两边也都很油腻默契，把这个本该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宣称，给撇开去了。无人争取，游隼也乐得清闲，直到昨天晚上，银霜将张人凤三人带来，拜了他的码头，他才算是在这场纷争中，有了一点点立场。
“很奇怪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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