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莱恩被从门口拽了出来，忽然心中一空，有种没穿衣服的感觉。
周围的一切都摇摇晃晃的，火光和热量，让他仿佛身处梦中。
一切都那么不真实，像一场噩梦。
他记得每一笔生意的成交日期，这座炼油厂，是他在八年之前，决定要投入石油生意时，所建造的。同样的工作模式，在同一个人手里，复刻了整整八年，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突发情况，怎么偏偏就让自己赶上了呢？
那颗小小的火星，怎么就那么巧，会在今天晚上，点燃了分馏塔？
……
“不……”莱恩面色一变，像是意识到什么，如临大敌。
“不？”提姆沉声道，“你在说什么，再不跑就来不及了！”
“不，你们这些蠢货，还没看出来吗？！”莱恩一把甩开他的手，飞速朝金库的大门奔去，一面怒斥道，“我们上当了！”
————
“轰————！！”
张人凤一个肩撞，破墙而入，在木屑飞溅。
在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吸走的一瞬间，他拔出双枪，以平稳的腰射姿势，将枪口微微抬高。
漆黑的甬道中，枪火骤响！
连发手枪的好处，在这种狭窄空间的近身战斗中，体现得淋漓尽致。枪法不够好也没关系，在射速上，足以做到碾压他们的左轮。大多数安保人员，都连枪都没能拔出来，便已经被打成了筛子，纷纷倒地。
从他破墙、拔枪、射击，再到所有人中弹，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。张人凤也颇有些感慨，这玩意儿是真的好使。他将双枪耍了个枪花，枪口下压，收回枪套上。
旋身。
蹬地。
前冲！
足尖点地，张人凤如同一头疾驰的猎豹，在黑暗中疾驰，迅速掠过那些散在地上的尸体，赶上了堪堪想要挤进金库大门的莱恩。
“当———！！”
在即将闭合的一瞬间，五指扣在铁门边缘，将其生生逼停。没费什么力气，张人凤就像摔一扇木门那样，将这又厚又重的金库大门，生生摔开，只听一声巨响，大门被巨力嵌入一侧的墙壁上，落下几颗碎石。
大门之外，一切都被火光染成红色。
大门之内的空间，却依旧保持着洁白，只是滚滚热浪造成了风压，一些没有被压住的文件、纸张开始乱飞。结合着外面隐隐传来的惊呼，俨然一副世界末日图景。
莱恩被吓得坐倒在地，连连后退，他看到一张被火光染红的面孔——平静到仿佛是在做一件理所当然，早就该做的事。
他一步一步走了进来，脚步声不大，落脚之时，却又如响雷，在莱恩的耳朵里炸开。
“你好啊，莱恩·柴德尔”张人凤微微侧过脑袋，一字一句，都砸在他心头，“我们终于见面了。”
“……你……”
莱恩的表情几度变化，从惶恐，到疑惑，到惊愕，到愤怒。
他真的是个很聪明的人，即便在这种时候，都没有停止思考，并且是立刻地，将这一切，联系到了一起。
黄皮肤。
神枪手。
还有这超乎常人的力量。
这句“好久不见”，更像是死神对猎物的嘲弄——纵然你东躲西藏，手段用尽，最终还是摆脱不了我。
我找到你了。
“……”他不愿接受死神的嘲弄，于是扶着桌子的边角，有些吃力，但却十分坚决地站了起来，“你……就是‘红中’？”
“回答错误。”张人凤的嘴角，勾起一个凌冽的弧度，“红中已经死了，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。”
“我是【白板】。”
“你杀了我的儿子。”莱恩的牙齿略微咬紧，“为什么？”
“你真的在乎他吗？”张人凤问道。
“不。但他不只是我的儿子，更是一个象征，一块信心的基石！”到了和这个地步，所有的话术、虚伪、弯弯绕绕，都没有意义了，面对这个人，莱恩开始说真正掏心窝子的话，“如果连我的儿子被杀，我都毫无动作，还怎么能说服我的手下，继续跟我混呢？”
“你还没有回答我，为什么？他到底哪里惹到你了，是因为他喊你黄番佬吗？”
“很多人都喊过。”张人凤笑着说道，“你的儿子，害死了一个小女孩，无辜的小女孩。她的哥哥雇我来杀他，花了150美元，这就是一切的开端。”
莱恩的表情怔了一下。
“刚刚那一秒，你在想‘是哪一个’，对吧？”张人凤的笑容骤然变冷，沉声道，“不用想了，是‘每一个’。这样的事，我相信肯定不止一次，但是你不管，他不管，就是没人去管，反正别人的命，在你们看来，都和草芥一样吧。”
“可这世道就是这样，他的马踩死别人，我的马踩死他，很公平。”
“我只是想要他妈的公平，仅此而已。”
————
“你……”
莱恩拿起一瓶酒，顿顿顿狂饮一通，深吸一口气，指着张人凤说道，“红中，或者白板，或者其他什么颜色。”
“你是个疯子。”
……
“是吗？”张人凤笑道，“经常有人这样评价我。”
“你想要扭曲人类的本性，不是疯子是什么？”莱恩咬着后槽牙，“但你不再是特别的，不再是了！”
“我们马上就能知道。”
……
脑门中了一枪的提姆，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，他没有用手扶地面，而是直接挺腰，身体内部咔咔作响。
“当啷！”
一枚子弹从他的额头上掉落，弹头处已然变形，千万缕菌丝，从他的身体中生长出来。
“啊——————！！！”
他发出一声不似人类，夹杂着回响的尖叫声。
第六百七十七章：你的大计划里，没料到这个吗？
“？！”
张人凤有些惊异，因为他确定，刚刚自己已经把子弹，都送到了该送的地方。
外面的爆炸和呼喊都太嘈杂，他深呼吸了一次，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来，都落在了提姆身上，得到的信息，令他感到十分不安。
虽然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和心跳，却没有任何生命该有的特质。就好像一座石雕，外面包裹着一层人类的皮肤，就出来活动了。
更可怕的是，他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，就好像有一双手，在他的皮肤下游走，将骨骼、肌肉的位置打乱后重组。爆豆子一般的咔咔声中，他的身高变的更高了，四肢更加健壮，身形微微弯曲，比起人，更像是一只四肢都被拉长的猩猩。
肩颈上钻出来的银白色菌丝，让张人凤顿感不妙。
“你做了什……”
“咚————！！！”
提姆四肢着地，以一种近乎野兽的姿态飞扑过来，与他狠狠撞在一起。两人抱做一团，砸碎了一侧的墙壁。
砖土碎石崩在脸上，提姆的眼神时而空洞，时而充满愤怒，张人凤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。菌丝从他的皮肤下钻出来，如润滑油一般，缠绕在他的手腕、脚踝、膝盖等关节，几乎要成为他的第二张皮肤。
事到如今，只有一种可能。
“伊姆……”
张人凤冷声道，“从多弗丘逃出去之后，他又选了你，做他的金主吗？”
“？！”莱恩的表情骤然变化。
一直以来，他都视这件事为绝密中的绝密，并且尽最大努力，来减少情报外流。但这世上，就没有不露痕迹的事儿，总会有一些内部人士，从各种渠道，得知了自己在做什么。比如刚刚的厂长，就想来分一杯羹。
这些，他勉强还可以忍受。
可是，红中，或者白板，本该是同自己势不两立的两人，他居然精准说出了伊姆科林的名字。再一想到多弗丘关于红中的传言，莱恩忽然发觉，眼前这个人所掌握的情报，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。
没有必胜的把握了。
面对杀子仇人，莱恩没有多犹豫一秒，甚至连撂狠话都没有，直接将书柜拉开，露出金库一侧的暗门。
“等一下，你要去哪儿？”张人凤警觉起来，双腿一蹬，出膛炮弹一般的冲击力，直接落在提姆胸口。
“轰—————！”
提姆对张人凤的力量毫无防备，挨了一脚的瞬间，眼神登时就清醒了。他似乎有些困惑，到底谁才是用了药的那个。
整个人被踹飞出去，在空中画出一道直线，嵌在了另一侧的墙体之上。
而张人凤，则是被脚掌传来的反作用力，向后震了几米，他一个鲤鱼打挺，从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起身，撒开双腿，朝莱恩奔去。两人的身体机动性，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上，莱恩用钥匙开锁的几秒，张人凤已然大踏步上前，伸出右手，就要抓向他的后颈。
身后传来呼呼风声。
转头。
映入眼中的，是一张红胡桃木打制的实木长桌！
“咚———！！！”
提姆将其当做长矛一般，发起冲锋，拦腰一击，反倒杀了个猝不及防，张人凤钉在在金库的墙壁上。
除了大门是金属，金库的其余结构，包括墙壁，都是木石混合的承重建筑。在这一击打之下，竟然被压出了道道龟裂纹！
定睛看去，提姆刚刚挨了一脚的心口，依旧是瘪进去的。换做普通人，被张人凤这样蹬一脚，早就该见上帝去了。但他却依旧行动自如，甚至能搬动沉重的实木桌，当做武器来使用。
多弗·杜林体内，也寄生了菌株，却比他好对付得多。张人凤心中评估了一下，同样力道，如果一脚落在那个“老吸血鬼”身上，是能把他身体踹到散架的。
“是专门用来战斗的类型嘛……”
张人凤如此想着，双手抓住木桌边沿，十根指头握碎木头，双手发力，向两侧一分！
“嗤———！！”
价格不菲的实木桌，被张人凤直接撕成两半，纸张、墨水、钢笔，四处乱飞！但在他的拳头轰到对方下颚之前，提姆的右臂，竟忽然发出筋骨爆裂的咔哒声——他的手臂就像面团一样，生生拉长了，不似人形的五指合拢，一下抓住了他的喉颈。
“？！”
张人凤还是头回见到这种路数，不由一惊，没来得及做出反应。
提姆将他空中抡动一圈，朝地上狠狠掼去！
“咚！！！”
结结实实，背部着地。
大理石砖铺就的地板，被砸出一个碎坑。
……
“你……红中……我知道你……”
到这一步，提姆的生理结构，和人类其实也不太沾边了。
从扭曲变形的发声器官中，挤出断断续续，如气流一般的声音。不知何时，他的指甲也和人类不同了，旧的指甲脱落下来，新生的指甲，变得厚且尖锐，更接近于野兽。
或许叫“爪”，更为贴切。
“你就是个疯子……你杀的……全都是有钱、有权的人，你想要用野蛮和暴力，来替代文明和秩序……你注定会失败！这个世界就是这样，总要有人，站在高楼的顶层，也总会有人在巷子里流浪乞讨，你杀不完的！”
提姆高高举起爪子，在失去了人的模样后，他的双眼中，终于燃起了属于人类的熊熊欲念。
那欲念一如外面的大火，不加掩饰。
他并非忠诚于柴德尔家族，而是在“鸡犬升天”这个成语中，他是那条最忠诚的犬。他在社会上的一切权力、名声、尊重、财富，都源自他和柴德尔家族的深度绑定，维护他们，就是维护自己！
“你会无比悲惨地死在这里，而我……”
“将和莱恩一起，站上最顶端！”
————
“当！”
利爪贯落，落在张人凤的心口上，五根爪子齐齐折断。
“……？？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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