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持火山，西部杀穿 第322章

　　长久的沉默后，是一声有气无力的招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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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能砸的东西，几乎都砸了个遍，还有一杯泼出去的咖啡，洒在地上，让地板蒸腾起一股苦味。

　　贾沃斯颓然坐在屋子的角落里，半掩着脸面。

　　军装仍然穿在身上，同一件衣服，同一个人，却让现在的他，如同一条骨头被抽走的流浪狗。

　　“如果，你是在为那件事上火，大可不避。关于那天发生的事，我们不是已经达成一致，不再提了嘛？他们的尸体也都处理掉了，只要我们保持口径一致，把消息压住，在战争结束之前，应该不会有问题的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贾沃斯忽然抬起头，死死盯着他，意义不明地笑了出来，嘴角是笑着的，眼神里却透露着阴狠，“寇尔森，你觉得……我是在为西边哨所的事情发火吗？为了那些随时可以招募，可以替代的家伙？”

　　寇尔森的表情略微一变，他明白了两件事。

　　第一，自己这位上司，远比他预估的还要冷漠。

　　死了三百多个士兵，而且还是在战争开始之前，就被外界的不可抗力抹杀了，应该算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。但他第一时间，就控制了信息的发散渠道，禁止知情者讨论这件事。高树南侧、东侧和北侧的营地，基本都还不知道这件事。

　　在他眼里，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，这些途中发生的小插曲，都可以不用追究。

　　第二……

　　真正让他情绪失控的事情，远比死了三百余个士兵，还要棘手得多。

　　他递上来一张皱巴巴的信纸，俨然是在读的时候，热血上头，什么都不管了，直接揉成了纸团。寇尔森还得先把纸团展开、铺平，再细细看上面的内容，只有短短两行字。

　　这种信件，字数越少，事情越大。

　　“昨夜，柴德尔原油精炼工厂遇袭，大爆炸，整个厂房彻底焚毁，痕迹和线索全都无法辨认。”

　　“于工厂西南方向，约莫一千五百米处，发现了莱恩先生的西装，被一把野牛骨打制的匕首钉在树干上，还挂着一串兽齿穿成的项链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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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寇尔森的手微微颤抖，他终于开始理解此刻贾沃斯的心情，什么叫做五内俱焚，还有比这更坏的消息吗？

　　“这也不能证明，一定就是……”

　　“还不够明显吗？！”贾沃斯突然暴起，眼睛里满是血丝，歇斯底里地发出吼叫，“野牛角的匕首，野兽牙齿穿成的项链，除了这帮野蛮人，谁还会用这种武器？留下这些东西，就是一个宣称，他们要让我们知道，这件事是他们做的！”

　　“这说不通啊。”寇尔森定了定神，“莱恩先生的藏身之地，对外是绝对保密的，只有几个人知道。高树部族的野蛮人，怎么可能把手，伸到我们内部来，还如此精准地……”

　　“鬼知道！现在纠结这个，还有意义吗？”贾沃斯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，连着拍了好几下桌子，声音里的慌乱、恐惧，几乎要满溢出来，“父亲真的被他们抓走了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？我们完了，彻底完了！”

　　在这之前，所有生意的往来，都是莱恩远程遥控的。好在整个新伊丽莎白州的邮件通信网络，也掌握在他手里，信件的传送还算及时，勉强能够压得住场子。即便他本人不在公开场合露面，如此庞大的生意，依旧可以维持下去。

　　但现在，这一切，都宣告破产。

　　这个强大的向心力没了，原先由它凝合起来的，也将在顷刻之间，烟消云散。

　　当一切分崩离析的时候，他们家族的这场豪赌，也就到头了。他们很可能会被踹下牌桌，甚至更糟。明灯市的海森家族，最后是什么惨样？被踹下牌桌之后，他们一家的尸体，至今都没有找到。

　　一想到要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，贾沃斯就觉得呼吸困难，好像肺部被人打了一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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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还没结束。”寇尔森沉默片刻后，忽然开口说道。

　　“我去炼油工厂的那晚，莱恩先生大发雷霆，他和我说，让我转告你，眼下的柴德尔家族，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……此时此刻，这条路依旧在我们眼前摆着。”

　　“我们必须打，必须打赢这一仗，而且是无可挑剔地打赢。只要打得赢，一切都还有解释的余地。”

　　“可……我的父亲，已经被他们……”

　　“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。”寇尔森的语气无比决绝，带着军人的狠厉，“即便他回不来了，有你在，你就是下一任柴德尔家族的家主——军旅出身，英武有为，成功拿下了一整片高树！到那时候，你手里的军功，就是最好的谈判资本，哪怕是面对光照派那些人，也有说话的底气。”

　　贾沃斯无比震惊地看着他，似乎不敢相信，这竟然是他眼下唯一的路。

　　但，仔细想想，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。

　　“可是……你要我代替父亲，这……能不能再让我想一想？”

　　“我可以等。”寇尔森平静地说道，“但是，再过几天，就不一定是这个局面了。”

　　贾沃斯的脸色，一下子变得惨白。

　　他也不是傻子，自然很快就想明白了：信息的传递，是有延后性的，但这么劲爆的消息，肯定会立刻传到军中。随着整个新伊丽莎白州，渐渐开始混乱，后方不稳，自然会影响到前线，造成军心不稳。

　　说白了，没了钱，谁还替你卖命？

　　眼下，就是最后的时限了。

　　“仔细想想，上校，我们面对高树部族的优势，依旧存在。”

　　寇尔森沉声道，“武器，人手，弹药，补给，后勤运输，都是我们这边占优。我们是来自文明的军队，而他们，只是一群躲在森林里，霸占了土地，茹毛饮血、顽固不化的野蛮人。”

　　“趁现在，士气和军心还在，将这些落后的蛮夷，一举铲除吧！”

第六百八十二章：先操心好，眼前的这一场吧

　　“当当当！”

　　清脆的打铁声，粗大的树木之间传来。

　　当游隼爬上高树时，恰好看到了闪手持一把木剑，击落了银霜手中长剑的一幕。

　　他用手腕耍了个剑花，抵在少女的下颚上，以无比平静的语气说道，“不要被我的动作欺骗，要看我的眼睛，不是手。手部的动作，理应是你用肌肉记忆，就可以应对的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银霜活动了一下被击中的手腕，嘟起嘴，似乎对自己的表现有些不满意。但当她捡起长剑时，看到了爬上来的游隼，便知道，今天的课程，到这里就得结束了。

　　她冲游隼微微点头，顺着枝叶和粗糙的树皮表面，爬了下去，将空间留给了这对父子。

　　“你很少会来找我。”闪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，只是将木剑随手搁在旁边，沉声道，“觉得不安吗？”

　　“您有太多秘密了。”游隼说道，“我不明白。”

　　“比如说呢？”

　　“即便这场战争，最后打赢了，我们还剩什么？”游隼问了一个相当现实的问题，“我们仍然只是住在森林里的原始人。”

　　“我见过了外面的世界，日新月异，他们每一天都在发展、在扩张，总有一天，火车铁轨会把一切，都连接在一起。”

　　“而我们呢？依旧是在森林里住着，靠打猎、采集为生。我不是说这样的生活方式不好，只是，如果继续这样下去，迟早有一天，等他们的武器和交通再先进一点，这片森林也无法保护我们了。所有的部族，都将会被彻底抹去，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！”

　　游隼很少说这样一长段话，这些话语，更像是他在外游历时，所见所闻的浓缩感受。

　　几年过去，回到部族，发现竟然一切如常，和他刚刚离开时一个样。甚至和几十年、几百年之前，也是一个样，好像处在一个静止的环境中，完全看不到任何发展。

　　还有比这更恐怖的吗？

　　“部族里的绝大多数人，连数字都未必认得全，更不要说加减乘除。他们对外界的一切无比敌视，偏偏又离不开外界的物资补给，哪怕是一些劣质的烟酒，也令他们甘之如饴。”

　　“父亲，我真的不明白……高树的未来，到底在哪里？”

　　闪平静的看着看，良久之后，点了点头。

　　“很好。”

　　“你跟我进来吧。”

　　游隼有些怔住了，这是他少有几次，被邀请到高树之王的屋子里去。

　　在那满屋的先民面孔注视之下，他的父亲，这个少言寡语的老人，朝着墙角摆了摆手——那里有一团攒簇的树根，从墙壁的角落长出来的。无人去管，便越长越多，如同睿智老人垂落的胡须。

　　“真壮观……”游隼感慨道。

　　“同样的东西，在不同人眼里，就是不一样的。”闪少有地调侃道，“你的哥哥见到它的第一眼，就说要剪掉它——他更执着于眼前的事，这就是为什么，他更适合接手高树之王的位置。”

　　“……我明白。”游隼点了点头，认可道，“眼前的事，才是最重要的，这一点上，我不如我哥哥。”

　　“但未来的事，也不能没人考虑。你的眼光很远，很毒辣，你会操心那些眼下暂时不用担心的事。部族之中，应该要有这样的角色，这很好，继续保持。”闪同样给予了自己的次子，很高的评价，“不够，既然你如此担心……”

　　“不妨亲自看看吧。”

　　“看看？”游隼听明白了闪的意思，有些犹疑。

　　“但看无妨。”闪却只是挥了挥手，“未来这种东西，只靠看……”

　　“是不会改变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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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短暂的沉默呵心理建设后，游隼缓缓朝缠绕成一团的根须走去，像喂食流浪的猫狗一样，一点一点将手掌伸出。

　　握住它的一瞬间，游隼只觉得身体一轻，好像融入了这棵巨大的古树之中，与其共享了天地间的漫长岁月。

　　下一刻，破碎的片段，如浪潮一般，在他的脑海中涌现出来。

　　他看到了高树。

　　视角渐渐拉高，森林附近的空旷草原，面积缩小了许多倍——就像一圈圆环，环绕着高树，勉强保持着他所熟悉的“原生态”。至于草原之外，则是建立起如点阵一般，密密麻麻的城镇，工厂、铁路、人群，和他在外面的文明世界所看到的，几乎一模一样。

　　来往出行的，都是和他一样肤色的印第安人。

　　他们中的绝大多数，已经穿上了文明世界的工装、西装，但也有少数人，还穿着部族的传统服饰。大家不再骑马，而是坐在一种会动的大铁壳子里，手里握住一个圆盘，让这铁壳子在街上行动起来。

　　酒馆。

　　邮局。

　　诊所。

　　警署。

　　学校。

　　旅店。

　　该有的，一个不少。

　　游隼深吸了一口气，他的理性告诉他，这样是最好的结果。但真的看到这一幕时，他的内心仍然空落落的，好像缺了什么一样。

　　“是我太贪婪了。”游隼喃喃道，“这样就好。”

　　“这样就好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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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画面一转，火光的赤红色，让他好不容易安下去的心，陡然又悬了起来！

　　他看到一个有着银白色头发的少年，他的白发束成短马尾辫，身形修长，面容冷峻。他正站在高树之下，飞鹰曾经站过的位置，对下方列阵的战士们，发表战前演说。

　　同一个地点，同样的肤色，似乎只是换了一批人。

　　他们一样年轻，一样对战争热情高涨，对这位白发领袖的演说，报以鼓掌和欢呼。

　　具体说了什么，游隼没有听清，只听见部族的战士们高举起武器，为即将到来的战争欢呼。

　　“白党万岁！”

　　“尼禄万岁！！！”

　　那声音如山呼海啸一般，将他淹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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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啊———！！”

　　游隼少有地失态大喊，一把将缠绕在手腕上的根须扯断，重新回到了闪的注视之下。

　　“……它给你展示了什么？”闪平静地问道。

　　“那……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孩子……是谁？”游隼揉了揉太阳穴，强忍着眩晕和恶心，问道，“你知道？你一直都知道吗？你早就看过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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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银霜！”游隼忽然意识到什么，看向闪的表情无比震惊，“那是她的孩子！”

　　“你看见张·尼禄了吗？”闪平静地回答道，“至少现在，你不用再担心，我们成功了。高树，部族，印第安同胞们……他们都在这个国家的进程中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，延续下去。”

　　“我们成功了。”

　　“但是……”游隼愈发困惑，“我看到一场战争！如果我们成功了，怎么还会有战争呢？”

　　“任何时候，只要有人，就有战争，我们一直身处其中。战争之后，就是重组，融合，与新生。”闪的语气飘忽不定，“你所看到的【红白之战】，是46年之后，才会发生的事。”

　　“先操心好，眼前的这一场吧。”

第六百八十三章：你真的做好了，为之而死的准备吗？

　　“介意聊聊吗？”

　　“……”夜色之下，酋长抬头看了银霜一眼，目光在她银白色的长发上略微停留，“听我一句劝，姑娘，你还年轻呢，别把身体熬坏了。多睡一会儿，比什么都实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