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“……张，你觉得呢？”米特奥拉问道，“我们这样走，思路上，有没有什么问题？”
别看他手底下管着几百个战士，自拉格拉斯一战后，米特奥拉对张人凤的崇敬，便已经是满格状态了。
作为行内人，他太清楚以不足百人的战力，硬刚平克顿侦探和赏金猎人的联军，最后还大获全胜的含金量。
他只会用两个字，来形容这个人。
战神！
即便抛开个人感情，现在的拉莫恩掠夺者，也不全是自己说了算了。张人凤是出资人，更是他的直系上司，停下来问一问，才是合理的。
……
张人凤缓缓开口道，“我刚刚一直在想，对这些士兵来说，变成眼下这个局面，上校忽然改变了战术风格，而且是一百八十度，急转直下的改变……此时此刻，他们心里，是怎么想的呢？”
众人一时无言。
很少会有人，愿意站在敌人的角度去想事情。
“他们一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莱恩被抓的时候，贾沃斯肯定是在军中，高度保密的。但他们能感觉到，气氛的变化，主将变得焦躁不安，情况正在失控……”
“原先，他们可以躲在壕沟、哨所、堡垒后面，像打兔子一样，居高临下地，朝冲出树林的印第安人开枪。”
“可现在，他们不得不深入树林，来和我们搏杀。他们不是傻子，肯定会知道，森林是印第安人的地盘。这种搏杀无异于绞肉机，但军令如山，他们没有办法。”
“他们一定很害怕吧，焦虑、紧张、不安……”
……
张人凤忽然抬起头，问道，“飞鹰。”
“你们的部族里，有足以致死的毒药吗？”
“越毒越好，死相越惨……越好。”
第六百八十七章：要给他们迎头痛击！
滴答。
冰冷的夜露凝成水，从高处的树叶，滴入一个士兵的后颈。
“妈的！”暴躁的士兵抹了一把后颈，怒道，“黑，真他妈的黑……上头的人是不是脑子让门给挤了，非要在这种五米之外，什么都看不见的大晚上发动总攻？一会儿就是敌人在我眼前五步的距离跳出来，我都没法瞄准。”
“按照寇尔森上尉的说法，晚上的时候，敌人也要睡觉。他们的哨兵不容易发现我们。作战计划，就是穿插到高树的营地，再发起进攻。”
恼怒的士兵说道，“扯淡，寇尔森上尉，他他妈的不就是另一个记事本！一天到晚围着上校身边转悠，他才不会管手下士兵的死活。他只要在后面的帐篷里，动动嘴巴，等打下高树，就可以去论功行赏了！”
“我不好说，反正自那天开始，上校就有点不对劲。”
“哪天啊？”
“你不知道？”疑神疑鬼的士兵压低声音，“就是那天啊，那天！他们本来在开会的，后来不知怎的，所有军官，都一起去了西侧的营地，整整一天一夜才回来。”
“你没觉得这次合兵，少了三百多个人吗？还有记事本，这种场合，那家伙可是从不缺席的，肯定要在上校身边，狠狠刷存在感。但是这几天，连他的影子都没看见。伙计，说真的，你们不觉得，这事儿很反常吗？”
……
众人沉默了一阵，都觉得后背发凉，不敢再说话了。
关于这三百多人是怎么突然消失的，军中自然不会提起，因为贾沃斯根本没法解释。他要怎么解释，才能让大家相信，三百多个试装枪弹的士兵，被一个人像杀猪一样杀掉了？
不，不应该这么比喻，真让一个猪倌杀三百头猪，也够他喝一壶的了。
他要求那天跟他一起去的各级军官，都把嘴巴闭紧，不提及，不谈论，就当这些人从来没出现过。
但大家都不是傻子，没人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，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，用他们认为合理的答案，来解释这件事。
……
“是巫毒之术！”其中一个士兵压低声音，说的有鼻子有眼，“你们也不想想，这么多红番佬的地盘，都被一一清理了，怎么就高树这片地方，一直没人动呢？”
“答案就是，高树这里的人，会使用巫毒之术，这是印第安部族流传下来的古老诅咒！记事本，还有西面哨所的三百多个人，都是死在巫毒的诅咒之下，死的干干净净，连骨灰都没留下！”
“没错，一定是这样！哪怕是得了瘟疫，也不至于一整个营地的人，全都死绝了吧！”
“天哪，这种敌人，压根就不是我们能战胜的……”
……
“喂！你们在干什么！”后方传来怒斥的声音，一个队长打扮的士兵穿过荆棘丛和树叶，赶了上来，双目圆睁，怒声质问道，“聚在一起干什么，开茶话会吗？你们的脑子是有什么毛病，散兵战线，最重要的就是分散站位，这是寇尔森上尉的命令。”
“战场上违抗命令，是想吃枪子儿吗！”
恐惧和黑暗，就像一只无形大手，会自然而然地，让人们挤在一起，没有什么，能比同伴之间的互相聊天，更能缓解紧张了。这是一种近乎本能驱使的举动，在此之下，什么战术、命令的，都没那么重要。
士兵们没有要散开的意思，反而朝这边聚拢过来，直勾勾地盯着他看。
被长夜浸透的森林中，偶尔能听到一两声乌鸦啼鸣。
“这、这次战斗，不光关乎荣誉……想想看吧，你们是在柴德尔家族卖命，等战争结束之后，能亏待你你们吗？”
队长的眼神有些发憷，他也意识到，就在这短短三天内，军队内的战术、战略，都迎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。不是谁的神经都那么粗，可以不对此胡思乱想的，军队内的士气，已经低迷到一定程度。
换做以前，威逼或许还有点作用，但眼下，看这些士兵的眼神，这招已经不再好使。
自己这一拨人，名为“侦查前锋军”，实际上就是送死的，属于拿命探路的类型。
要是再用强逼，保不齐一会儿黑枪就过来了，他只能换一种口吻，尽可能软化下来，改为“利诱”。
“眼下，国家要将每一寸土地，都收回到亚美莉加人的口袋里。你们就是国家派出去，开疆拓土的大功臣！将这些该死的红番佬驱逐出去后，我们就是战争英雄了，不光是柴德尔家族，政府肯定也会予以奖励的。”
“他们有什么可怕的呢？一群浑身牛粪臭味，还没进化完全的原始人，只能用棍棒、石头当做武器。这种落后的家伙，居然还堂而皇之地，占据了那么大一片土地，这就叫做天理不容！”
“孩子们，这是上帝的旨意，上帝要我们，将这些落后、野蛮的动物，从这片丰沃土地上，驱逐出……”
“嗤！”
队长的瞳孔略微一缩，感觉后颈上突然凉了一下，像是被什么蚊虫类的东西，狠狠叮咬了一口。
士兵们的眼神，依旧齐齐聚在他身上，期待他的下一句话。
他艰难地呼吸了几次，张开嘴，想要说什么，但很快，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。
“你没事吧？”
“呜……没……没事……我没事，我……”
他的脸色很快就变成怪异的青紫色，捂着脖颈，随后突然摔倒在地。
血从脸上的所有窍孔中满溢出来，像是被一双不可视的手扼住喉咙，一点一点掐死了！
“看！”士兵翻动他尚有余温的身体，惊讶地大喊道，“有根东西扎在他的脖子上！”
那是一根细小、灵巧的吹箭。
冷兵器的恐怖，在这一刻，体现得淋漓尽致——没有声音，没有火光，在一片漆黑的夜晚，你根本看不见敌人的方位。只知道，对方现在离你很近，近到，能将死神的镰刀，贴上你的脖颈。
那扭曲的树影，好像都变成了一个一个人。
“啊————！！”
有士兵忍耐不住，朝着闪烁的树影开火，子弹像一枚萤火虫，短暂照亮了这片黑色。
“砰！”
……
片刻过后，带有剧毒的箭矢、吹箭、飞镖，如雨点般，从森林的各个角度，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，予以他们迎头痛击！
第六百八十八章：该是他们，支付利息的时候了
“咔嚓！”
“咔嚓！”
……
游隼的小屋中，亮着明灯，银霜正戴着手套，将石钵中的药物，用捣药杵一点一点捣碎。
“唉……”
游隼面对着这口沸腾的大锅，神色沉重，叹了口气。
“怎么了？”银霜紧张兮兮地问道，“弄到眼睛里去了？”
“那倒不至于，我只是在感叹……终于，还是走到这一步了。”游隼将眼前的黑冠乌头根，切成小段，放入锅中熬煮，等到锅里冒出泡泡时，再加入一些银白色的矿石粉末。
“这些都是什么啊？”银霜不愧是银霜，在这种场合下，她依旧对这一切，保持着孩童般的好奇心，“闪从来没和我说起过，高树营地里，还存着这么危险的东西吗？”
“闪在我们三人身上培养的侧重点，是完全不同的。”游隼接过少女递来的粉末，将其倒入铁锅中，一边搅拌，一边说道，“他教会了飞鹰如何战斗，教会了你如何使用‘巫术’，至于我，则是被教授了‘毒’。”
“据他所言，这叫‘因材施教’，哪怕将来有一天，我们三个当中，有哪一个背叛了高树，其余两人，也可以去讨伐他。”
游隼沉默了一会儿，指着桌上的几种药材，一一解释道，“这是【黑冠乌头】，就是那种开在阴湿岩缝间，形似兜帽的紫色花朵，其根部，含有剧毒乌头碱。只需要半茶匙的量，就能让人心悸与窒息。”
“这是【血眼芹】，生长于沼泽边缘，茎秆带暗红斑纹，汁液含毒芹碱。取汁时，最好以鹿角刀割茎，避免皮肤接触。”
“剩下的就是一些动物毒素了，毒蛇的毒腺，蜘蛛的腺体，和桦树皮的凝胶混合在一起，一并加入其中。还有一种银白色的矿石，煅烧之后的细碎粉末，也是有毒的……加在一起，就完成了。”
等待冷却后，游隼将大锅微微倾倒，里面的液体，流入到一个陶壶之中，一瓶完美的毒药，就成型了。
“在古老的高树部族，这种毒药，是被赐予背叛者的。喝下之后，神经麻痹，不能呼吸，脸会迅速涨成猪肝一样的青紫色。再过几秒，毒性在体内爆发，七窍流血而死，据说在死前会相当痛苦，好像被焚烧一样。”
“而现在……”
游隼微微叹了口气。
古老文化的一部分，也成了杀人的武器。
当民族本身，踏在灭亡边缘的悬崖上时，也就没有余力，去顾忌那么多了。
“哐当”一声，木门推开。
“怎么样了？”张人凤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，问道，“有做好新的吗？”
银霜将瓶子递给他，有些为难，“张，剩下的药，还需要再冷却一下，不然的话……”
“不，有这些暂时就够了。”张人凤却摇了摇头，“你们两辛苦了，休息一下吧。”
……
“张。”
临走之前，游隼叫住了他，“我不明白。”
“嗯？”张人凤回过身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我了解我配置出来的东西，这些毒药……即便涂在冷兵器上，射出去，能够杀死的，也仅仅只是敌人当中，很小的一部分而已。外面一片漆黑，即便是部族战士，也没有夜视能力，不可能百发百中的。”
游隼狐疑道，“为何坚持要用毒，如果只是为了置人于死地，它和火药、子弹，有什么区别吗？”
……
“这个嘛……”
张人凤对他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。
然而，游隼从侧面去看，又觉得这个笑容，实在可怕的很。
“武器能杀死的人，终归是有限的。”
“但是，恐惧……恐惧能杀死的人，是无限的。”
他拿起手中的陶罐，晃了晃，里面的毒液沥沥作响，别有深意地说，“他们利用恐惧，发起了这场战争。”
“现在，该支付利息了。”
————
“什么！？”贾沃斯上校面色大惊，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，声音都颤抖起来，“溃散了？”
……
无论什么时代，军队“溃散”，都是大败的征兆。
马谡丢了街亭之后，诸葛亮火速驰援来救，结果半道上收到军报，上面四个字是“众皆星散”，当时就知道这一仗无望。好不容易攒下来点家底，都让这个败家子儿给彻底霍霍干净了。
……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
“不应该啊，敌人的火力这么猛吗？”
“这不符合常理……要是有这种武装力量，他们干嘛还窝在森林里，不早就出来和我们决一死战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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