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比如……
……
“小心———！！”
隔着一层头盔，同伴们的声音，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，等传到他耳朵里时，已经慢了半拍。
张人凤下意识地抬起头。
一捆引线已经点燃的炸药，从他的视野盲区划过。
————
“轰————！”
爆炸在他的侧颈右边，约莫半米的位置发生，火光和冲击席卷头盔，让他暂时性的耳鸣了一下。这具巨大的身躯，也出现了短暂失衡，不由自主地向左侧倒去。
而抛出炸药的始作俑者，就利用这短暂的数秒钟，朝这个庞然大物，发起了冲锋。
“啊————！！”寇尔森怒吼着，亮银色的触须，从他的四肢百骸中钻出，却没有穿透他的皮肤。
此时此刻，他很像一个标枪运动员，只不过手里拿的，是一根被战火和高温，熔炼过的浑铁长矛。它原本到底是什么，已经无关紧要，寇尔森单手提着它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，朝踉跄的战甲狂奔而去。
“砰！”
子弹击中他的左肩，麦克知道这一枪穿不死他，只是要打掉他肩部和颈部的肌肉，让他没法在一瞬间发力，将长矛投掷出去。但寇尔森早有所料，吃痛之后，迅速将长矛换到右手。
跨步。
旋身。
拧腰！
长矛在空中划出一道直线，刺入了战甲的后膝窝中。
“咔嗤”一声，火星四溅。
以这根长矛为跳板，寇尔森踩着它，轻轻一跃，攀到了战甲的背部。
“我一直……在观察你！”
“咚！”
一拳落下，背部的板甲被打掉一块，多出来一个缺口。
“你的力量确实很吓人，火力也很猛，但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。”寇尔森躲过张人凤的抓投机，如同一只灵巧的猴子，在这棵金属巨树上翻腾跳跃，高声道，“盲点！”
“视野受限，你的盲点，远比正常人要大的多！只要掌控好你的盲点，就能随便戏耍你……就像这样！”
又是一捆点燃的炸药，被他从身后，轻轻抛到张人凤面前。
“轰————！！！”
在前心处爆炸，热量与冲击力狠狠撞在甲胄之上，将其推了个踉跄，咚的一声，摔倒在地。
“看，你就像一头侧翻的大象！只需要再加把劲……”
“我就能剜出你的心脏！”
寇尔森迅速爬起，脸上充斥着兴奋，一连数拳齐发，狠狠砸在战甲的后背上，砸得骨头断裂、鲜血直流，他也完全不在乎。只是将那块板甲砸出一个凸起，双手扳住，猛地一扯，竟然将这块铁甲，硬是撕开一个缺口。
“哐当！”
一个圆柱形的镀锡铁罐，被他从这个缺口中，用蛮力摘了下来。
“呲呲……”
滚烫的蒸汽喷出。
紧接着，是一阵嘈杂的齿轮摩擦声。
战甲的所有动力骤然一顿，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般，保持着半跪在地的姿势，不动了。
“哈……哈哈……”
“我赢……赢了……这是战术的胜利……”
他深深吸了一口气，将铁罐往旁边一砸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，脸上扬起笑容。
“我赢了！”
第六百九十七章：转不动的陀螺
胜利之后，就连这略带腥稠的风，都显得如此香甜。
寇尔森忽然感到很饿，和平常时候的饿不同，这是一种无法抵御，也无法忍耐的饥饿，好像要烧穿他的身体和肠胃。这就是古早的故事：恶魔支付了他超人的力量，必然不是白给的，也要索取回报。
这银白色菌株，在渴望着新鲜的肉食。
“不行……现在还……不行，再忍耐一下……”
寇尔森死死按着自己的腹部，咬紧牙关，扯着嗓子喊道，“出来一个能做主的，我要和你们的首领谈判——！”
“你对他做了什么？！”飞鹰的语气有些愤怒 。
“呵，没见识的红番佬……”寇尔森冷笑着，踢了一脚他刚刚拆卸出来的镀锡铁罐。
“任何机器，怎么可能会凭空动起来呢？肯定会有一个‘炉心’，来给它提供能量，就好像……火车一样，有一个专门的炉心，需要不断烧煤，才能让它运动起来。”
“能听懂吗，乡巴佬？”
嘲讽了一句后，寇尔森用脚踩住这个铁罐头，加大音量，“这玩意儿也是一样的，它能做出那么复杂的动作，肯定有一个类似炉心的装置，就藏在他的身上。”
“他的手和脚，都要用来作为武器，难免要和物体发生碰撞。很可能会将炉心损坏，所以排除，那就只能是在躯干上了。接下来的，就是要确定，是在前面还是后面。”
“刚才的战斗中，我命令我的‘士兵’们，不断发起试探性质的进攻。最终发现，他后背上的装甲，要比前面的厚一些。受到攻击之后，发出的声音也有所区别，内部似乎存在一定空间……知道这些后，事情就简单多了。”
“这玩意儿的威力固然强大，却十分笨重，存在大量视觉盲点。在奔跑途中，他会撞到树，会被石头绊倒，这都是因为可视区域，存在着盲点。大概就是脖颈以下的所有部位，具体的区域，在方才的战斗中，也一点一点地，被我们试探出来了。”
寇尔森丝毫不介意，向他的敌人们，讲述他的解题过程。毕竟，在他的视角下，自己已经是大获全胜了。
如果不能尽情炫耀，那胜利的意义何在？
“哐当！”
他重重一脚，将这个镀锡铁罐踩到变形，浸泡着浓硝酸电解液的六边形铅板，从里面飞了出来。
汩汩流出的电解液，仿佛明亮的人血。
“果然不出我所料，这个……这个装置，就好比是心脏，它就是靠这个罐头里的液体驱动的！我已经把它的心脏摘了下来，它立刻就不能行动了。”寇尔森的脸上，浮现出诡异的笑容，彷佛终于实现了某个执念，“一切，都和我预料的，一模一样！”
“包括这些送掉的性命吗？”麦克平静地问道，“你并没有改变什么，年轻人，你们还是输了，而且输的很惨。”
“……”寇尔森眯起眼睛，直勾勾地盯着他看，好像才注意到，高树部族的队伍里，混入了许多白人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怎么可以……”他的语气里，满是不可置信，歪着头质问道，“站在他们这边？”
“我们才是同胞，而他们……他们只是一群不开化的野蛮人！”
“看看这一切。”飞鹰上前一步，站到麦克身侧，冷声道，“你们不惜让这么多人送掉性命，就为了夺走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。如果你们不来，这里的每一笔血债，都不会发生。”
“告诉我，到底是谁更野蛮？”
“哈……”寇尔森摇了摇头，从眼底深处，流露出一丝轻蔑，“家园？”
“你们不配拥有家园，你们就是一群……跳蚤？害虫！害虫占据了宝贵的耕地，等待它们的，将会是灭顶之灾。这里的每一寸土地，每一口呼吸，都不是你们的！”
“其实你也心知肚明，这一天不会久了，迟早会来的。这片森林，还有这群……叛徒，不可能一直保护你们！在一个更文明的世界里，像你们这种没能完成进化的野蛮人，是没有容身之地的。”
他的瞳孔微微放大，嘴角裂开一个带血的狰狞笑容，“也许，数百年后，你的头骨将会在博物馆里展出，祭奠一个早已经毁灭的种族——那个位置比较适合你。”
“砰！”
一发子弹从枪管打出，击碎了寇尔森的头颅。
“……呵，没用的，红番……”他的脖颈微微后仰，看向了开枪的席恩，诡异地笑道，“我已经赢了。”
“我不否认，但是有件事，你搞错了。”席恩以没有波动的语气，开口说道，“那罐【胶体电解电池】，确实可以为战甲提供动力，这没错。但它并非主要的动力来源。”
“它所提供的能量，仅仅够驱动内部的一些齿轮、零件，提升一下驾驶者的手感，仅此而已。”
……
“这……”寇尔森的表情有些困惑，“这不可能，你在胡说八道。”
极力的否认后，看到席恩毫无波澜的表情，他的内心，反而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。
于是，他更加大力地否认道，“它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动力源了，空间根本不够！”
“你……”
————
“咚——！！！”
一只拳头，由内至外，穿透了战甲的金属层。
“嘎吱————”
紧接着，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中，张人凤以这个缺口为抓手，将这套已经变作囚笼的装甲，硬生生扯开了一个口子，从中缓步踱出。
他的面孔，被蒸汽和烟雾熏的有些脏，嘴唇紧抿着。
但那双黑色的眼眸，却迸发出强烈的杀意，分明是平视的角度，但不知为何，每走一步，寇尔森便觉得呼吸困难。好像一座移动的山，朝他一点一点地压过来，将他方才不可一世的气焰，压得丁点不剩。
五步。
相距五步的位置，张人凤停了下来。
“恭喜你，你赢了，你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，从我手里，赢到了宝贵的一胜。”
张人凤身如挽弓，拉开架势，浑身上下的力量，都集束于一个点。
“将这份荣耀，带去地狱，好好和别人吹嘘一下吧。”
……
“轰—————！！！”
旋劲发出，与这一拳一起，贯穿了对手的身体。
从正面看，寇尔森毫发无伤，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掉。
但从背面看……他的背部被螺旋状的拳劲穿透，瞬间钻出一个巨大的空洞，粘连在体内的银白色菌丝，如水一般泼洒出去，浇的到处都是。
他的眼皮最后眨动两下，没有留下遗言，只是像个终于松劲的陀螺，再也转不动。
倒下了。
第六百九十八章：上帝的使者，请降临到我身旁
“听说了吗？”
“不是吧，自十几年前，北军就没败过一场啊。再怎么说……被红番佬干成那样，是不是有点……”
“你可小心点儿，别再叫什么‘红番’了，至少这段时间别喊。你是没见过啊，今天早上，我起来的时候，看到一个逃过来的残兵，还断了条腿！那叫一个惨啊，惨不忍睹，伤口还在滴滴答答流血呢。老乔治好心，想用绷带给他处理一下伤口，结果刚碰他一下，他就吓得尖叫起来，整个人都疯掉了，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。最后连伤口都没包扎，就管自己逃走了。”
“你想想，军队刚从北边过来时，是个什么动静？好家伙，那么多人，那么多枪，有说有笑地，就从火车走下来的。现在就连逃，都只逃出来这一个独苗，啧啧啧……”
“昨天晚上那动静，你们听到了吗？高树那边，简直是炮火连天啊，不知道多少人了死在那儿了。”
“之前还有几个猎人呢，就是乔纳森那几家……他们路过这里时，请我们喝了一杯，说是接了军队里的活，去草原上狩猎野牛，马上要发大财了。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，估计也死在高树了。”
“见鬼，这群红番佬……不是说他们是原始人，还在用弓箭和长矛吗？怎么能猛成这样？”
“嘘！你小声点儿，还他妈红番红番地叫，不要命了？我告诉你们，高树能赢下这场战争，靠的是巫毒，诅咒！之前就有消息，西面的那个军营，一夜之间，三百多个人，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……你别害的大家，都要跟你一起倒霉！”
“那……那要叫什么……”
“最合适的称呼，应该是‘原住民’。这么叫也没问题啊，这片地方，本来就是人家住着。可能已经住了好几百年，凭什么外人一来，就得给他们让出去，一点道理都没有。”
……
换做平常，这种无稽之谈，压根都不会有人信。
但现在，不管再夸张、在扯淡的内容，都会让众人面面相觑，真的不敢再说下去了。甚至还出现了，主动为高树部族说话的看客，这在以前，是根本不能想象的。
什么叫做“自有大儒为我辩经”，贾沃斯算是体会到了。
————
清晨，六点。
平常这个时候，小镇才刚刚从睡梦中醒来，但今天不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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