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“啪！”
“啪！”
“啪！”
仁率先鼓起掌来，一脸叹服的表情，称赞道，“何等雄伟的志向，太伟大了，太了不起了！”
听完这远大志向后，张人凤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。
很少有什么话语，让他觉得，能比刚刚那番话更动听。他甚至有些庆幸，自己竟然能真正参与到其中，为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，而献出自己的力量，这是何等与有荣焉。
张人凤起身后，深深吸了口气，拍了拍伊戈的肩膀，“我……我在这方面，也帮不上什么忙……”
“你想去做什么，就只管去做吧。”
“钱也好，人也好，你需要什么就开口，能办的，我一定替你去办。”
“倒也不至于这么热血沸腾，时间，才是我们真正的朋友。”伊戈笑着摆了摆手，“要把地基打好，就得一步一个脚印，慢慢来、慢慢踩。前面肯定不是一帆风顺的，有好多坑在等着我们呢，但只要地基打得牢靠，这些问题，最终都会被解决。”
“就比如眼下，最关键的……”
“就是要把眼前这场展会，办好。”
————
他们的目光，不约而同地看向前场，尽管隔着一面墙，已经能隐约听到，人们细碎、嘈杂的讨论声。
第一批客人，已经到场了。
身穿正装，前心口袋上别着一朵红花，梳着大背头的吉米匆匆赶来，看到他们就坐在这儿时，不由地松了口气。
“哥几个还在这儿聊天呢？快开始了，准备准备入场吧！”
第七百十二章：有小偷！？
“你不去吗？”仁见张人凤拐了个弯，打算往旁边走，不由问道，“你才是老大吧？”
“木材公司的代表，是克拉肯。电气公司的代表，是塔奥本人。三元重工的代表，是亨利·海森。”张人凤耸了耸肩膀，“这年头，没人会接受一个黄皮肤，成为公司代表的，硬要上的话，对公司未来的发展，会很不利的。”
“……”仁听着五味杂陈。
同为黄种人，他完全能体会这种感觉，即便身边的自己人，不会有什么异样的眼光。但大环境就是大环境，是不可能一两天之内，说改就改的。哪怕是张人凤这样通天通地的猛男，一旦离开白炬镇，去了一个陌生、偏远的地方，其他白人一看到他，第一句话依旧是“黄番佬”。
正如伊戈所言，很多时候，时间才是他们真正的朋友。
也只能寄希望于时间了。
“就算如此……给你弄个边角的位置，让你看看，也不是不行吧？”仁的语气有些不平，“再怎么说，这产业走到今天，你也出了不少力气。”
“别误会，仁。他们最开始，也是这么安排的，是我自己拒绝了。”张人凤笑着冲他摆了摆手，“我在公众面前，最好不要随便露面，出现的次数越少越好。”
“红中已经死了。”
“这次来参展的，都是有着一定社会地位的投资人，光照派树大根深，难保不会有一两个，和这个组织有所牵扯。”
“想想看，在一个理应只有精英人士能进去的圈子，突然间，出现了一个黄皮肤，那该有多显眼？藏的再好，也可能被人注意到，大家都挺忙的，还是别给他们增加，这种毫无意义的风险了。”
“同样的，伊戈也推掉了这次展出，回去补觉了。为了策划今天下午的展览，所有流程，都在他这儿报备过一遍，弄的他没怎么休息好。他的……‘体型’，在人群当中，会很显眼。”
“……”仁沉默了好一会儿，用日语骂道，“なんて憎らしい世の中だ（何等可恶的世道）！”
相当于一个项目的大领导和执行经理，因为被歧视的原因，双双缺席了项目的落成典礼。
确实有够扯淡的。
“那……你接下来，有什么打算？”
“上街逛逛喽。”张人凤伸了个懒腰，他的性格主打的就是不内耗，丝毫没有因为大环境，而坏了自己的心情，笑道，“好久没上街了，听他说的，这‘夜市’这么好，我不得去看看吗。你呢？”
“我和卓戈结伴，去一趟船长那儿。”仁轻描淡写地说道。
“哦……”张人凤脸上的表情略微变化，“认得路吗？”
“下葬的时候，我们一起去过。”
“行。”张人凤点了点头，叮嘱道，“我前几天回来的时候，去过一次，坟头旁边，好像有只白尾鹿，时不时就会路过一下。你们别……”
“知道。”仁言简意赅地说道，“我们尽量不打扰它。”
同样是东亚人，文化也比较接近，仁一下子就领悟到了张人凤的意思。
人死如灯灭，这是常理。
但大家又总是希望，这盏灯没有完全灭掉，总该有一些东西留在世上，让人们觉得，其实他/她从未走远。只是到了一个，人们看不到的地方，默默守望着以前的亲友们。
送走了仁之后，放眼望去，四下也没什么人了。
隔着一堵墙，展会已经开始，张人凤从墙后瞥了一眼，气氛还算热烈。
作为主持人，吉米的台风相当稳健，上次宣布【三元电器制造公司】成立时，主持人也是他。这一批投资者中，也不乏有投资了电器公司的，靠着电灯、电击和电线，已经赚的盆满钵满，自然十分捧场。
灯光在舞台上打亮。
麦克、小梅、阿拉娜、卡洛威，和席恩，都以公司代表的身份，穿着正装，坐在一众投资人中间。
灯光打在他们脸上，塑造出一轮轮光圈。
张人凤满意地笑了。
他松了口气，像是卸下了什么担子一样，抽身离开。
————
街上，人声沸腾。
道路本身不算狭窄，却被熙熙攘攘的人群，挤得有些小了。人们高声讨论着什么，如果仔细观察，会发现大多数人的表情，都是轻松、愉悦的，像是去赶着看什么新奇的玩意儿。
暮色已至，人们眼中，却充满了新鲜的朝气，倒映着电灯的光芒。
索菲亚四处环视着，瞳孔微微放大，这样的活力，她只在一些北方的大城市，比如费城、克利夫兰，才见到过。
“这里就是白炬镇……”
“啪！”
走在前面的男人抬起手，打了一下她的脑袋，并露出警告的眼神。
“嗷……”索菲亚忍不住叫出来，怒道，“你干什么？！”
男人指了指眼睛，再度警告。
“让我……不要到处乱看吗？”
男人点头。
“我知道了……”索菲亚叹了口气。
陆阿牛之前保证过，考虑到是她第一次，执行刺杀任务，特意给她安排了所谓的“老带新”。也就是让这位老手，来带她这个新手，两人组成临时搭档，一起行动。
最开始，索菲亚还担心，自己能不能适应和另外一个人，沿途一起同吃同住。后来才发觉，自己的担心简直喂了狗了——带他的老前辈，貌似是个哑巴。至少一路上，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，发出一点声音，只是用简单的手势、动作，来表达自己的意思。
索菲亚觉得，比起那个背着双剑的男人，他更应该叫“陌客”，毕竟他是字面意思的沉默。
然而，男人的代称，却是平平无奇的“乔”，这是个名字也有无名氏的意思，可以说是连敷衍都不愿意敷衍了。
乔的身材不算高大，却很精壮，眉毛浓厚，鼻梁高挺，除此之外，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。是走在人群中，很容易被忽视的类型，或许，这也是他能成为杀手的原因。
而他们此行的目的，则是要前往白炬镇镇中心的会展，刺杀那位科学家。
至于为什么要杀他……索菲亚一无所知，毕竟乔也不可能开口和她解释， 他连用手势跟她对话，都觉得麻烦。
但她忽然觉得，自己即将要做的，是一件很糟糕的事。
眼前的城镇，人来人往，充满生机，如此美好。
挤满人的街道上，甚至连一个小偷都没有。
————
“嗯？”
张人凤在街上闲逛着，忽觉得眼角瞥到什么怪东西，停下脚步。再一看，却见有一道人影，正在镇长的办公处周围来回晃悠、四处打量，一幅鬼鬼祟祟的样子。
“有小偷！？”
他心中一惊，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。
第七百十三章：我要我应得的一半
“咚！”
翻墙头翻到一半，男人一条腿卡在上面，整个人没使上力气。
脚尖一滑，手在空中乱抓，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。他的身子骨，看着就不怎么结实，一摔之后，蜷缩着在地上躺了许久，捂着自己的腰背，口中连连叫唤，蹭了自己一身尘土。
好在眼下的白炬镇，足够包容开放。区区一个在地上打滚发癫的乞丐，压根不会引起人们关注，也没人觉得，他是想翻墙去干什么坏事。
“痛死我了……这该死的墙，真他妈的见鬼……”
缓了好久，这个体态有些肥胖的男人，总算恢复了一点力气，口中不住咒骂着。他似乎还想踢一脚墙壁泄愤，但仔细一想，又觉得不划算，抬到一半又放下了。嘴里嘟囔两句，他又四下看了看，周围没有任何工具可用，在原地抓耳挠腮、苦思冥想。
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。
“在找梯子吗？”
“啊？！”男人反而被吓了一跳，整个身体肉眼可见地绷直了。
借着灯光，张人凤打量起他的模样：约莫二三十岁上下，上身穿着黑色单排扣西装外套，灰条纹马甲和白色棉质衬衫。下身的装扮，就比较粗糙了，长裤加鞋子，甚至是牛仔那种皮实耐磨靴子，方便长途赶路。
唯独这双鞋子，上面沾染了大大小小的泥点，又和这身办公室文员的打扮，不甚相符。
但不管怎么样，这身打扮还算比较得体，不像是需要溜门撬锁过活的类型。
“你……”男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，手伸向腰带内侧，做出凶狠的表情，“你是什么人？！”
“冷静点，兄弟，可别走了火。”张人凤看出他在虚张声势，伸手安抚，还有余力调侃道，“这种地方，枪一响，你压根都没地方跑，瞬间就会被逮住的。”
“……”男人的表情变化了一下，看上去也想明白了这句话，至于摸枪柄，只是他的自卫反应。说起来有点可悲，在西部这片土地行走，这点儿本能，是必须的。
“这里是镇长办公的地方，没什么钱的。我看你的身手，也不适合干这行。”张人凤十分“贴心”地说道，“你要想弄钱，不如去找份工作吧，我听说这里最新开了一家公司，在招文员呢。”
“我不是小偷。我……”男人整理了一下衣领，叹气道，“好吧，我承认，看上去是有点不对，但我有自己的原因。”
“比如？”
“怎么可能告诉你！”男人脸上的肉抖动着，眉毛一横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，“你又是哪位？”
张人凤哑然失笑，反问道，“我不知道啊，你说呢？”
“你看着像是华工，但他们穿的，又没你这么讲究，而且他们脑地后面，都留着一根辫子，但你没有。”男人眯起眼睛，将张人凤上下打量一番，“印第安人……又不太像，他们的颧骨，会稍微凸出来一点。”
“可以啊，眼睛还挺毒的。”张人凤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压低声音，故作神秘地说道，“我是这座城市的守护神。”
“……”臃肿的男人，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。
“这么说吧，这座城市里的小偷、赌棍、乞丐，都归我管。”
男人再度打量了一下张人凤，撇了撇嘴，“你是想说，自己是地下产业的老大？”
“可以这么说。”
“你说的那种人，我之前也接触过，块头有两个你那么大，一身肌肉。他们才不会在街上闲逛呢，要么是在酒馆，要么是在赌场，得给当地势力看场子的。就你？”男人摇了摇头，“精干巴瘦的，真动起手来，胳膊都得让人家折了。”
张人凤丝毫没有生气，嬉皮笑脸地和他逗闷子，“那也被一堵土墙过肩摔的胖子要强。”
“你这……”男人深吸一口气，但很快又像瘪了的气球一样，靠着墙壁，颓然坐下，五官纠到了一处，喃喃道，“……你是对的，我就是个废物，什么都干不成。”
“我也没这么说。”张人凤耸了耸肩，“转换一下心情，去酒馆怎么样，就当我请你了。”
“我现在没时间！必须！必须立刻……把那些东西弄到手，要不然的话，这次的机会，就又……”失魂落魄的男人，就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一样，再次站起来，直勾勾地盯着房子看。
他看着房子。
有人在看着他。
一股冰冷的视线，忽然从身后的某个角度，掠过了张人凤的脖颈。
“？！”
他迅速转头。
人来人往，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。
这反而让他愈发警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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