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优秀的武者，往往对别人的“注视”，非常敏感。眼神中，包藏着气机的移动。他们已经习惯通过观察眼神，来预判对方下一击的落点，以便做出截击，他躲子弹的神技，就是这个原理的加强版。
张人凤在江湖行走多年，依旧没有丢掉这种本能，他基本可以确定，这股冰冷视线，是不经意间在自己身上蹭过去的。最主要的被盯梢目标，应该是眼前这个笨贼。
事情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。
“你叫什么？”
“山姆。”男人老老实实地报上了名字，他犹豫了一下，没有说出姓氏。这名字也算烂大街了，哪怕是在官僚体系里，估计也有几千几百个。只要别报上姓氏，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是哪个山姆。
“好吧，山姆，听我说。”张人凤指了指不远处的办公木屋，“我也不知道你要找什么，但我可以带你进去。”
“真的！？”山姆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，看得出来，他对这件事的看重，已经到了近乎疯狂的程度。
“我是本地人嘛，本地人，知道镇长小屋的一两个后门，也很合理吧。”张人凤咧开嘴，露出一个笑容，“但是，不管你最后得到什么好处，我都要分一半。”
“分一半……”山姆犹豫了一下，“我应该说过了。我不是小偷，我要拿的东西，不能直接兑换成钱。它可能是账本、记录、表格之类的，我不觉得你会对它感兴趣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张人凤拍了拍他的肩膀，笑道，“不管是什么，按照约定，你都得分我一半。”
第七百十四章：十万火急，十万火急！
“你还真的知道啊……”
在张人凤的带领下，他们从围墙内侧，专门运送烟酒货物的暗门，顺利进入了办公处，并且避开了所有巡逻的人。
不过这个点，本来也没几个人巡逻，毕竟镇长办公的地方又没有钱，谁那么无聊，会在大晚上来偷文件啊。在门口安排两个人站岗，意思意思得了。
山姆的疑虑，在跨入暗门一刻，全部打消。再看张人凤轻车熟路的样子，忍不住感叹道，“一般的地头蛇，是不可能知道这种秘密”
可不是嘛……
张人凤在心中暗暗吐槽，因为这栋豪华的木屋，本来就是邓恩为了讨好自己，特意修建的。建成的时候，还邀请自己来参观过。只能说这哥们为了不步诺德林、温迪戈的后尘，也是非常想要进步了。
但张人凤还是果断拒绝：名义上来说，邓恩才是白炬镇的镇长。哪怕已经有很多人知道，他只是伊戈摆弄的傀儡，但明面上的样子，还是要做出来给人看的。
否则的话，一切就都乱套了，他一个没有任何实际职位的人，却住在镇长办公的地方，这叫怎么个事儿？
于是，下一次，邓恩就学聪明了，直接在山上，也就是红中帮原先营地的位置，再起了一栋木屋。这个马屁，拍的就比较成功，迄今为止，那栋山上的木屋，依旧在发挥着作用。要是嫌城市里太吵闹，红中帮的成员，便会去那边住两天，呼吸呼吸山上的新鲜空气。
更重要的是，那边离船长的坟墓也很近，有事没事，上山遛个弯就到了。
而这间城镇中心的木屋，就顺理成章地，变成了邓恩的办公地点。但事实上，张人凤也清楚，他平时压根就不会，也不需要在这儿办公。
关于白炬镇的发展问题，他能做主的，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，他的能力，基本也就到这儿了。真正涉及到未来、发展的关键走向，全都需要过伊戈那边，等他点头同意了，事儿才能顺利推进下去。
邓恩·哈尔冈达，就是一个人形签字机，外加人形盖章机。
当然了，这并不是说，邓恩就是个纯粹的添头了。
事实上，在拉格拉斯战役和高树战争中，邓恩麾下的军火工厂，也起到了相当关键的后勤作用。武器、弹药、炮弹、零部件……都是在他的工厂里，生产出来的。
张人凤将席恩派到他的工厂里，担任“武器设计总顾问”的职位，也是在向邓恩释放出强信号：我跟你不是玩玩儿，是真的准备长期合作下去的。
只是术业有专攻，内政的事儿你整不明白，就别瞎掺和了，当个人形签字机得了。
真正的好处，会在军火订单上，给你找补回来的。
作为白炬镇本地发家的小家族，邓恩也是从红中帮的订单里，吃的盆满钵满了。
至于这栋镇长办公楼……更像是一个标志性建筑，用来告诉白炬镇的所有人，这里的一切，都在井然有序的运转着。
事实上，它更像是一个废弃的文件仓库。
————
“进是进来了。”张人凤举着一盏电气灯给他照路，“但这儿也有很多房间，你至少也得告诉我，要找什么东西吧。”
“嗯……”山姆犹豫了好一会儿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，“那……你得向上帝发誓，不告诉别人。”
“我不能。”张人凤直截了当地告诉他。
“啊？”山姆一脸懵逼。
“我说了，我做不到。”张人凤平静地说道，“我告不告诉别人，取决于你到底要找什么，视情况而定。”
“也许之后，我们还有机会相处，到那时你就会知道。我这个人，说出去的话，都是一定要兑现的。但做不到的事，我从来都不会轻易说出口。”
山姆被他的直白震撼到了，在这个信奉上帝的国家，一般来说，搬出上帝后，就是绝杀了，别人也就顺着坡下来了。这招百试百灵，直到今天晚上，才第一次碰了壁。
但是，他明明可以随口编两句谎，骗过自己的。
“……”艰难的抉择后，山姆咬了一下腮帮子，做出决定，“好吧，你是叫……zang，是吧？”
“zhang。”张人凤很耐心地卷起舌头，纠正了他的发音。
“张。”山姆点了点头，“我和你说实话，要找的东西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。”
“哈？”这次轮到张人凤懵了。
“我刚刚也跟你说了，表格、账单、数字、笔记、信件，什么都有可能，我需要信息。”山姆耸了耸肩，“而且得是马上就要，上头只给了一周的时间，我从第一州星夜赶过来，光是火车，就坐了三天，快把我的腰给坐断了。”
“等等，上头？”张人凤狐疑道，“你上头是谁？”
“抱歉，这个不能说，高度保密。”山姆一脸严肃，“老实说，我连要找什么，都不太想告诉你。”
“我感觉……你虽然是地头上的人，但不是个坏人，所以这种事情，你少知道一点比较好。”
……
张人凤有些意外。
听了这话，再看山姆这胖胖的体型，臃肿的感觉，就全都变成憨厚老实了。
“你知道吗，这座镇子的前一任镇长，是他妈的奥州伯劳鸟。每次入夜，他都要到街上走一圈，挑几个猎物，做成香肠来吃。”
张人凤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这么扯淡的事情，我们都经历过，事到如今，已经没有什么，能让我害怕了。”
“……”
山姆的表情骤然一变。
他确实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。
“你要找温迪戈·莱克特？”张人凤猜到了他的来意，心中咯噔一下，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黑暗，如潮水一般向他袭来，淹过了他的头和脚，“为什么？你到底是谁？”
“……抱歉，张，我真的不能说。”山姆的表情很挣扎，咬牙道，“你知道那些资料放在哪里吧，我查了一下，现在的镇长是邓恩·哈尔冈达，他原来是军火贩子起家，上任的速度很快，选票也是清一色的同意……这不正常。我怀疑你们现在的镇长，是一个被推上来的傀儡！”
“但现在，我没空去纠缠邓恩了，我要的是温迪戈的资料。他以前处理过的所有文件，应该不会销毁的，肯定留存在某个房间里。”
“拜托了，张，如果你知道的话，就快点告诉我吧。”
“告诉你之后呢？”张人凤冷静地问道，“那么多东西，你一个人要全都抄录下来，这不是扯淡吗？”
“之后你就不用管了，赶紧回去吧，你参与的越深，越危险。”山姆沉声道，“相信我，我能搞定的！”
……
“这事儿……到底是什么情况？”张人凤忍不住问道。
“我不能说！”山姆额头上淌落汗滴，眉毛紧紧皱起，“但是……肯定超乎你的想象！”
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张人凤也不多废话，直接抓住他的手腕，“跟我来！”
第七百十五章：烈火烹油！
“先给你科普一下，温迪戈·莱克特，在本地犯下多起大案，以食人而闻名。”
“你可能对他的镇长身份，有一定理解，但我要告诉你，他是一个相当凶狠、残忍、冷漠的人。他完全不把别人当人看，在他眼里，他就像是羊圈的主人，生活在这座城镇里的人，就是牛羊之类的牲口，他想杀就杀，想吃就吃，并以此为乐！”
“事发之后，在追捕他的过程中，他被本地的赏金猎人追上了列车，中途摔了下去，尸骨无存。”
山姆抬起头，忍不住看了张人凤一眼。
尽管他压抑的很好，但山姆还是听出了，语气深处的那股快意。
对这个食人魔，张人凤有着近乎本能的仇恨——追本溯源，他在国内那段最痛苦的记忆，似乎就是以被强梁哄骗，吃下了所谓“米肉”，而开始的。没想到来了外国，居然又碰到了有这种怪癖的神人，他不光吃人，还要摆盘、烹饪，吃出花样来，简直是人神共愤！
因此，当麦克提出，要以同等手段，将温迪戈钉死在鹿角上时，张人凤一点都不觉得残忍，还欣然配合。
“涉及到这样的大案，和温迪戈相关的所有文书，自然都要作为文书取证，被警方收存起来了。凡是曾经过他手的东西，都可能成为犯罪证据，他还是镇长，牵扯到的东西，自然比普通人更多。”
“刚刚你说的，表格、账本、信件、笔记，全都已经被警方收走了。”
“这些事……”山姆无比怀疑地看着他，“张，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“别管，我就是知道。”
“那样的话，一切就都完了。”山姆站定原地，长长叹了口气。
“怎么就完了？”
“我了解过，你们镇子的警署，是由戈登·杨森在当警长，对吧？”山姆的语气低落，“这个人，原本他只是某个边陲镇子上的治安官，不知怎么的，被温迪戈一手提拔起来，才有了今天的位置。”
“他是温迪戈的人，这些资料，落到他手里，真实性就很难保证了。”
“该死……来这里之前，我就一直在担心这个……果然应验了！戈登是温迪戈提拔起来的人，温迪戈倒了，戈登却还在，这说明什么？”山姆拍了拍手背，“说明温迪戈背后的势力，依旧没有倒，他们还在控制白炬镇，甚至比以前更加紧密了。”
“邓恩是个军火贩子，之前也没有表露出，任何想要涉及政坛的举动。突然就出来选举，突然就全票通过，当选上了镇长。”
“他只是个傀儡，这座镇子……太糟糕了。”
张人凤听得目瞪口呆。
原来，在外面的人看来，事情是这样的。
貌似……也解释得通？
山姆是典型的政客思维，他很理所当然地认为，温迪戈将戈登一手提拔起来，戈登就应该是他的人。事实上，他也没错，因为在绝大多数地方，都是这么个规矩。不管戈登愿不愿意，温迪戈都是他的“贵人”，没有他，戈登这辈子也就在边陲小镇养老了。
温迪戈倒了，他作为一条船上的人，却得以幸存，还好好地坐在警长的位置上，确实会给人以错觉。
张人凤留下戈登的原因，仅仅是因为，他是个称职的好警察。
但谁会信呢？
更要命的是……
“你刚刚说，温迪戈‘背后的势力’？”张人凤抓住了关键，“我知道他没有亲人，他有一个妹妹，南北战争的时候，从一个什么什么堡逃难出来，估计也死在半路上了。”
“他背后还有谁？”
“别问了，张。”山姆叹了口气，“事到如今，说这些也……”
张人凤一把拽住他的手。
“张？”
“你跟我来。”张人凤不由分说，拽着他的手，大踏步朝警署走去。
“等一下，等一下！”山姆也认出了警署，一脸惊慌，挣扎道，“我不能去……我……严格意义上，不能有人知道我来这里，你会害我暴露身份的！”
“没事。”
————
“咚！”
别看山姆吨位不小，但要说力气，他哪里是张人凤的对手。
张人凤一手拽着他的胳膊，将他一路拖过来，轻轻一推，便将警署的大门，直接推开了。
里面留着值守的治安官们，和他大眼瞪小眼，几秒过后，纷纷露出惊愕至极的表情。
“是你……是您？！”一个年轻的治安官直接站了起来，脸上满是崇敬之情。
他是红中这件事，说实话，很难瞒得住，属于在警署内部，有不少人知道，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程度。
警署的大多数人，都是亲眼看着红中帮是怎么一步一步，把这个镇子，变得越来越好的。各行各业，都在蓬勃发展，他们的薪水也水涨船高，有邓恩的军火工厂兜底，就连治安官的武器装备，都比之前好了。
人心都是肉长的，该跟谁混，他们心里头门清。
张人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，言简意赅，“戈登呢？”
“警长去参加展览了，您知道的，就是市中心的那个……您有什么事吗？我派人去找他。”
“不，先不用，你们都留下来。”张人凤挥了挥手，“去把和温迪戈相关，所有的文件，注意，是‘所有’的文件。哪怕他只是拿墨水，在纸上点了个点，都拿过来，我现在要看。”
……
一声令下。
没有任何犹豫，甚至连最简单的追问，“您要温迪戈的卷宗干什么”，都没有。
治安官们立刻分散开去，开始了行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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