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“那些蜷缩在大雨里，活生生的人……”
“比数字和表格，更加重要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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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私生子？”张人凤惊呼道。
“嘘——！别那么大声！”索菲亚赶紧看了看附近，用胳膊轻轻拐了他一下，埋怨道，“只是猜测，猜测而已啦，我也没有证据。”
“但他在火车上的表现，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？”
“……”张人凤回忆起火车上的聊天，一旦涉及家室的话题，山姆总是避而不谈。
“他姓瓦格莱特，但他的母亲，却只能住在棚户区里，和其他工人一样干活，生活条件非常糟糕。他虽然进了海关系统，却没有正式的编制，待遇什么的也很糟糕。如果没有那个空降领导亲自下令，把他借调过来，参加攻坚项目，他这一辈子，可能就要烂在办公室的杂物间了。”
索菲亚分析道，“如果是正统瓦格莱特家族的人，怎么也不至于，混成这个惨样的。”
发过来想，答案就很明显了。
虽然自称是瓦格莱特，但他是私生子，而且还是那种被大家鄙夷的私生子。没有背景，没有势力，自然是走到哪里，都混的惨兮兮。也只有棚户区的老乡们，才会把他当成“政府老爷”看待。
张人凤深刻体验到了，不管是哪个国家，想要在公家体系中，混出点人样来，自己的能力如何，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。
出身，资源，背景，势力，这些才重要。
强如他这个武状元，想要混个武官当当，最后不也被逼的举国皆敌，不得不坐船出逃吗？
“唉……”想到这里，他叹了口气，“也就是说，一会儿……我们还要面对，他那群同事了？”
“您一会儿，可千万忍一忍。”索菲亚叮嘱道，“他们毕竟是公务体系里的精英，恐怕都习惯用鼻孔看人了。要是在这里，就起了冲突的话……”
“没事儿。”张人凤摆了摆手，露出一个有些复杂的笑容，“我也习惯，被别人用鼻孔看着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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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层，从右侧数，第六件间办公室。
咖啡色的厚重木门推开，想象中，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公务员，坐在那里，处理公务的场景并没有出现。
只有一个女人。
她穿着一身墨色斜纹呢外套，肩部加衬，撑起利落的弧度。呢料之下，隐约浮动着被衬衣收束的丰盈曲线。黄铜链节，缠绕着深灰羊毛西裤的高腰线，脚踝处套着一对焦糖色小牛皮短靴。再配上飒爽利落的深棕色短发，总体给人的感觉，是相当干练、简洁的。
进门的时候，女人正在用拆信刀，划开一封信件的封口，眸光流转，恰巧与张人凤四目相对。
紧接着，女人的眼神中，表露出一丝惊讶。
张人凤也同样惊讶，偌大一个办公室，怎么就她一个人？和刚才山姆所说的场景，似乎有些不一样啊。
“那个，你好。”他也是第一次，正儿八经地和这种级别的官员打交道，但介于对方还没叫自己黄番之类的蔑称，他决定先表露出一点善意，笑道，“我们是和山姆一起来的，他在白炬镇，找到了一些东西……”
“姐姐？！”索菲亚惊呼出声。
第七百三十九章：认亲大会
“哈？”张人凤的眉毛高耸起来，表情更是惊愕无比，忍不住吐槽道，“这是什么认亲大会……”
但不得不说，基因这东西，就是这么奇妙。
自从索菲亚喊了一声姐姐之后，张人凤再看眼前的女人，确实在细微处，和她有那么几分相似。回想起船长之前的嘱托，他的确说过，家里有三个女儿，索菲亚是家里年龄最小的一个。剩下的大姐和二姐，具体是做什么的，他也没细说。
“这位是我的长姐，莉迪亚·尤里西斯。姐姐，这位是……呃……”
索菲亚犹豫了一下，不知道该怎么向她介绍张人凤。她和张人凤一起经历的绝大多数事情，都是不能见光的，要怎么编出一套说辞，来将这一切合理化呢？
在眼眸上，这对姐妹稍微有些不同，索菲亚的眼眸非常纯净，是那种有些无辜，惹人怜惜的少女眼眸。但莉迪亚，却是略显凌厉的吊梢眼，也可能是她长期用这种审视的眼神看别人。
久而久之，十分自然地，便给人一种她很不好糊弄的感觉。
此刻，索菲亚稍微支支吾吾了一下，她的眼神立刻就扫过来了。
好在，吉米早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，给张人凤弄了一个，可以应对大多数场面的“官方身份”。
“我是白炬镇警署特聘的‘特殊犯罪顾问’，布鲁斯·张。”张人凤大大方方地从挎包中，拿出一份由白炬镇警署颁发的证件，递给她看，一面娓娓道来，“山姆找到我们这儿，说是要调取一些奥州伯劳鸟案的资料，说是有大用处……我们当然就配合他了。”
莉迪亚接过证件，扫了一眼，也没有打开细看。
这个国家就是这样，不同的州，会有不同的法律条文，政府麾下的组织机构，也完全不同。她从未听说过特殊犯罪顾问这个职务，但也许在新奥斯汀州，它就是存在的。
“感谢你们的配合，这个项目……上头有要求，确实非常重要。”莉迪亚沉默片刻，微微挑起柳叶一样的眉毛，“不过，其实你也没必要特意跑一趟，把资料交给他，让他带来就行了。”
“当初识破奥州伯劳鸟的人，就是我。”
“在那之前，我只是个普通的赏金猎人，之后，我才受到警署邀请，成为了治安队伍的一员。”
张人凤毫不避讳地，直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，以增加自己话术的可信度。这种真假参半的话术，就像做羹一样，特别讲究火候。给出的信息不能太多，不能太少，永远要把判断和决定的权力，留给对方。
他对火候的把控，相当精准。
“如果是对那起案子，或者是对温迪戈这个人，有什么不清楚的，我人在这儿，可以有效地帮到你们。”
“哦……是这样……”莉迪亚有些意外，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张人凤，微微点头，“感谢你们的帮助。”
一通操作下来，她对他的身份仍有疑虑，但基本已经相信这套说辞了。
索菲亚在一旁，看得惊为天人。这还是她熟悉的那个，一言不合，就发动巨树猛击的男人吗？怎么整起话术来，也是一套一套的，这么流畅？
能仅靠话术，把姐姐给糊弄过去的人，可不多见啊。
……
“那你呢？”
突如其来的问句，让少女心中一紧。
给了张人凤一个“你过关”的眼神后，莉迪亚转而问道，“你又是为什么，会到这座城市来？”
“我……那个……我……”
“我们遇到了袭击。”张人凤言简意赅地说道，“那个时候，索菲亚小姐挺身而出，对我们伸以援手。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后，便决定和我一起，把这些资料，安全护送到派克城。”
平心而论，这个借口变得很烂，远远不如刚才的身份介绍，但是不重要了。
像莉迪亚这样，混迹到高层的政治动物，一下子就能听出，张人凤话里的重点。
“你们……遭到袭击了？”
如果敌人对你起了心思，拼命想要阻止你做点什么，或许也并不是坏事。
至少意味着，你现在站着的方向，是没问题的。
“没错。”张人凤点了点头，至少这部分事实，他并没有杜撰。
“谁？”
“一个日本武士，四五十岁的样子，身穿蓑衣，头戴草笠，腰间挎着两把倭刀。一长一短，长刀一米左右，短刀半米左右，有弧度。”张人凤比了一下武器的形状，继续说道，“武士自称为‘草屋刈正’，在白炬镇内，发起了针对山姆的刺杀袭击。”
“索菲亚小姐非常勇敢，挺身而出，协助我击退了武士。”
“资料呢？”莉迪亚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。
“资料没事，都在这儿了。”张人凤将一直拎在手上的木箱子，轻轻搁在桌上，“就是可能淋湿了一点，毕竟那么大雨。”
“……”莉迪亚蹙起的眉毛微微松开，而后，她才转过头，问了一句，“你没受伤吧？”
索菲亚心中暗暗叹气，尽管这事儿纯属虚拟出来的，但即便在这虚拟的预设环境下，依旧能看出姐姐的重心——先问的文件怎么样，再问自己有没有受伤。
或许……在政坛里呆久了，自然而然地，就会变成这样。至少她还记得自己，不是嘛？
“我没事。”
“总而言之，救下山姆之后，我们就是再傻，也知道这件事不简单了。山姆也很紧张……希望你别怪他，毕竟是面对生命威胁，而那个时候，我们，是唯一能帮到他的人，他向我们倾诉了很多。”
张人凤沉声说道，“简而言之，该知道的，不该知道的，我们现在都知道了。”
……
这一次，莉迪亚沉默了很久，在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。看向两人的眼神，也变得有些复杂。尤其是目光扫过索菲亚时，甚至有些懊恼：天底下那么多人，怎么偏偏就是你，卷到这里头来了呢？
索菲亚也没底气和她对视，和世上所有犯错的小孩一样，低头看着地面，数起了地板上的花纹。
……
然而，当自己的血缘亲人，也一并牵扯进来时，是非对错，就没有那么好判断了。
她长长地叹了口气，
“我……谨代表亚美莉加国家财政部，感谢二位，在本次行动中，所做出的贡献。”
第七百四十章：奶油，龙虾，雪莉酒
从莉迪亚口中，两人得知了不少，关于这座城市的现状。
首先，“大湖恶魔”，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恶魔，而是一场即将登陆的超级飓风。
先是观测到，水温有异常升高的现象，在伊利湖的边际，生成了一股热带气旋，很快就扩展到4级飓风，风速达到了210公里/小时。
只是，在这个科学尚未普及的年代，即便是北方的大城市，各式各样的迷信思想，也如野火一般蔓延着。
这里的绝大部分人，都信仰上帝。但既然承认上帝的存在，那就等同于，承认了世界上仍有着许多如上帝一般，未知、强大、神秘，于人类而言，不可理解的存在。
看看着黑压压的天空，电闪雷鸣、狂风骤雨，在人们眼中，可不就是恶魔即将到来的前兆吗？
这种迷信思想，无形中，加大了人们的恐惧，他们认为，这片地方早已被上帝诅咒了，再不逃离，就会被彻底抛弃。
于是，兜里稍微有点钱的人，都开始发了狠地争抢车票，也就有了三人在车站里，看到的那一幕。
“其他海关调查组的成员，早就在苗头起来的时候，申请撤离了。他们各个都是老江湖了，知道越往后面，车票就越难抢。”
莉迪亚叹了口气，语气有些复杂，“也只有山姆，什么都不知道，还傻兮兮地回来。”
张人凤恍然大悟，难怪办公室空空荡荡的，感情都已经撤走了。都是拿工资上班的，谁陪你在这儿玩命啊。
但，话又说回来，越是这种危难时刻，才越见人品。
“那姐姐你……”
“我肯定不能走啊。”
莉迪亚正色道，“皮克斯点名，要我来做这个调查组的组长，我就必须对所有组员负责。山姆是我提上来的人，万一等他回到这里，我们所有人都撤走了，他找不到人汇报，事后追责下来，那不成了我玩忽职守吗？”
“事实是，他真的回来了，还带回来了宝贵的一手资料，和愿意帮助我们的盟友。我也没有白等。”
“……”
所谓“疾风知劲草，板荡见忠臣”，越是这种危急时刻，越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来。
不管莉迪亚的动机是什么，就冲她这份坚守不动，张人凤看她的眼神，便多了几分敬意，十分恳切地说道，“他和我们说起过，你对他，有着知遇之恩……如果他听到你这么说，会很高兴的。”
“什么知遇之恩啊。”莉迪亚笑着摇了摇头，“我只是把能干活的人，提上来而已。皮克斯让我们这个调查组落地，是为了真的查出点东西来，那种喜欢玩嘴上功夫的酒囊饭袋，肯定是进不来的。”
“咔哒”一声，莉迪亚将木箱打开，取出里面摞成一叠的文件，大致翻览了一下。
“必须得是有冲劲，有欲求的人，顶着压力，往前冲，才可能把这事儿办成。”
白皙剔透的手指，轻轻翻阅着书页。
莉迪亚的指甲上，涂了浅红色的指甲油，在灯光下，饱满的指头，显出几分成熟的媚意。
“我了解过他的家庭背景，他的老家就在这里，母亲住在棚户区，家里条件非常不好。他进入公务体系的目的，就是想有一个稳定的生活，好让他母亲的生活，过得不要那么拮据……情感上的动机非常强烈。”
“可惜，因为出身的问题，这个愿望一直没能实现，甚至还在他们原来的职场里，遭到各种不公平的对待。如果能把他心里，一直憋着的那口气，释放到工作上，会形成很强的推动力，综合考虑，我才选了他的。”
“等一下，姐姐，你刚刚说……”
索菲亚竖起小耳朵，精准从莉迪亚的一大堆话里，钳出了那个她最感兴趣的关键词。
“出身问题？”
“他有什么出身问题啊？”
……
莉迪亚看了一眼张人凤，又看了一眼索菲亚，吊梢眼的眸子微微眯起，似有些许责备之意。
但话都说出来了，她略微权衡了一下，还是开口道，“他是……”
————
“哈，我还以为是谁呢？”议事厅中，高背椅上，传来毫不留情的轻蔑声音，“好久不见了，杂种。”
“难道你看不出来，我们正在商讨‘极其重要’的事情吗？谁把这杂种放进来的？！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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