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持火山，西部杀穿 第351章

　　如此直球的辱骂，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了。

　　山姆本身，并不是一个很有自信的人，尤其是他的出身，和这个没有带给他什么好处，反而让他处处碰壁的姓氏。尤其是现在，他不得不直面向，给予他自卑的源头……之一。

　　威尔森·瓦格莱特。

　　有个成语叫“母凭子贵”，但那基本只会发生在普通人家，通过孩子后天的努力，做出一番成就，发达了，连带着家人也一起沾光。而在贵族的圈子里，这个说法恰好反过来，必须得是让你来到这世上的通道，大有来头，你才有可能，真正借用到家族的名望和资源。

　　山姆和威尔森，拥有同一个父亲。但威尔森的母亲，是第一州名头相当大的老牌贵族，而山姆的母亲，只是一个女佣。

　　所以现在，威尔森便能坐在这张长椅的末端，以派克城市长的身份，对他投来鄙夷的俯视眼神。

　　坐在威尔森身边的，是乔纳·瓦格莱特，担任市长麾下的总秘书一职位。他只在山姆进门时，抬头看了一眼，剩下时间，一直都管自己做着记录，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。

　　再往下的，就是按照权力大小，如次落座。

　　整张桌子是黑檀木的，看上去敦实而又牢靠。

　　长桌呈一个箭头的形状，似乎所有权力，都沿着箭头所指的方向，自动汇聚在威尔森身上。他的体型很臃肿，尤其是那张脸，享用了太多的美食、美酒，已经被脂肪塞得满满的。那双眯起来的眼睛，尤其是在看向他时，便会迸射出冰冷的目光。

　　“你最好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讲。”

　　他敲了敲桌面，冷声道，“这里的各位大人，可都是很忙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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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山姆有些怔怔地看着议会厅里的一切。

　　议会厅的空间相当宽敞，附近的二十余展煤油汽灯，墙壁尽头的炉火，给这里打上一层暖色调的光芒。窗外狂风骤雨，接连拍打着窗户，却只是发出轻微的颤动声。

　　在这温暖、舒适的房间里，雨声，反而显得很助眠。

　　每个与会者面前，都摆着一盘尚未吃完的餐点，是奶油酱龙虾，再配一杯雪莉酒。

　　酒香，奶油香，还有龙虾那股独特的鲜嫩肉香。

　　“咕噜噜——”

　　他的肚子叫了出来，提醒他，已经有太长时间没吃过饭。

　　阵阵哄笑声，在这群西装之下响起。

第七百四十一章：难不成，我也是杂种吗？

　　“很好笑吗？”

　　山姆向来讷讷的脸上，涌现出一丝愤怒。

　　从小到大，他有太多太多保持沉默的理由了，因为他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。每到一个场合，他都只能低着头，默默做事，通过大量无意义的重复工作，来博得别人对他的一丝好感。这也是他母亲的教诲，她总是相信，用心、认真做事的人，终究是会跳出来的。

　　然而，她不知道的是，这一分好感，可能就要用十分的轻蔑、鄙视和不屑来换。

　　山姆一直将这些负面情绪硬扛下来，除了硬扛，他没有别的办法。

　　然而，看到议会厅的这一幕，他终于忍不下去了。

　　“你说什么？”威尔森的语气迅速冷下去。

　　“我说，很，好，笑，吗？诸位大人！”山姆上前一步，怒目而视，高升呵斥道，“你们在这里喝着酒，吃着奶油龙虾……你们有没有出去看过，这座城市，已经变成什么样了？！”

　　“就在你们悠闲开会的时候，那些为挤在棚户区的工人，连带着他们的家属，一共3872人，连吃口热的东西，喝一口干净的水，都是奢望。食物短缺，药品没有，那房子脆的和纸板做的一样，泡了水一吹就倒！有很多人高热不退，只能靠意志力硬挺，都快挺不过去了！”

　　他俨然是将自己所有的情绪，全都宣泄出去了，凌空一指，因为太过兴奋，唾沫星子都一并喷了出来。

　　“我想问问诸位，这些人，到底是不是这座城市的市民？”

　　“他们在工厂里夜以继日地工作，【大西洋钢铁制造公司】的利润里，有多少，是他们的血汗！现在飓风一来，你们的措施呢？你们的政策呢？就是把这三千多条人命，扔在那个烂泥坑里，发臭等死吗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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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政治的游戏里，很少会有人，这样撕破脸地进行对峙。

　　这些与会者的眼神，无疑都充满了厌恶。

　　“……”威尔森漫不经心地挖了挖耳朵，“说完了吗？”

　　“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。”山姆咬牙切齿地说道，“市长先生！”

　　“呵……你以为你是谁啊？”威尔森露出一口皎洁的牙齿，笑道，“你之所以能说完刚才这番话，只是因为，你恰好和我，拥有同一个姓氏而已。不然的话……我早就让护卫，把你赶出去了。”

　　“咔嚓！”

　　他抓起一块龙虾的钳子，将其猛地掰断。

　　蟹壳崩飞，肉香味飘散出来。

　　“食物，药品，水源……你是觉得，这些东西，我可以一挥魔法棒，就凭空变出来吗？”

　　山姆怒声道，“把你们现在享用的物资，分出去十分之一给他们，都绰绰有余！”

　　“闭嘴，杂种。”威尔森忽然变脸，“你好像还是没明白……我才是这座城市的市长。”

　　“城里的物资，本来就不算充裕。具体该怎么分配，如何调度，是我全盘指挥。你一个海关打杂的，还来管起我的事情，管的未免太多了吧？”

　　“再说了……”

　　他缓缓起身，双手支撑着桌沿，用阴冷至极的眼光，逼视着山姆。

　　“那些跳蚤窝里的人，是死，还是活，和我有什么关系？”

　　“……”山姆的瞳孔略微放大，“你说什么？”

　　“滚吧，杂种。”威尔森挥了挥手，冷哼道，“你已经浪费了我们，足够多的时间了。”

　　两个五大三粗的护卫立刻上前，一人架住山姆的一条胳膊。山姆拼命抵抗，但他的身材，本身就比较虚胖，没有力气，很快就被架离地面，如同甩一袋面粉那样，朝门外丢了出去。

　　————

　　“咚！”

　　天旋地转之际，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股强硬的支撑力，将他稳稳托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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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……张？”

　　看到他的脸，不知为何，山姆心里充满了安全感。

　　张人凤将他扶稳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转身之后，面对这些坐在长桌前的看客，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。

　　他迈开步子，大步流星，朝他们走去。

　　“For god's sake……威尔森眉头紧皱，颇为不满地抱怨道，“你们脑子是不是让太多的酒，给塞住了，这是个黄番佬！怎么能让黄番佬进市政厅呢，这不是乱套了吗？”

　　两个护卫连忙上前，要将张人凤推出门去。

　　“咚————！！”

　　张人凤脚步不停，轻轻一推，两个体格高大的护卫，像是被一头野猪正面拱了一下，撞得人仰马翻。

　　咚咚两声，磕在了长桌的边沿，血流如注，纷纷抱着脑袋哀嚎起来。

　　与此同时，张人凤面无表情，脚步却一直没有停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威尔森，朝他的方向走过来。

　　“咚！”

　　“咚！”

　　“咚！”

　　每一步踩在地面上，都会发出这样一声。

　　他的脚步很重，仿佛这身黄皮肤之下的，并非血肉之躯，而是一座会动的钢铁雕像。

　　排除掉一些乱七八糟的因素，这一幕，其实是很吓人的。

　　“护卫？护卫——！！”威尔森被吓得额头冒汗，忍不住高喊起来，

　　但事态并未像他想的那样发展，张人凤只是搬了一张空出来的椅子，并将这张高背椅的椅子腿，在地上一路拖行，发出吱呀的声音。拖到了长桌另一端，也就是和威尔森遥遥相对的位置。

　　随后，他便站在椅子旁侧的位置，一言不发，只是用目光，扫视着在座的所有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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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不必先急着喊护卫。”索菲亚缓步踱入，有张人凤帮她撑场面，她的入场，也显得顺理成章起来，“目前为止，我们还只是谈谈。”

　　“谈谈？”威尔森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，咬牙道，“天杀的……还嫌这里不够乱吗？你们又是谁？！”

　　“索菲亚·尤里西斯。”索菲亚被他眼珠暴凸、满脸怒容的样子惊了一下，但还是深吸一口气，用沉稳的声音回答道，“我是伊斯塔沃·怀特·尤里西斯的女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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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尤里西斯？”

　　“我好像听过这号人……”

　　“不就是船长吗？之前管着南边出海贸易的那个……”

　　众人窸窸窣窣的讨论声，让威尔森的额角，爆出几条青筋。

　　“你没看过报纸吗？”他恶狠狠地说道，“船长早就死了！就算你真是他的女儿，又怎么样？你要我去卖一个死人面子吗？”

　　“……”张人凤的瞳孔，在一瞬间，放大到有些失焦。

　　“我知道，我父亲确实去世了，但我的母亲，黛雅·瓦格莱特，却还在世。并且，据我所知，你应该是哈什克·瓦格莱特的儿子吧？”索菲亚的语气十分坚定，“按照亲属关系的礼法算，我应该是你的长辈，我现在就以长辈的身份，和你说话！”

　　“你对着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，张口杂种，闭口杂种的，可见，你非常推崇血缘的纯度了。”

　　威尔森的表情像吃了一坨似的，满是愤恨，却又说不出来。

　　从年龄上看，索菲亚比他要小很多，但没办法，亲属关系就是这么规定的，板着指头一算，她确实是自己的长辈。

　　“怎么不说话？”索菲亚，这个年仅十五的少女一挑眉，冷声质问道，“难不成，我也是杂种吗？”

第七百四十二章：现在是1879年了，你去哪里找这么个人？

　　“什么？”莉迪亚大惊失色，好像屁股下安了弹簧一样，从座位上跳了起来，“你真的说了，要‘安置这些工人’？”

　　“我真的说了……”索菲亚没有了方才那股敢和威尔士对视的劲头，在姐姐面前，一下子蔫了。

　　“你真的‘亲口’说了，要‘想办法安置这些工人’？没有用任何暗示、比喻，或者其他什么手法？”

　　索菲亚将脑袋埋得更低，“我真的亲口说了……”

　　“为什么要做这种事？我只是让你们去看一下山姆的情况，你们……怎么擅自就……”

　　说到一半，莉迪亚扶额叹气，有一种心累到不想再说下去的感觉。她的眼神顺势朝张人凤身上瞥过去——以她对妹妹的了解，索菲亚虽然性格善良，但一般是不会抬出家族名头，直接去压人的。这整件事，都发生的太快，太不可思议了。

　　他们两人是一起上去的，很难说这件事，到底是谁的主意。

　　看起来，这位张先生，对自己妹妹行动的影响力，远比预想的要强。

　　这个男人身上，到底有什么魅力呢？

　　“抱歉，莉迪亚女士。”山姆则是垂头丧气，一副完全被打败的样子，他甚至都没有余力，对两人的姐妹关系，表示一下惊讶，“都怪我，自作主张地去和他们对峙，结果……给你们……造成这么大的麻烦……”

　　莉迪亚叹了口气，“原则上来说，我对你们各自的家事，是不做多余评价的。只要不影响到工作，你和你的……‘兄弟们’，该如何相处，是你们自己的事。”

　　“姐姐，我觉得这样不对！”索菲亚深吸了一口气，好像要把全部勇气都提起来，看向姐姐那双凌厉的吊梢眼，“那可是山姆的母亲，母亲！”

　　她又格外强调了一下母亲这个单词，它就像是有某种魔力，一提到它，莉迪亚眼中的坚冰，也略微融化了。

　　任何人都是母亲带到这个世上来的，这大概是不同地位、不同身份的人们，少数可以共情的事物之一。

　　“我们刚刚从棚户区过来，他的母亲重病卧床，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，只剩一层薄薄的皮，蒙在骷颅架子上。缺少食物，缺少药品，连一口干净的水都没有。同时，棚户区里，还有3800多个工人，正在忍受着差不多的待遇……与此同时，那群市政厅里的官员们，吃着龙虾，喝着葡萄酒！”

　　“你让山姆怎么办呢？看到这一幕，但凡是个正常的人，都不能再忍受下去了！”

　　说得好。

　　张人凤暗暗为少女比了个大拇指。

　　但看到莉迪亚大叹一口气，流露出那种无可奈何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，他又有些不忍，好像看到了女性版本的大师兄一样。

　　“事情不是这样办的。”

　　良久之后，莉迪亚摇了摇头，开口说道，“遇上这种事情，资源的调度、分配，都是很大的难题。”

　　“联邦政府，州政府，地方政府，是三个几乎完全独立的组织。现在暴雨连天，光是把这里的消息传递给更上层，就要花很长时间。对方收到消息，展开讨论，又要花很长时间。”

　　“即便是距离最近的第一州州政府，收到消息后，立刻做出决断，调配稀缺物资和人手过来，也会涉及到另一个东西。”

　　“指挥权。”

　　“人手，物资，救济金，来了之后怎么分，该听谁的？很显然，像威尔森这样的市长，并不愿意和其他人，分享自己的权力。这座城市的一切，他都要有处置权，他不能容忍任何外在势力，插手他的地盘。至少，这是我这些天和他相处下来，对他的认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