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持火山，西部杀穿 第352章

　　“至于联邦政府，就更不用指望了。根据《斯塔福德法案》，只有在州政府正式请求援助后，他们才能介入。等他们来，说不定飓风早就过去了。”

　　“懂了吗？面对这起突发事件，真正意义上的最高领导，就只有威尔森，这个派克城的‘市长’。这件事最后，能落实成什么样，完全取决于他个人的想法。”

　　“他几乎是一定会偏向那些，和他有深度利益绑定的集团。至于你们刚才说的工人……则是从最开始，就被他抛弃了。”

　　听到这里，山姆极其不甘心地咬了一下嘴唇。

　　“现在，你们当着所有人的面，说破了他的构想。还要承揽下安置工人们的工作，在他这样的人眼中，会将这种行为，视作对他职权范围的挑衅！即便成功了，他也不可能感谢你们。相反，他会视你们如仇敌，连带着将那3800多名工人，也一并记上报复名单。”

　　“更何况，即便你抬出家族的名号，暂时压了他一头，又能怎么样呢？事情还是没有解决啊。威尔森不可能给你任何帮助，那么，你打算怎么解决物资的问题呢？”

　　“要筹集到，足以供3800个人的口粮、药品、纯净水，以及容纳他们的干净住所……这是一个多么浩大的工程，需要多少道手续，多少道审批，中间要过多少手，要调动多少数量级的资金？你真的了解吗？”

　　“就这么说吧，除非现在，能有一个高度集权的人，或者高度集权的势力。他一开口，整个州郡从上到下，不管是什么派系的，全都没有二话，百分之百听他的。将所有的人力、物力集中到一起，像输血一样，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，才有可能办成。”

　　“现在是1879年了，你去哪里找这么个人？”

　　索菲亚被问得低下头，无言以对。

　　————

　　“也就是说……”

　　始终保持旁听状态的张人凤，终于开口道，“只要能搞定后勤、住所和资金问题，这件事情，还是有希望办成的喽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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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莉迪亚用惊为天人的眼神看着他，脸上写满问号，似乎不太能理解他在说什么。

　　他真的听懂自己的话了吗？说的嘴唇都干燥了，不就是在强调，这件事从一开始，就是根本“办不成”的嘛？！

　　然而，不等莉迪亚再说什么，门口却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。

　　“山姆……山姆，你还在吗？”一个有些气虚的声音传来。

　　“乔纳？”山姆对来人的到访有些意外，但又带着几分疏离，“……是市长让你来的吗？”

第七百四十三章：恶魔在人间

　　乔纳·瓦格莱特，从血缘关系上来讲，他是山姆的二哥。

　　方才的会议中，他一直都扮演着秘书该有的角色，管自己记录着什么，存在感相当低，张人凤也怎么注意他。

　　现在一看，他的穿着、打扮，乃至发型，都是特别不起眼的那种，即便是给他丢到人群里，估计也会迅速融入进去。往那一站，腰背微微佝偻着，天然就有点畏缩的气质，给人一种只要声音大点，就能将其驳倒的感觉。

　　“威尔森并不知道我来这里，那个……请你们也别和他说……”

　　比起山姆，乔纳的生态地位，某种意义上，甚至更加糟糕

　　威尔森对权力的掌控欲望，无疑是相当强烈的，在他手下，乔纳只能干些可有可无的工作。上上下下，都只是他当做威尔森的一个附属品，而事实上，也的确如此。

　　或许是因为，长期处于弱势地位，让乔纳养成了极强的察言观色能力。尽管刚才，直接参与谈判的，一直都是索菲亚。但他立刻就意识到，这群人当中，真正发号施令的人是谁。

　　“您刚刚说，要承揽起救助和安置那些工人的责任，我……我想问一下……”他转向张人凤，有些艰难地，把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来，“您是说说而已的，还是，真的有这个打算呢？”

　　“我真的有这个打算。”张人凤也不装了，十分坦诚地告诉他，“并且，我一定会做到的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乔纳被他轻描淡写的语气震撼到了，他的嘴唇嗫嚅一下，似乎想说点什么，但最终没能说出来。只是取出一份报告格式的文书，直接递给张人凤。

　　看不懂。

　　用词太书面了，导致张人凤完全看不懂，他有些尴尬地拿了一会儿，便转交给索菲亚，索菲亚则是一个字不看，又给了她的姐姐莉迪亚。毕竟这会儿，她才是职务最高的那个。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看了一会儿后，莉迪亚的表情愈发凝重。

　　“这是一份警报……由联邦气象信号局（U.S. Weather Signal Service），通过电报发过来的。上面说，距离飓风正式登陆，还有12个小时……等一下！”莉迪亚惊呼道，“你们是什么时候，收到这份东西的？”

　　“今天上午，九点二十分的样子……”乔纳回答道。

　　“那不就是我们刚刚到派克城的时间吗？”张人凤飞速换算了一下，他们从火车站下车，先去了一趟棚户区，又赶往市政厅，全程都是用走的。暴雨倾盆，路也格外不好在，至少花了四、五个小时。

　　换言之，留给他们的时间，已经不足八个小时了！

　　“如果你们真的有这个能力，就抓紧时间行动，把人群疏散走吧。不然的话……不然的话，就来不及了！哥哥他……他……”

　　乔纳的表情无比纠结，似乎有什么骇人听闻的事，就卡在他的喉咙口，却始终吐不出来。

　　张人凤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。

　　“你兄弟是你兄弟，你是你，我们不会因为他造的孽，迁怒到你身上的。”他催促道，“既然来找我们，就别磨蹭了，快说！”

　　“报告上还说了，如过这个降水量，持续不退的话……一旦飓风真正登陆，水位会一直上涨。我们面临的洪汛压力，就会非常非常大，可能主城区和工业区块，都、都保不住了。为了防止这种情况，威尔森他、他……”

　　“打算把棚户区附近的堤坝，整一段炸掉，将棚户区作为泄洪的缓冲口。他已经让人带队出发了，一车一车的炸药，正在往堤坝那边运过去。”

　　“领头的，是是一个叫‘刽子手’的军官，那家伙向来杀人不眨眼，就是专门替威尔森，处理这种脏活的。他下手的时候，甚至连一秒钟的犹豫，都不会有！你们的时间，真的不多了！”

　　“趁现在还来得及，赶紧去疏散棚户区的人吧，能救一点，就是一点啊！”

　　————

　　“轰隆隆———！”

　　电闪雷鸣。

　　雷光化作万千枝剑，强势地撕碎了这片压抑的夜空。

　　眼前薄薄的一扇窗户，被外头的暴风雨接连敲打，发出不间断的扑棱棱响声。

　　“所以……你们的头领，是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吗？”威尔森的语气相当不满，“他该不会以为，在这种环境下，备齐这一桌饭菜，是什么很容易的事情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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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即便城市的大部分区域，都因为暴雨而停转，但与他相关的核心区域，依旧没有受到什么影响。

　　只要他一声令下，即便是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，瓦格莱特家的私人厨师们，依旧准备了一桌，精致到可以说奢华的菜式。

　　酒也足了，菜也足了，本该出现的宾客，却迟迟不到场，只有他的手下们来了。

　　而威尔森这个东道主，同时也是派克城的市长，自觉没有受到同等待遇，丢了面子，脸上不是很好看。

　　此刻，他面对的，恰好又是这世界上，最冷的几张面孔之一。

　　陌客端坐在侧边的椅子上，一言不发，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塑。

　　老牛仔杰克，则是将牛仔帽盖在脸上，呼呼大睡，甚至还打起了鼾。

　　或许是意识到，和这两个神人输出情绪，也是白费功夫。威尔森转过头，看向坐在旁侧，双马尾发型，身材高挑的少女，厉声质问道，“都是为塞缪尔先生效力的，怎么，难道我就比他低一等吗？”

　　少女压根不回答他，只管自己大吃特吃，大有一种吃了这顿，不知道下顿什么时候来的感觉。

　　“嘛，嘛，稍安勿躁。”草屋刈正拖长音调，有些敷衍地劝道，“以我对他的了解，他一般是不会轻易迟到的，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去了。市长先生，不妨再……”

　　“重要的事？还有什么，能比现在这件事更重要的？！”威尔森的表情狰狞起来，他用手指轻扣了几下桌面，积累下来的不耐烦，终于一次性爆发出来，怒斥道，“明说了吧，那怂货要是不敢下这个命令，当这个恶人，OK，我理解。恶人我来当！”

　　“只是，事情过去之后，你们最好别像条哈巴狗似的跑出来，摇着尾巴，到塞缪尔先生那边去邀功。”

　　说完这句话，他也不想再等下去了，将酒杯往桌上个重重一砸，气冲冲地跑了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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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……老爹到底去哪儿了？”

　　面对少女的疑惑，陌客只是沉默着，摇了摇头。

　　————

　　“轰————！！”

　　雷光闪过。

　　派克城教堂，拱顶的最高处，也是这座城市的最高处。

　　陆阿牛站在那里，由高处，俯瞰着这座浸泡在雨水中的城市。

　　雨下的越来越急，将他花白的头发一并打乱，仿佛要将整个世界，都拖入深海中。

　　他沉默着，眼眸微微眯起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第七百四十四章：这里不需要上帝

　　“这……这不符合常理……”

　　震惊之余，莉迪亚还是勉强冷静下来，试图回归理性的思考，“就算要泄洪，也应该提前疏散棚户区的人啊。这些工人，不也是派克城的可用劳力嘛，把他们都淹死，对他这个市长，又有什么好处？”

　　“合同。”短暂的沉默后，山姆喃喃道。

　　“你说什么？”

　　“这些棚户住房，都是和他们签过合同的。住在棚户区的，都是大西洋钢铁制造公司的工人，他们的合约中，从工资里长期扣缴了一笔钱，买下了住房的权力。这是市政府安排下，认可的一笔交易。”

　　“要用薪水的一部分，去换这种一吹就倒的破棚户，当时也被骂了一通。貌似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，你和威尔森，被人称作‘水鬼兄弟’的……不过这都不是重点。”

　　“重点是，这笔交易，是由市政府亲自下场推动的。尽管吃相难看到了极点，也是白纸黑字，写的清清楚楚。”

　　“这些棚户，是属于工人们的‘住所’。如果市政府炸开堤坝，将棚户区作为泄洪用的缓冲区，就意味着，他们需要赔给户主们一笔赔偿金。哪怕不按人头，按户算，积少成多，也不会是一笔小钱的！”

　　“可是……如果没有屋主呢？如果屋主都和这些棚户一起，永远沉在水里，再也没法开口说话了呢？那就一美元都不用赔了，对威尔森来说，这是一笔稳赚的买卖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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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所有人都沉默了。

　　可怕的是，如此疯狂的猜测，套在这座城市上，竟然意外的合理，所有人都信了。

　　在利益面前，人性，往往是没有下限的。

　　张人凤没有再废话，直接问道，“你说的堤坝，在什么地方？”

　　“就在棚户区北边，再过去大约八百米的样子。”乔纳指了一个方向，语气依旧有些发虚，“你们快去疏散人群吧，时间真的不多了……等一下，你……？”

　　他看到张人凤开始活动颈部，不由地有些吃惊，下意识后退了一步，“你要干什么？别犯傻，刽子手下面，还带着一百多个人……全都是跟着家族混的私兵，下手狠着呢！”

　　“疏散才是不可行的办法。”张人凤沉声道，“从消息传递，到人员集结，需要花很多时间。恐慌会造成大规模的踩踏事件，老人、小孩、妇女，这些力量较弱的群体，可能会在撤退中，直接被踩死。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。”

　　“对啊，所以我才说，能救一点是一点嘛……”

　　“没有人应该被放弃。”

　　张人凤扭过头，平静的眼神中，蕴藏着无穷力量，掷地有声，“尤其是被这种混账放弃。”

　　“咚————！！”

　　下一刻，他忽然起跑，足尖在地面上重重一点，整个身体模糊了片刻，原地家族，撞碎了市政厅的砖墙。一个纵深大跳，跃向这座即将被大雨吞没的城市中。

　　乔纳的表情有些失控，这一幕，对没见识过张人凤力量的人来说，冲击力还是太大了。

　　而莉迪亚则是在惊愕之余，眉头紧蹙，深色的眼眸中，闪过一抹极浓的猜忌。

　　但，不管如何，这道身影安然坠入地面。仿佛一节失控的火车头，在城市里横冲直撞，朝着堤坝的方向，一路狂奔而去！

　　————

　　“喂，在那儿傻站着干嘛？快过来搬东西，这么多箱，难道光靠我一个人搬哪？！”

　　那名同伴充耳不闻，站在原地，口中默念着什么。

　　走近了听，只听到最后的收尾，“……愿您以全能的仁慈和智慧，宽恕我们犯下的过错，阿门。”

　　“怎么？”同伴以不耐烦的语气说道，“都到这一步了，还在做这种无用功，有意义吗？”

　　“我不知道，我只是觉得，有点……”祈祷的男人凭空画了个十字，又握住脖颈上的圣心吊坠，喃喃道，“做了这种事情，后世的人，到底会怎么看待我们呢？”

　　“不会怎么看待我们，因为这件事，压根就不会传出去。啪！”同伴做了个锤扁的手势，“一开闸，一放水，那群臭虫就全淹死了。即便消息泄露出去，也没有哪家不长眼的报社敢刊登，过几个月，这事儿就连影子都没了。”

　　“而今天，参与进来的我们，将会获得一大笔钱，作为犒赏——这世道就是这么运转的，你得习惯。”

　　同伴的态度满不在乎。

　　不远处，马车已经停下，更多同伴正在把密封成箱的炸药，从马车上搬下来。动作虽然很小心，但神情也很稀松平常，像是在搬运面粉。这种满不在乎的感觉，让他有些错愕，搞不明白，到底是自己不正常，还是这个世界，出了什么问题。

　　放弃，谋杀3872个人，是这么轻松的一件事吗？

　　“我看你又犯病了。”同伴摇了摇头，用一脸无可救药的表情看着他，“你以为，我们这一年到头，远超同行的薪资，是怎么来的？威尔森先生吃饱了撑的，花大钱养我们这么一批人？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嘛。”

　　“话是这么说，我知道。但……我总觉得……”

　　祈祷的男人犹豫着，不管他有什么想法，一想到每年拿了人家这么多钱，就难以说出口。

　　一只手。

　　一只粗粝、巨大，布满伤痕的手，忽然从上方伸出，啪嗒一声，拽断了他的圣心项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