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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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砰！”
一发子弹从正门的方向袭来，在他用烟灰缸暴扣乔纳之前，击中了其边缘，将它从威尔森手中弹开去。他登时心下大骇，甩了甩手腕，看向门口——方才席间宴请那几人中的老牛仔，此刻正斜着依靠在门板上，右手持枪，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。
“你……你们……怎么敢这样做？都是为组织效力，你以为，凭你们近些年做了些成绩，就比我们高一等吗？”
威尔森下意识地想要理论，遂放狠话道，“告诉你们，早在你们这群野蛮人横插一脚之前，瓦格莱特家族，就已经是光照派的支柱了！”
老杰克并不理会他，只是扫了他一眼，便自顾自地拧开煤油汽灯，用里面的火焰，点了一卷烟叶，吞云吐雾起来。
屋子里，一个阴暗的墙角里，忽然传来声音。
……
“那大坝，是你让炸的啊？”
威尔森倒吸一口冷气，再一看，办公室角落的椅子上，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。
看上去五六十岁，一头银发，束成短辫，侧颈处有一道显眼的星形烧伤疤痕。浑身都湿漉漉的，仿佛刚刚从水里捞上来，坐在那里，气定神闲，好像这里是他的房间。
在他开口前，没人会意识到，这里一直坐着个人。
那人分明是黄皮肤，但那句“黄番”始终卡在喉咙里，喊不出口。趋利避害，是政治家的本能，威尔森虽然行事风格比较跋扈，但依旧没失掉这种本能。他总感觉，在这种情况下，要是喊出来，会发生相当恐怖的事。
……
“没错，决策是我做的，但我也有自己的考虑。”威尔森咽了口口水，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，“敢问，您是……”
陆阿牛拍了拍大腿，缓缓起身，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，“认识一下，江湖上朋友们抬爱，都喊我一声‘老爹’。”
“简单点儿吧，这座城市来了个煞星，你对付不了他的。”
“带着你的破计划，赶紧滚吧。”
第七百五十二章：嘿，这小子真不傻嘿
被人以这样直接的命令语气，像对待牛羊一样驱使，在威尔森的人生中，可以说是从未有过。
他生下来就是贵族的长子，活到现在，人生的绝大多数情况，都是顺境，这也养成了他暴躁、易怒的性格。在他的世界观里，只要还在这座城市里，就只有自己对别人发号施令的份。
因此，他的第一反应是愤怒，刷的一下站起来，要从老爹手中，夺回自己在派克城的控制权。
“我才是这座城市的市长，这个职务，是联邦政府直接任命的！我有权力规划城市的发展，在特殊情况下，我采取了必要措施防洪，这有什么不对的？即便要撤职，也轮不到一个外人说了算！必须要有联邦政府正式的文件下来，我才会……”
陆阿牛没有和他辩驳，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。
这个掠食者一般的眼神，瞬间将他喝住了，就像兔子、松鼠之类的草食动物，感知大型肉食动物，已经在极近极近的距离时，身体忽然僵住了一样。本能判断出，在这个距离上，已经没有逃生可能了，于是就原地不动，等待自己被吃掉的命运。
或许从法理上来说，威尔森是对的，但是有什么意义呢？
“……要我去哪里？”
“随便，但我劝你，不要再磨蹭了，最好快点挪窝。”陆阿牛漫不经心地说道，“你派人炸堤坝的事，已经败露了，再不走，几千个人冲进来，能把你活活撕成碎片。”
话说到这里，算是彻底说破，完全没有了政治家惯用推牌手法的委婉，自然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。
威尔森最后恨恨地瞥了乔纳一眼，没有理睬他，咬紧牙关，径直地朝门外走去。
……
“喂。”
在他走出门的前一刻，陆阿牛忽然以极其粗野的口吻喊住了他，即便威尔森心中已经骂出声，双脚却不自觉地停了下来。上身好像一个生锈的机器人，十分僵硬地转过来，“还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你当心点。”陆阿牛反而意义不明地笑了，“别有一天，死在我手上。”
威尔森的表情仿佛吃了苍蝇，牙关紧咬，但也没说什么反击的话，恨恨地管自己离开了。
目睹了一切的乔纳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他听说过不少关于“老爹”的传说，也幻想过这个名号背后的形象，但现实的抽象程度，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。
三两句话，都让处于这座城市权力巅峰的兄长，变成了一条出逃的丧家之犬，这是何等气场啊！
“哦，对，都把你给忘了。”陆阿牛好像刚刚想起来有这号人一样，起身之后，挠了挠头，转而向他开口，“你叫……什么来着？”
“乔纳，先生，乔纳·瓦格莱特！”面对这样一个怪物，乔纳丝毫不敢大意，连忙毕恭毕敬地说道，“我是哈什克·瓦格莱特的次子……”
“次子啊。”陆阿牛点了点头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，忽然抬起手，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？！”
乔纳被吓得一个激灵，差点没跳起来。
“你是个聪明人，我是说……至少比你那个哥哥要聪明。聪明人应该知道说话的分寸，对不对？”
“接下来，他们还会来寻求你的帮助，你该怎么帮他们，还是怎么帮。所有一切，都按照之前的样子，只有一点……”
“我从未见过你们。”乔纳立刻补充道，“我的兄长，他，他是因为计划败露，才仓皇出逃，前往其他城市避难的。至于细节，我什么都没看见，也什么都不知道！”
“哈。”陆阿牛笑出声来，满意地点点头，对门口站岗的杰克说道，“你瞧，这小子真不傻嘿。”
————
……
“暖和点了吗？”
一来一回，张人凤他们再度回到了市政所喂海关调查组，准备的办公房间里。
莉迪亚找来了一张毛毯，将索菲亚整个裹在里面，又搬了张椅子来，让她靠着炉火，在光火的烘烤下，原先冰冷到僵硬的手脚，渐渐又变得柔软起来。索菲亚搓了搓手掌，苍白的脸上，终于又有了一丝光泽。
她凝视着熊熊跳动的火焰，主动将手靠过去，好像要把火焰的温度，通过这娇嫩的手掌，一并吸入到自己身体里。
“别靠太近了！”莉迪亚赶紧将她的手拨开，“就这样烤吧，等身上烘干就好了。”
不光是她，其余三个人，同样也是风里来雨里去了半天，都需要烤烤火，精神一下。噼啪的火苗跳动声中，索菲亚终于恢复了一点元气，但当她讲述方才那段经历时，还是忍不住裹紧了毛毯。
……
“我想阻止他们引爆炸药，但最后还是失败了，炸药炸开的时候，我还在那个涵洞里。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跑，就只能向那个炸出来的缺口跳下去。最后几步，几乎是爆炸产生的冲击波，把我的身体推出去了。”
“然后……”
“我就掉入了江水里。”
……
“扑通！”
……
“那水流太深了、太急了，下面还有好多暗流。我虽然会游泳，但……那种情况下……手和脚的力量，实在太微不足道了。我拼命地想要向上游，但一点光都没有，我判断不出哪里是上、哪里是下。”
“再然后，过了某个临界点，我就觉得好安静，但是很痛苦，周围明明一片漆黑，我却看到很多金色的光斑。我感觉自己，应该马上要溺死了。”
“光，声音，还有我的记忆，都一点一点离我远去。”
“我越来越感觉不到我的身体，到底是在上浮，还是在下沉，我的双手或许还在划动，或许早就停止了。这种感觉……剥离了我的一切，连‘害怕’本身，都在渐渐地淡去，我好像要变成这股黑暗的一部分了。”
“这就是死吗？姐姐，根本没有天堂，也没有地狱，那都是人们编出来骗人的。”
“死了之后，剩下的，就只有黑暗。”
莉迪亚听得心痛不已，紧紧抓住了她的手。
“就在这个时候……”
“一股力量，从我的‘头顶’灌进来，我能感觉到这是‘头顶’。紧接着， 他粗暴地抓住了‘我’，把我从黑暗中，剥离出来了。”
“这种感觉超级痛的！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，就好像……就好像，把我身上的一层皮肤，给扒下来了一样。这股痛在我的浑身上下里流淌，好像有人把脊柱剖开，往里面倒了一舀滚烫的铁水！”
“我痛的放声尖叫，但这股痛，让我又感觉到了我的存在，我不再是黑暗了。”
“就这样，我又活了过来。”
第七百五十三章：入神坐照，颠覆死生
从索菲亚的话中，基本可以判断出两条信息。
第一，有人从湍急的乱流之中，把她救了上来，重新放回了爆炸之后的涵洞空间里。
张人凤不敢想象这件事的含金量，因为他不会游泳。但人又不是礁石，落水之后，肯定会随着激流浮沉不定，想要在如此短的时间里，从黑暗、湍急的激流当中，把一个落水的人打捞起来，那是何等的难度？可想而知，救她上来的，必然不会是一个普通人。
第二……
即便是救上来，当时的索菲亚，肯定也处于溺水后的濒死状态了。她对死亡的描述，已经精准到了相当可怕的地步，没有亲历过濒死状态的人，是讲述不出来的。
但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，竟然让她起死回生，再度回魂，甚至挑战了“人死不能复生”这条铁律！
张人凤眉头紧蹙。
“方便的话，可以让我摸一下你的头顶吗？”
在得到她的允许后，张人凤将掌心微微摊开，十分小心地，拢住了她的头顶心，也就是天灵盖。
“是这个位置吗？”
“差不多……吧。”索菲亚自己也有些忘了，“或许再往左一点点？”
手掌按下后，张人凤双目微闭，整个身体也放松下来，进入了一种安静的脱力状态。而这一次，他使用脱力，不再是为了和什么人战斗了，只是要让自己的身体，尽可能和索菲亚，处在同样的“频率”上，心跳、呼吸，以及气机流转的速度，都和她保持一致。
咚咚！
咚咚！
微弱但有力的心跳声，宛若鼓点，敲击在他的太阳穴上。
见他露出如此严肃的神态，山姆和莉迪亚也都没有出声打扰他，一时之间，房屋里只剩下炉火时不时的噼啪声。
莉迪亚观望的表情有些紧张，她此刻的状态，有点类似后世的程序员——甭管程序是怎么跑起来的，但凡已经跑起来，就别去修什么bug了，就让它在那儿跑着吧。
因为，按照索菲亚自己的描述，她是根本不可能活下来的。因此，现在好端端坐在这里的妹妹，就成了一个谜题，一个用莉迪亚的世界观，无法解释的bug。
她真的很怕张人凤再操作两下，又把这个能跑的程序，给操作死了。
好在张人凤也没有硬来，良久之后，他睁开眼，眉毛却锁得更加紧了，“我的修行还是不够，看不明白具体是怎么做到的。不过……”
“要说起死回生的功夫，我确实知道一种，和现在的状况有点像。”
“天人合一，神照自生，此乃【神照功】。”
“此种功法奥妙无穷，乃集天下之至纯，秉天下之至妙。修行之时，劲力每日剧增，越来越强。四肢百骸之中，精神力气勃然而兴，沛然而至，甚至每一根头发丝上，都带有气力，可以无风立起，恍若飞升仙人。”
“练至大成，便抵达了【入神坐照】之境界，随心而动。颠覆死生，亦在反掌之间。”
说是“武功”，其实也不太准确，张人凤总觉得，武功若真练到这种程度，和神仙的区别也不大了。
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，这种事情，对生活在亚美莉加的三人来说，冲击力还是太大了。
“这……已经是……神了吧！”良久之后，山姆咽了口口水，“真的连死掉的人，都可以救活吗！！”
“倒也不尽然。”张人凤摇了摇头，露出回忆往事的表情，“只是在闲暇之时，师父和我们闲聊天，随口谈起的。”
“他告诉我，这门功夫神妙无穷，因此相当难练。需要大天赋，大毅力，大机缘，三者兼备，仅仅才是修行这门功法的门槛而已。还需要夜以继日、寒暑不辍的苦修，以及聪颖剔透的悟性……”
“这么说吧，必须得是苦大仇深到了极点，同时还天资极高的人，才有可能练成。但这两种东西，很难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。据他所说，上一个有点苗头，或许可以练成这门功夫的人，貌似还是在两百多年前。”
“两百多年前啊！”索菲亚忍不住感慨道，“那个时候，连亚美莉加国，都还没有呢。”
“而且，神照功虽然神奥，终归也不是万能的。”张人凤板着手指，一一细数道，“第一种情况，死亡时间不能太久，比如死了十几二十年的，早就烂成一堆骨头了，怎么也救不活的。”
“第二种，死亡之后，尸体必须保持完整。如果是斩首、挖心这种死法，也不可能复生。”
“第三种，如果是寿数已尽的死法，神照功也救不回来。顶多就是回光返照，再哆嗦一下，还是得死的。”
“第四种，如果是服毒自尽的死法，也是同理。即便勉强救回来了，身体也会被毒性影响，变得十分虚弱。即便短暂复生，毒素依旧在体内停留着，照样还是会中毒。”
“第五嘛……大面积创伤，失血过多导致死亡，即便拉回来，身体里没有那么多供血，一样是性命堪忧。而且伤口也不可能自己愈合，如果不立刻做处理，生命力会逐渐凋零。”
“第六种，也是最后一种情况，被神照功救过一次的人。再使用第二次，效果就会衰弱很多，第三次，第四次……以此类推，到最后，神照功也完全无法将其拉回阳间。总之，这种东西就和药物一样，越用就越不顶用。”
“如此看来，这门功法的救治条件，其实还是比较苛刻的。索菲亚非常幸运，那个人肯定是让你把肚子里的水吐出来，这么一来，就满足了全部救治条件。”
……
“咕噜噜……”
索菲亚听得入了神，忽然间，她的肚子发出一连串有些“粗鄙”的声音，这让她的脸蛋，微微攀上一丝绯红色，有些不好意思，娇声说道，“……我好饿。”
张人凤反而松了口气，“饿了才好呢，饿了，说明你的身体，也感觉到自己复活了。”
“我包里带了些罐头，先吃点儿垫着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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