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炉中文火
“该死……这破门怎么回事?钉死了?”
戴维好像突然来了力气,在门内侧指挥起来,“你得用踹的!把门板踹开来!”
“砰———!!”
连踹了好几脚,倒霉的木门终于开了,两名保镖兼车夫的肩膀上、背上,都已落了厚厚一层雪,他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了屋子。而后,两人又自行从旁边的抽屉里,取出了钉和锤,抄起门板,丁零当啷一阵敲,总算将门板重新钉了上去。
看到这一幕,张人凤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,就像一个对着数学难题琢磨半天的学生,终于在苦思冥想中,抓到了题干给他的一点灵光。
他意味深长地笑了。
“见鬼……真见鬼……”其中一人骂骂咧咧地说道,“梅斯维德先生,有个不好的消息。可能是马车吃重太大,又在雪地里艰难行进,车轮磕到哪块石头,已经有一个轮子报废了。这里没有材料,要想修它,可能会有点困难,我们暂时走不了。”
说老半天,真正有用的,其实就是最后一句话。
戴维的表情由惊转怒,一张本就惨白的脸,如今却憋成了猪肝一样的颜色,愤怒至极,猛地将杯子往地上一摔!
“哐当——!!”
“……”因为太过气急败坏,这一次,他甚至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“年轻的朋友,不要焦急,你必须相信,一切都是上帝的一手安排。”书记员安慰道,“暴风雪不停,你们也走不了,倒不如就趁此机会,享受一下在城市里无法见到的光景,如何?”
路都堵死了,还能如何?
他只能瘫在椅子上,有些颓丧地点了点头。
……
“还是觉得,我们有问题吗?”书记员不声不响地踱到张人凤身边,笑着调侃道,“你的戒心,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呢。”
“在我老家有句话,叫‘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’。”张人凤将一个微微开裂的玻璃罐放回架子上,沉声道,“被人暗算习惯了,不能不提防着点。”
“理解。”书记员点了点头,笑道,“既然这样,我把证件拿出来给你看看,也好让你放心。”
说罢,他便掏出一张四四方方的证书。
上面确实用工整的行为写着他的身份,是受雇于白炬镇镇长的一名雇员,从事文案工作,和他所说的一般无二。
“出门在外,谨慎一点没错,可别过了头啊。”书记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,也不多计较,转身离开。
……
这张证件,就像最后一块拼图,一下子就解释了很多事,比如索尔为什么能混在他们中间,并且活着。
张人凤一眼便认出来了:这假证就是他给办的,和麦克那张“兰道尔·斯蒂文森”的格式、字体,几乎一模一样!
第七十五章:已解锁“枪手传”
“呜……呕——!!”
戴维将嘴里的咖啡吐了出来,眉头紧紧拧在一起,抱怨道,“你煮的什么玩意儿?马尿吗?!”
他的发言引起一阵哄笑,书记官更是端起酒杯,冲着坐在角落里的传记作家多明戈调侃道,“终于有一个味觉正常的人,给出最恰当的评价了,多明戈。这下可以承认了吧?你煮的咖啡,味道确实不尽人意。”
“是啊……”熊皮帽跟着说道,“哪怕是给死刑犯喝,都属于不人道的程度。”
“在我老家,咖啡就是这么煮的。”多明戈没好气地抱怨道,“柜子上还有的剩,你要是想喝,自己煮去!”
“什么玩意儿,你不会直接用水煮开,什么都没加吧?”戴维自持喝不下去这种马尿一般的东西,但寒夜漫漫,保不齐得在这间屋子里呆到什么时候,他确实需要咖啡来提神。遂将被子里的咖啡全部倒在地板上,起身,在店里搜罗一些能用来调味的食材和饮品。
“说起来,索尔先生是律师呢,为什么律师会来雪山?”贝琪的好奇心好像永无止境一样,此时,她又盯上了坐在正中间的索尔,“这里也有你的客户吗?”
“算是吧,雪山上也有人,有人,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,就需要律师来解决。”索尔给出的回答十分有意思,“我的委托人快死了,他希望在死后,自己的遗嘱可以得到践行。比如财产、地产该如何分配之类的,鸡毛蒜皮的小事,赚的都是辛苦钱。”
“这还不是最奇怪的,有一次,我在多弗丘碰到一个奇怪的发明家,那家伙说,他研发出了可以穿越时间的机器,但是创意被人剽窃了。想让我帮他申请专利呢……”
……
索尔是个很喜欢说话的人,他就像一只适应能力极强的变色龙,用喋喋不休的话语,充当自己的保护色。而贝琪显然是个很优秀的听众,她在倾听时,眼睛总是看着对方,还会在适当的时候,提出一些“恰好可以彰显其专业水平”的问题。
有他们两,屋子里顿时显得热闹不少,有了几分人味。
……
“在写什么东西吗?”
芭芭拉被突然从身边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,看清是张人凤后,才松了口气,嗔道,“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?”
说归说,芭芭拉却很大方地将本子摊开给他看,一点也没有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气。
“我喜欢把看到的、听到的东西,都用文字记录下来,这些都是难得的素材啊。”
少女一页一页地向前翻,有些是父亲同她讲述的奇怪案子,有些则是她自己的亲身经历。最近一页上有一道刮痕,写的是他们坐马车来麻雀山探险的故事。
因为是写给自己看的,所以用的语序、文字,都十分随意。张人凤的认读能力本就偏弱,这么一来,更是有大半都看不懂,只是在许多页上,似乎都看到了“奥州伯劳鸟”这个词。
“你想成为作家吗?”
“嗯!我想写出惊险刺激,又感动人心的西部枪手故事!枪火、快马、侠盗、金子,失落的宝藏,神枪手之间的复杂的恩怨纠葛……”芭芭拉很干脆地点了点头,随后,又有些不好意思,脸颊微微泛红,“是不是有点太蠢了?”
“小说家啊……”张人凤眼眸半闭,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,而是显得有些失落,“早知要漂洋过海,就应该带几本过来的。石头记也好,水浒传也好,总归还能看看。”
“总之,要是光闷在家里,可写不出好东西来。你想找的东西,书本里是没有的。”
“就是啊!但我父亲不这么想,他总觉得我是异想天开……唉……”
说到这儿,芭芭拉的语气有些沮丧,她将簿子刷刷翻到最后一页,赫然列着一串名字。
————
恶徒比尔。
黄昏镖客。
天堂克比因。
黄衣人。
快枪手米勒。
伊尔·伊兰。
白衣美人。
晨星游骑兵米特奥拉。
红中。
————
这些名单后面,还详细地记载着每个人最后被目击到的地点、时间,她在后翻几页上贴了很多剪报,有几张显然是有年头了,纸张边缘都有些卷起。这种抄录,必然是距离最近的人和事,记录得最为详细。
红中,最后一次被人目击,于新伊丽莎白州风吹沙镇犯下要案,往汀兰草原方向逃走,至今仍处于通缉状态。
“这个是……”
“我想写一本叫做《枪手传》的小说,可是,除去这些从剪报上拼凑出来的信息,我对他们,几乎一无所知。”芭芭拉叹了口气,“你说的对,要想写出好故事,就得真正成为‘故事’的一部分才行。”
看着名单上的自己,张人凤心思复杂,但却莫名来了兴致。他突然觉得,也许,有一本自己能够登场的小说流传下去,也是件挺有意义的事。至少,等自己百年之后,或许会有闲暇无事的人翻阅老书,看到一个叫“红中”的人。
自己这荒唐、短暂的一生,就能以文字的方式,永远存续下去。
“也许,我可以帮你。”张人凤开口道,“我是说……我可以帮你去打听一下这些人的故事。”
“对哦!你之前确实说,自己是冒险家。”芭芭拉的眸子里,总算闪出几寸光亮来,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少女的活跃和期待,“真的可以吗?”
“没问题,小菜一碟。其实只要去他们发迹的小镇酒馆里,坐一坐,请里头的酒保喝一杯,就能听到大段大段的故事了。要是请他们喝一整瓶,他能把每个人家里的事,全给你抖出来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“不过,故事嘛,都是这样的,好的故事值得润色。”张人凤淡然笑道,“我可以代替你,去探寻他们的故事。”
————
“……这个味道就对了,不比那股马尿一样的味道好喝的多!”
戴维小小喝了一口,巴咂两下嘴,对自己的作品颇为满意。他将煮好的咖啡用木勺舀出来,分给众人。这也算是他在这趟倒霉旅程中,寻找到的,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了。
虽然万般不情愿,但众目睽睽之下,他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小肚鸡肠,还是递了一杯给他。
“咖啡这种东西,直接泡是不行的,这破店里什么都找不到,只翻出来几瓶酒,我用了白兰地和威士忌,还有一点点巧克力棒上的碎边,作为调味剂。可以让清苦的口感,变得更加复杂。”
“反正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,我们在学院里泡的咖啡,比这个讲究多了……”
……
说着说着,他只觉得自己眼皮变得十分沉重,一股无法抑制的困意涌上脑海。
打了个哈欠后,戴维就像断线了一样,脑袋砰的一声,砸在桌子上,面前的咖啡也被他自己打翻,撒了一地。
第七十六章:喝下去,就一定要中招吗?
相比于活力外放、讨人喜欢的贝琪,芭芭拉相对来说古板一些,不善言辞、不善社交,只有在提到兴趣相关的事情时,会展现出异常的活力和行动力。在文明社会里,这样的古板性格或许不太讨喜,但出门在外,就派上用处了。
父亲曾经多次叮嘱她,即便是在公共场合,从陌生人手中拿给你,并且你没有全程盯着的水,不能随便入口。
作为白炬镇的警长,他经受过许多类似的案例,因为对陌生人过于信赖,喝下了递过来的酒水,然后就失踪了。以白炬镇的警力配置,根本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寻找这些走失的女孩,家属往往悲痛欲绝,他也只能在一旁看着,什么都做不了。
她严格遵守了这条规则,没有喝这杯味道很好的咖啡,只是沾了沾嘴唇,就把它放到一边去了。
当然了,要不怎么说她古板呢……戈登嘱咐她不要喝东西,她就真的只是不喝东西,人家给的炖菜和咖喱,整整一碗都吃下去了。不过也算歪打正着,炖菜里面没毛病,毕竟人家自己也吃了,空盘子都还摆在桌上呢。
她本来就在写东西,见势不对,赶紧脑袋一歪,双目紧闭,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。
但,事发突然,可不是说冷静就能冷静的,芭芭拉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直跳,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,呼吸也随之变得紊乱起来。她的脑子一片混乱,还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,只是心惊肉跳,生怕被这伙人看出什么端倪。
……
“终于结束了……喂!他们四个都麻翻了,可以把这玩意儿取下来了吧?”女犯人长叹了一口气,晃动两下铁链,抱怨道,“手铐快把我骨头都磨出来了。”
“别着急嘛,‘黑寡妇’,哈哈哈哈!”熊皮帽哈哈大笑,“你还是这个样子更可爱一点。”
对他的调侃,女犯人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,听手铐的声音,似乎还比了个中指,“F**k you!”
“这群小崽子,到了安全的环境,立刻就放松警惕了……还是你的的计划好啊,维克多。”一直坐在角落里的作家,冷不丁开口,因为他一直沉默,芭芭拉一时都没认出来他的声音,“这三只肥羊可值不少钱,如此一来,在老大那里,我们也可以交差了。”
……
“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一下,有些话,得先说在前头。”
“这单活儿,是我们这边一手策划的。只不过是刚好沿途经过你们地盘,才会选择和你们合伙干。按照规矩,赎金到手,本该八二分成,我们老大卖你们牧狼帮一个面子,他只要七成就好,算是和你们交个朋友。”
“钱一定会过你们手,但是人,必须得由我们来处理。”
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加入谈话,让芭芭拉心中骤然一凉。
车夫。
是一路上驾驶马车的两个车夫,他们,还有这屋子里的所有人,全都是一伙的!
从什么时候开始?
从戴维找上他们,还是更早的时候?马车的车轮真的坏了吗?车上的补给真的不够了吗?
这家店从最开始,就是专门等待他们的陷阱吗?如果是的话……米尼夫妇,真的出远门了吗?
可怕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,在脑海中浮现,芭芭拉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窒息感。就像被抛到了海水中,有无数只手拉住她的脚,要把她往下拽。她忍不住想哭,但理智让她死死咬住嘴唇,一点声音都不允许发出来!
也许,在这种时候,像贝琪和戴维那样彻底昏过去,反而还比较好吧?——她发自内心地想道。
————
“切……七三开……你们还挺会做生意啊,我们提前做了那么多准备,最后就落一个七三开。”熊皮帽骂骂咧咧地说道,“维克多,你怎么说?”
维克多,也就是那位始终气定神闲、大局在握的书记员,没有接这个话茬,而是在略作思考后,将话题转向了在场唯一一个外人。
“你刚刚和这个黄番佬说——‘我对可可粉过敏,所以不能喝咖啡’,是什么意思?”
“什么过敏……我,我说了吗?”
律师索尔的声音在颤抖,让芭芭拉意外的是,这个看着就有些滑头的律师,竟然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。
他很用力地位自己辩解,“啊,对,我是说了!那是因为很奇怪吧?你们都不喝,我也不喝,只给他们几个喝,看上去有点……我这不是害怕事态暴露嘛,所以才、才随便编了个理由出来。你看,他这不是好端端喝下去了嘛?”
沉默了好久。
芭芭拉都觉得无比难熬,何况是直面压力的索尔?
“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所有事,并且参与进来了,换言之,这件事情,你也有份。”维克多沉声道,“要是敢往外说半个字……”
“明白!明白!脑袋搬家!”索尔还学会抢答了,小心翼翼地说道,“只是……这个男人,你们能不能……”
“怎么?”熊皮帽冷笑道,“你和他有交情?”
“准确来说,他是我的委托人之一。”索尔的声音都在发抖,但他还是咬咬牙,硬顶着有些发软的小腿,在这群悍匪面前站了起来,“作为律师,我当然希望的我的委托人活着……实不相瞒,我帮他处理了不少法律事务,但迄今为止,还一个子都没赚到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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