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“这家伙是个麻烦，不能留，必须得除掉！”其中一个车夫沉声说道，“都已经干这种买卖了，你们不会在关键时刻，还有所保留吧？”
“哈哈哈——！你这家伙，口才虽然不错，但做起事情来，未免也太荒唐了。”熊皮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，将桌子拍得震天响，“他都没给你一分钱，你还给他做事？换了我，谁敢欠我钱，我早就一枪把他崩了！”
————
“这是一种对‘未来’的投资，他相信，在不久的将来，我能为他赚回来更多。”
……
这一瞬，屋子里的所有人，包括装睡的芭芭拉，心跳都漏了半截。
张人凤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，嘴角挂着笑容。
尽管他从踢门开始就没怎么藏拙，但这种有反常理的事情，让他看上去愈发可怖了。
屋外，风雪仍在呼啸，不时拍打着窗户玻璃，灯影变幻不定，将他的身影在货柜上，投射出一道巨大的影子。仿佛一头张牙舞爪的怪兽，要将众人一口吞下。
“这不可能……我亲眼看到的！”女犯人用嘶哑的声音叫嚷起来，“我亲眼看到你喝下去了！”
“是喝下去了啊。”张人凤冷笑着，慢条斯理地反问道，“喝下去，就一定要中招吗？”
第七十七章：你有想过，我们死后会去哪里吗？
“喝下咖啡的同时，我便自封了天突穴和膻中穴。”
张人凤如同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，抬起手指，分别在这两个穴道的位置轻轻点了一下。
天突在咽喉偏下的位置，膻中则是心脏偏右处一点，又名死穴，当初他杀图库时，用的就是这招。
别人的身体，尚且需要用手来丈量，但自己的身体，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。
“以适当的力道，轻击这两处穴道，便可让毒性、药性凝而不发。”他不动声色地往左侧挪了一小步，笑道，“再者说，你们的骗术，未免拙劣得有些可笑了。就这样的程度，也就够骗一骗涉世未深的小孩子，居然还能在那里沾沾自喜？”
“……你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的？”维克多不再摆出那副书记官的和蔼笑容，细长的双目睁开，上下打量着他，“这家店布置，我多少也算是上了点心思，应该没有露出明显的破绽才对。”
张人凤像听到某种笑话一样，捧腹大笑，“你真幽默……”
他举起这碗尚未吃完的炖菜，笑着说道，“我应该和你们说过吧，很久之前，我来过这里一次，当时的米尼还很瘦呢。也是这样一个暴风雪的坏天气，他们招待我时，做的也是炖菜。”
“我在老家认识一个人，是给宫里头做御膳的厨子，他喜欢用鸡蛋清来增加肉质的口感，不管做什么菜，都会放一点鸡蛋清，这就成了菜品的独特之处。哪怕是他包的芹菜馅儿饺子，那馅料里头，都掺了打匀的鸡蛋清，一口咬下去，鲜嫩爽口，就是和别人不一样。”
“重点是……每个人的烹饪习惯，都是固定的。即便过个十年八年，从他手里出来的菜，都是那味道。”
他用刀叉敲了敲盘子边缘，叮叮两声，清脆响亮，却让在场所有人神经紧绷。
“我这个人呢，别的本事没有，舌头却特别敏锐。第一口的时候我就尝出味儿来了……这他妈的，就是米尼做的炖菜，是她用那口铁锅炖出来的。换言之，至少到今天早上，米尼还在这家店里，你却说她已经离开了一周，并且将她视若生命的店，交给了你来打理？”
维克多脸上闪过诸多表情，意料之外的惊愕和不甘，最后，却笑出声来。
“哈……小小一碗炖菜，就让我几个小时的准备功亏一篑，真是讽刺。那个胖女人是我见过最没脑子的，唯独这锅炖菜和咖喱，味道还算可以，丢了太可惜了。”
熊皮帽的赏金猎人面色沉重，手已经摸向了身后的大刀刀柄，维克多却将右臂高抬，止住了同伴的进攻动作，笑道，“既然你全程都听到了，我们也没什么可隐瞒的，不如这样，你也入伙，从中分一杯羹吧。”
“喂，牧狼帮的！”一个车夫露出凶相，“这么荒唐的事，我们老大是不可能……”
“你们的那份，该抽多少还是抽多少吗，千万别客气。”维克多的语气十分淡定，“给他的那份，从我自己口袋出。这样，你们的‘老大’总该没意见了吧？”
“维克多，你……”
他许下的承诺，直接把同伴们都给干红温了。
墨西哥人更是急得要站起来，却被维克多挥手打断，示意他们不必再多言，只是继续说道，“我听说，你是因为偶然，才会和他们一路同行，那你可曾知道他们的家室？”
“银行家的儿子，军火商人的女儿，以及白炬镇当地警长的女儿，他们三个加在一起，赎金过20000美元，是轻轻松松的事。”
“他们的父母，各个有钱的很。要说加价，加到个三四万美元，到手更多也不是没可能。最终分到你手里的，至少会有500美元……想象一下，如果你是正经给人干活的，比如牛仔、牧工之类，哪怕把命干出来，也赚不到这么多钱。”
“而现在，你不用流一滴血，甚至不用流一滴汗，只要保持沉默。这笔巨款就进了口袋，稳赚不赔的买卖，不是吗？”
维克多紧紧盯着张人凤的眼睛，继续说道，“你现在还没有做出，让我们无法原谅的事情。如果要谈生意，我们就坐下来，像个文明人那样，好好地谈，谈完之后，握手言和。”
“怎么样，这个条件，你愿意接受吗？”
————
风雪呼啸，灯影绰绰。
张人凤看着碗里热腾腾的炖菜，半抬起头，有些困惑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。
“我没有钱可以给你。”
他缩在壁炉边上，融化的雪水淌落下来，将他的黑发打湿，黏在额头上，像一条落水狗。
“没事，吃吧，不要钱，算是我请你的。”米尼的额头上，缠着一块有些掉色的暗红头巾，让她的头发看上去有些自然卷，她的语气里待着暖融融的笑意，炉火倒映在她的瞳孔中，仿佛将暖意分给了她。
“这家店收入不多，但一碗炖菜，我还是请得起的，是吧？亲爱的？”
她转过身，看向那个坐在有靠垫凳子上，背影颇为宽厚的胖男人。男人戴着眼镜，正在翻阅一本老旧的书，嗯嗯应付着，看上去颇为敷衍。
即便如此，张人凤仍然心有顾虑——还是水浒传看太多导致的。
在他的潜意识里，能开在这种荒山野岭的，大多是黑店，指不定这炖菜里头就有麻药，麻翻了之后砍碎了做成馅儿，塞进馒头里什么的。就算没有那么限制级，麻翻了后谋财害命，也是说不好的事儿。
米尼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，微微一笑，也不拆穿，只是转过身，扯着嗓子喊道，“喂，罗宾，别搁那儿坐着烤火了，赶紧过来！”
“怎么了怎么了？”罗宾直接将那身标志性的黄衣脱下，挂在椅背上，快步走过来，带着点调侃的意味，开口道，“张，你可别把米尼惹火了，暴风雪那么大，咱们还得在这儿住几天呢。”
看到米尼手中的炖菜，他一下子就明白了，但他决定不多费口舌，而是直接用行动，来证明他需要证明的事儿。
“啊……正好，我tm的快饿死了。”罗宾一把抢过这碗炖菜，抓起勺子，便大快朵颐起来，“锅在那里，你自己再去盛一碗吧。”
看同伴如此大快朵颐，张人凤的戒心多少放下了些，只是，他对这件店的存在，仍有些许困惑。
这对夫妻长住于雪山上，每次进货，都要驱车下山，只能挣取一些微薄的利润。他们所做的这一切，到底图个什么呢？
那天的晚餐前，他私下里找个了间隙，向同伴问出这个问题。
他仍然记得，在听清这个问题后，杀人如麻的【黄衣人】罗宾，脸上竟然露出无比复杂的神情。
“张，你有想过，我们死后会去哪里吗？”
张人凤对这个国家的神话体系，还不甚了解，因此他没有贸然开口，只是安静倾听。
“不管善恶、好坏，人在落入危难的时候，都会祈祷有人能拉他一把。不用多，一顿饭、一杯酒，一处温暖的炉火……所有从这里过的人，都受到他们夫妻的恩惠。进了这扇门，不管你在外头是什么身份，都可以从她这里，吃到一碗热腾腾的炖菜，这就是米尼旅人商店存在的意义。”
……
意义如何，张人凤暂时还琢磨不透，只是在那个晚上，他睡和罗宾都睡在这间旅人店里。椅子拼成一起，做成了临时的床，罗宾一沾着枕头便呼呼大睡，张人凤却一时之间睡不着。
他看着窗外，风雪呼啸，薄薄的一层玻璃，却将寒冷和危险都隔绝在外，让他感到久违的安心。
他就在那样的感觉中，沉沉睡去。
第七十八章：你们已经做了，我无法原谅的事
“你杀了他们，是不是？”
时间回到现在，地点，回到这间被风雪包围的小木屋里。
张人凤放下手里的炖菜，喃喃道，“让我猜猜看……雪山上，土地冻得和石头一样结实，你们不可能挖坑来处理尸体。所以要么是烧掉了，要么是随便丢在附近了，是这样吧？”
维克多神色一变，脸色也随之阴沉下来。
“为什么要在意他们？不过是两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，把店开在这种地方，今天不死，后天不死，大后天也可能死在任何人手上。我们在讨论的，可是至少500美元！”
“不管以哪个州的标准来看，都不是一笔小钱了，而你需要做的，只是保持沉默、转身离开，就这么简单，500美元就进了你的口袋了！”
说到这儿，维克多的语气里，已经带有一丝警告的意味，“难道，真的要为了两个死了也没人会在乎的小人物，断送这么好的一笔生意吗？”
风雪的呼啸渐渐减弱，天色黑下来，木屋如同一艘行驶在海上的小船，地板嘎吱作响，随时可能被一个巨浪打碎。
所有人都屏息凝神，等待着最后的结局。
“原来如此，500美元啊……确实，不是笔小钱。”张人凤将炖菜碗碟旁的刀叉捏在手中，笑道，“你们牧狼帮的人看着寒酸，出手还挺大方啊。”
“比起赚钱，我更看重稳定性，我愿意出一点钱，来确保所有环节都安全落地。”维克多张开双臂，胸有成竹地笑着，“拿了钱，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了，以后有什么轻松赚钱的好活儿，如果能一起的，未必没有再合作的机会。”
“看看现实吧，你身上根本没有武器，我们这里有六个人，即便除去被手铐铐住的这个，也有五个人。五对一，我看不到一丁点胜算。”
维克多的语气循循善诱，极力描述着，那个所有人都可以受益的未来，“还是那句话，到目前为止，你还没有做出让我们无法原谅的事。只要你点一下头，就是皆大欢喜的‘双赢’。”
……
长久的沉默。
实际可能就过了五秒左右，但在芭芭拉的体感中，这几秒像是永远并不会结束一样，吊着她的心脏。有那么一瞬，她甚至觉得，哪怕张人凤点头认下都无所谓了，只求痛快点给个结果，也好掐灭她的希望。
人，在只能看到一丁点希望时，无疑是最受折磨的。
屏住呼吸，苦等许久，等来的是一声冷笑。
“你说的有点意思，可惜……”
张人凤随手将叉子甩出，却见那亮银色在空中疏忽一闪，“嗤”的一声，便刺入一名车夫的喉结之中。都说力大砖飞，气力大到一定程度，即便是钝器，一样可以穿透人体的肌肤，直抵要害！
“你们已经做下，让我没法原谅的事情了。”
反身，出腿，蹴击！
“咚————！！”
张人凤一脚踢在木桌边沿，这张用来吃饭的实心木桌，在路面上横移了数米，如同一头见红发光的斗牛，发了疯似的冲撞过来。
桌子腿和木质地面相互摩擦，发出低吼，重重砸在另一名车夫身上——而他正在为同伴的突然暴毙目瞪口呆，拔枪拔到半当中，咔嚓一声，便被这张实心木桌撞断了腰。
连人带桌一起，狠狠撞在墙上，震得货柜上的酒水噼里啪啦往下砸。这张实心木桌约莫4、50公斤重，完全压在人身上，寻常人根本推不开。更何况腰椎突然受此重击，已然隐隐断裂，不出片刻，便痛的昏死过去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被叉子贯穿喉咙的车夫，已经倒在地上，如垂死野兽一般奋力挣扎。鲜血随着他的咳嗽，一下一下飙到地板上。他的瞳孔已然散开，捂着不断失血的脖颈，无比艰难地朝门口爬去。
眨眼的功夫，先发制人，完成了二连杀，让现场从五对一变成三对一。
“疯子，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！”维克多破防了，一边掏枪，一边对他破口大骂，“你宁愿为那两个无名小卒，和牧狼帮撕破脸，也不愿意收下这白来的500美元吗！？”
“你糊涂啊！”张人凤也跟着狞笑起来，使出一招近乎一百八十度的竖叉，足跟高高抬起，右腿和左腿几乎崩成一条直线，“做了你们，我自把这三个小鬼拿去赎了，钱不都是我的吗？！”
“砰！”
足跟如战斧一般劈落下，将一块木头地板砸得翘起来，阻隔住了射来的子弹，木屑随之迸裂而出。
但张人凤的重点不在这里，他俯下身，将脑袋探到在黑暗中。那一双眼睛仿佛野兽般，闪烁着嗜血的光，将躲在地板下的藏匿者，吓得一片空白，甚至都忘了掏枪。
“哥们儿，要藏就好好藏嘛……”他嘴角勾起，浮现出一个如恶鬼般，可怖的狞笑，“你的呼吸声敢再大点儿吗？”
“轰——！！”
双龙出海！
张人凤变拳为爪，直接凿穿了木质的地板，十根指头如铁铸一般，左手抓住琵琶骨，右手抓住肋骨，像拔萝卜一样，将他直接从地板下拔了出来！尖锐的木屑如刺一般，扎在他的身体里，让这个倒霉的潜匿者惨叫出声。
没有一刻犹豫，张人凤直接将他在空中拽了一圈，挡在身前，子弹尽数招呼在他身上，打出一蓬一蓬血花。他连叫都没叫几声，很快就被同伴打成了筛子，只剩下一对眼睛还在乱转。
“哦，不！多斯顿——！！”被铐住的女犯人忽然尖叫起来，像疯了一样蹦跶起来，“快住手，快住手啊——！”
……
“躲在地板下面，是想一枪射爆我吗？哈哈哈……”将他当做人肉盾牌，挡了数枪之后，张人凤哈哈大笑，右手一伸，拔出了多斯顿枪套里的另一把左轮，怒声道，“从来只有我射人，岂有人射我？！”
大拇指按下撞针，趁着对方将子弹倾泻在同伴身上，不得不换弹的间隙，张人凤抬起左轮。
“砰！砰！砰！砰！砰！砰！”
六声枪响，弹巢清空。
张人凤习惯了火山手枪的手感，冷不到换上左轮，命中率就有些感人了。本来是想着一枪爆头，干净利落，却足足有四枪打在墨西哥人的躯干上，将他和他身后的酒瓶货架，一并打成了碎片。
剩下两枪，一枪落空，另一枪则是打在了维克多的手臂上，打得他闷哼一声，连连后退。
“啧……”
没了子弹，张人凤对自己的命中率大为不满，索性反手握住枪柄，将左轮当做独门暗器一样，掷了出去。
“咚！”
金属枪管正砸在他的鼻梁上，砸得他两眼一黑，当场没了生息，软趴趴地栽倒在地。
“欸～～这就对了。”张人凤拍了拍双手，略带自嘲地笑道，“还是这么用顺手些。”
第七十九章：你怎可凭空污我清白？
“啊———！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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