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莉迪亚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，但眼下，能搜集到的信息太少了，也判断不出什么来。她便全程保持沉默，只和张人凤用眼神交流，因为摸不准对方的路数，张人凤也暗暗绷紧浑身肌肉，做好了随时爆发冲突的准备。
但，这座城市里的居民，却意外的很少。
走了半天，干净、整洁的街道上，却是空空如也。走了好久，才碰到一个年轻人——他穿着一件鼠灰色羊毛希马申诗人袍，一手拿着纸稿，一手扶着头顶歪掉的桂冠，面露狂喜。
他与张人凤三人擦肩而过，面露喜色，朝着不远处高耸的围墙跑去。
“那是一位年轻的诗人。”亨德森早已见怪不怪了，向两人解释道，“多半是钻研诗歌，有了新的研究，就迫不及待地拿去发表了。”
“诗……人？”
张人凤有些困惑，他穿梭了那么多座城市，至少在亚美莉加西部，从未见过第二个类似的职业。
莉迪亚问道，“他把诗拿去哪里发表呢？”
“那边，围墙后面，是一座叫做‘维纳斯圣所’的花园。这座城市的诗人们，经常在那里举办沙龙，还会有下午茶会。这些年轻诗人们，精力充沛的无处发泄，便舞文弄墨，写那些辞藻华丽的罗马情诗，或者小家子气的维多利亚风格诗歌……呵……”
说着说着，亨德森冷声一声，脸部肌肉也垮了下来。
自认识以来，张人凤对这位老绅士的印象，一直是比较体面的，相信只要他愿意，也可以很好地掩饰这声冷哼。
但他没有。
不仅没有，随手一指的动作，更是将他看不起这些年轻诗人的情绪，表现得淋漓尽致，“廊柱之间，有一处悬挂丝绸帷幔的地方，他们会把写好的诗歌挂在那里。”
既然都介绍到这儿了，亨德森又将手指移动几寸，指向不远处的一座高楼，接着说道，“那栋建筑，门口有狮子石雕的那个，是密涅瓦图书馆。里面有许多精装版书籍，其中的绝大部分，都是历史参考用书……对这些写情诗的人来说，或许太难懂了。”
“图书馆边上，那个半圆形穹顶的建筑，是福尔图娜歌剧院。我们用一些手段，还原了里拉琴与奥洛斯管的演奏表演。”
“其中有几出剧目，是由我亲自排演的，比如《安提戈涅》、《美狄亚》、《普罗米修斯》，以及那出大名鼎鼎的悲剧，《俄狄浦斯王》。如果你们有机会，能留在这座城市，也欢迎你们前来鉴赏。”
“……”
张人凤眉头微微一跳，亨德森报出的戏剧名称，让他忽觉有些耳熟。
但还来不及回忆，一座规模远超花园、剧院和图书馆的宏大建筑，赫然陈列在眼前！
其墙体由石灰华石切割而成，雕刻卷草纹、狮鹫与胜利女神浮雕的。高大的立柱，则是科林斯式白色大理石柱，柱身镀有金叶纹，以相当精致典雅的方式，堆叠在了一起。视野可见，最高、最粗的那根柱子，在底座之上，刻着这样一句话。
Virtus in Arce。
“堡垒中的美德。”莉迪亚将其念诵出来。
它的屋顶，则是由一片片的赤陶瓦片拼接成，檐口还悬挂青铜风铃。
————
“老天爷哪……”张人凤不得不仰起头，才能将这座只能用大气磅礴来形容的建筑，完全收入眼底，下意识地吞咽口水，“你确定这个地方是澡堂子，我们没来错吗？”
“这里正是橡木城的一大标志性建筑之一，【戴克里先浴场】。男性和女性分两个浴场，我就不陪二位进去了。里面会有专门接待的人，跟着她们走就行。”
……
张人凤从未见过这种规模的澡堂，入门之后，脚下的地板也是方方正正的石头，拼接而成的。浴场内的布局十分大气，一张红地毯，将纯白色的地砖一分为二。
如亨德森所说的那样，在有着男女标志的两扇石拱门前，各站着一名侍女，她们统一穿着乳白麻纱斯托拉，染淡紫边，纤细的腰间，挂着一串数字铭牌。她们都没有穿鞋，白皙、柔软的脚丫，就这么踩在地上。
空气中飘着令人心情放松的熏香味，厚实的墙壁中，隐约回荡着哗哗水声，撩拨着两人疲惫的神经。
“我总感觉不太对。”莉迪亚四下张望一番后，凑到张人凤耳边，轻声说道，“这座城市的公共建筑，是以一种完全不计成本的方式，构筑出来的。我刚刚看了一下，就这个浴场的规模，需要调动的经费，就和其他城市的市政厅差不多了。”
“还有刚才的沙龙花园、图书馆、剧院，和广场，修筑的都非常精细。说实话，这种古典的建筑风格，在当今的亚美莉加，已经很难见到了。要不是亲眼见到，我都不敢相信，这么多大工程，会集中在同一座城市里。”
“……都到这儿了，兵来将挡，水来土掩。”张人凤反倒看得很开，迈开脚步，朝着不远处的拱门走去，“我倒想见识一下，一个澡堂子，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来。”
第七百七十二章：我是哪里让你不满意了吗？
“这位客人，请、请您跟我来……”
少女的脸色有些涨红，好像是在念台词一样，说出了这句话。
而后，或许是太紧张了，她也没看张人凤有没有跟上来，居然迈开腿，管自己直接往回廊里走了。
张人凤注意到，她的鼻梁上，有一小块皮肤的肤色，和其他部位不太一样，应该是长期佩戴眼镜的结果。
这让他非常惊讶。
在这个年代，还没有后世那些铺天盖地的电子产品。想要让视力下降，唯一的可能就是看书。因此，近视眼，也被认为是一种富贵病。
换言之，这个澡堂侍女的文化程度，可能比自己都要高。
他被带入了一个房间，里面被一层一层的木柜填满，仰头看去，穹顶上刻着一幅“太阳神驾驶战车”的彩绘画。画中的神明高大英武、怒目直视，拉进缰绳的动作，被勾勒的充满力量感。
张人凤老家的条件也不算差，但从小到大，他都只是在木桶里泡澡。在练气硬功的初级阶段，还会往桶里倒些药酒，大成之后也就不用了。
他对洗浴的认知，也就停留在“往倒满热水的木桶里一泡”这个程度。这座建筑内发生的一切，都是他从未见过的。
对此，他感到无比好奇。
四处张望，屏息凝神，他便听到了墙壁之内，传来的流水声。
“当！当！”
他曲起手指，敲了敲墙壁，又从回音当中，判断出许多信息，“这座墙壁里，装的是金属管道吧。整个浴池的水，都是从外面运进来的？”
“我不太清楚诶。”侍女一问三不知，摇了摇头，只是打开了其中一扇柜门，“请您先更换浴服。”
所谓浴服，就是一块白色的毛巾，围在腰上，差不多只能遮住两腿间那玩意儿。
张人凤也有些傻眼，说好的“服”呢？这和全身光着的区别也不大了吧！
不过，再转念一想，洗澡嘛，本来就是清洗身体的环节。脱干净才是正常的，问题是……
他看着站在身旁的侍女，人家也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，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会儿。
“那个，这位……女士？”张人凤觉得她可能也就十六七岁，甚至更小，说话的语气也温和起来。
少女被他这样称呼，反而如临大敌起来，嘴唇紧呡，微微颔首，一脸惶恐地看着他。
“我会换好衣服的，能请你……不要在旁边看着吗？”
“为什么？”侍女反而一脸困惑，她的脸上仍然有些红晕，“在戴克里先浴场，从客人走进大门开始，到他们沐浴完离开会场，期间的一切服务，都是由澡堂女仆负责的。也包括更换衣服，这是这里的规矩之一……我……我不能……”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张人凤问道。
“卢娜……”
“好的，卢娜，但这不是你的问题。”张人凤心平气和地解释，“你应该也看出来了，我不是这个国家的人，也不习惯这种方式。你不用随时随地，都这样跟着我。”
“……”卢娜的表情十分纠结，这姑娘非常轴，就认死理。张人凤和她沟通了半天，终于和她达成了一致，让她先去前面的浴池等他。
从她口中，张人凤也得知了接下来的流程，一共有三个浴池——冷水池，热水池，和仅供上等人士享用的“贵族池”。
她们得到的指令，接待张人凤和莉迪亚的级别，和这座城市里的平民差不多，洗到热水池就结束了。这个过程中，浴池女仆会负责给宾客擦拭身体，以及提供其他“各项”服务。
到这个环节，卢娜说什么都不愿意让步了。
被自己的顾客当众拒绝，是一件相当羞耻的事情，她没法接受这样的事当众发生。张人凤也退了一步，同意在进入浴池后，让她来帮忙擦洗身体，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，勉强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。
————
少女长叹了一口气，从拱门内侧走出来。
刚刚跨入冷水池的地板，就被一大片年轻的少女们“呼啦”一下子围住了。她们也都是浴池的女仆，看上去都和卢娜年纪相仿，声音清脆，脚步轻快，脸上的笑容，眸子闪闪发光，显得有几分的单纯孩子气。
不过，她们谈论的话题，就比较重量级了。
“怎么样，卢娜，见到他了吗？大不大？”
“我听说，他们那边的男人，会在脑袋后面留一根辫子，头发太长，就很难好好打理。闻起来的味道超级恶心。”
“一会儿你和他做完之后，最好再去冰水池子里洗一下，免得沾上跳蚤、虫子什么的。上次薇尔接待了那个胡子拉碴的野蛮人，头发里就长虱子了，后来花了好大力气才拔掉！”
“我还听说啊，黄番在十几岁的时候，都会喝一种马鞭泡的酒，他们下面那玩意儿，和正常男人不一样，好像有两根来着。一会儿，你可注意点，别让他把你压在下面，要不就完蛋了！”
“真的假的啊？”
“那个黄番呢，怎么没和你一起来？”
……
卢娜听着听着，吓得脸色煞白，肩膀也微微发抖。
“好了！一个个都聚在这里聊天，你们没事做了吗？”一个威严的女声传来，“再过一会儿，竞技场那边就结束了，会有很多客人来的。都去检查一下，木桶里的水冷了，就去换热的，快去！”
女仆长的年纪看着更大一些，在她的驱赶下，少女们像一群被轰散的鸭子，不情不愿地散开了。
“很紧张吗？”
女仆长注意到卢娜的表情，以十成十的过来人口吻问道，“第一次和男人做？”
“……”卢娜点了点头。
“在外面是哪里的？”
“我……我以前是……‘圣芙蕾雅学院’的学生……”卢娜深吸了一口气，双手绞住手指，轻声说道，“我的父亲……”
“停。”女仆长竖起一根手指，有些冷淡地说道，“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差不多，我没有兴趣知道。”
“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，尽管签了合同，但合同上也说明，你随时都可以中止‘表演’，这是你的权力。如果你觉得无法忍受，可以退出。”女仆长的表情一成不变，“你要退出吗？”
“……”
卢娜咬紧牙关，摇了摇头。
“很好，那么，既然要扮演一个中世纪‘浴池女仆’的角色，你就要认识到……”女仆长紧紧盯着他，“不管他是黄番，红番，维京海盗，还是一匹马。只要他点了你的名，你就得使出浑身解数来取悦他！”
“过程你可以自己把握，但总体来说，怎么低贱怎么来，他怎么喜欢就怎么来。哪怕他打了一下你左边的屁股，你就得右边的屁股，也压到他脸上，明白了吗？”
卢娜的表情有些屈辱，但她还是点头，并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。
……
冷水池的大门被推开。
系紧“浴服”的张人凤，有些迟疑地走了进来。
弥漫的水蒸气中，他和年轻的少女们面面相觑，一时都有些懵。
第七百七十三章：诡异的城市
“哇～～～”
“他……他好壮啊！！！”
“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诶，我还以为，会是那种又矮又胖的……不过身上，倒确实是稍微脏了一点……”
“那些写情诗的尽骗人，哪里有辫子嘛，又让他们给骗了！”
“黑色头发，还有纯黑色的眼睛……好少见……”
“如果是和这样的黄番做一次，单纯体验一下，会是什么感觉，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……”
“至少你的运气还不错，他在‘男性’里，也属于健康的那一类，没有什么传染病。”女仆长显然也是“阅男无数”了，送上了不算安慰的安慰，“和他做，总比那些成天病恹恹，又没什么力气的诗人做，更好一点吧。说不定你还能享受一下。”
……
以张人凤的听力，这些姑娘咬耳朵的悄悄话，就和在他耳朵边上说没什么区别，听他眉头皱起。
他越发怀疑起这个浴场的正规性，并对即将发生的事，更加警惕。
就和体育运动开始之前，经常会有的“热身”一样，在这个浴场里，也有这么一个步骤，只不过温度刚好反过来。是先“冷身”，舀一盆冷水，劈头盖脸的泼下来，而后，再泡到温热水源的大池子里。
据说，在强烈的冷热交替下，肌肉会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。
“哗———！”
张人凤对冷热的感知力，已经在寒暑不辍的修炼中，变得非常迟钝。先前那盆冷水，他几乎一点感觉都没有，只剩下浸泡到热水中，那短暂的一刻，身体确实得到了些许放松。
那么多天积攒下来，包括拉火车时，肌肉产生的疲倦，仿佛都随着阵阵暖流拂过，一扫而空了。
“先……这位先生……”卢娜小心翼翼地问道，“这个力道没问题吗？”
“力道？什么力道？”张人凤只觉得奇怪，一转头，才意识到，少女正跪在地上，捏揉着自己的肩膀。
但因为力气太小了，他压根就感觉不出来。
“您的肩膀，实在是……太硬了……”卢娜的声音越来越轻，穿在身上的乳白麻纱，也因为热水池腾腾升起的水蒸气，而紧贴在她的身上，勾勒出凝滞一般曼妙、青涩的少女身材。
因为张人凤泡在热水池子里，背靠着池壁，和她有一个高度差。她不得不跪在地上，身体微微前倾，才能按到他的肩膀。
圆润的肩，白皙的腰背，以及微微拱起，有些瓷实曲线的臀，混合着少女的汗珠，与这座热水池中，腾腾升起的水汽，搭出一道曼妙的曲桥。
张人凤没有出声，只是盯着她的手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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