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这是他一路行来，难得总结出的人生感悟。
船长建议他韬光养晦。是因为，他本人身处光照派之中，实在太清楚，这个组织究竟有多么庞大了。位于全国最高的权力的最高峰，哪怕只是一根小指头，产生的破坏力都不可计数。
在自己成长为庞然大物前，最好不要明面上，和他开战。
但眼下的情况，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。
巧合也好，天意也罢，张人凤跌跌撞撞地，闯进了光照派的大本营。这样好的机会，一旦错过，可能此生都不会再有了！
……
“卫兵？！卫兵！杀了他！”伊斯托万已经察觉到不对，但他还是自持有人保护，认定情况仍在掌控之内，遂在高处挥动手臂，高声呵斥道，“快点杀了他！”
按照规则，在竞技场的范围内，是不允许佩戴枪支的，这也是为了尽可能还原这座城市的“世界观”。因此，在伊斯托万高声喊过之后，从东、北两侧小门冲出来的，依旧是手持长矛，身披盔甲的士兵。
他们早已将自己的性命和价值观，一并卖给了这座城市。遂齐声喊叫着，朝张人凤发起了冲锋，瞬间将他包围在中心，抡动长矛，仿佛狩猎猛兽一般，从各个方向扎去！
肩。
胸。
腹。
颈。
腰。
腿。
……
但凡是身上的空处，几乎全部扎满了，看上去仿佛一只刺猬。
然而……
这密密麻麻的枪尖，却始终没能贯穿他的身体，方才上头的热血，也在这双黑色瞳孔的凝视下，渐渐冷却下来。
众所周知，竞技场一定要竞技。
而和这样的怪物交手，“技艺”水平的高低，其实已经不重要了，能否活下来，完全看谁命好。
而先被他用眼神锁定的那几个倒霉蛋，显然命就很差。
“顶——！！！”
张人凤浑劲全身，双目猛地大睁开，怒目而视，爆发出一声强而有力的低吼。他扎下马步，顺势揽过一把长矛。
以粗壮的臂膀做箍，猛的一挑！
“啊————！！”
在惨叫声中，有两三个人直接被甩飞出去，像保龄球一般，撞进人群中，撞翻了更多卫兵。
严密的阵型，瞬间便出现了溃散。
张人凤抹了一把额前被吹乱的头发，纵有十来根枪尖抵着他的身体，他仍然狂笑不止。纵声大笑之即，却见他单手抓来一人，一把攥住其脚踝，将其如武器一般，挥舞起来！
根据他的经验，在这种被多人围困的乱战中，再没有比直接抓起一个人来当武器，更加好用的破局方法了。
果不其然，杀鸡儆猴这套，不管放在什么情景下都好用——当众人亲眼看到，被他攥着脚脖子的这只“猴”，是怎么以快出残影的速度，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痕迹，鲜血又是因为速度过快，如何从他的口鼻、眼底逃逸时，士气瞬间崩溃了，纷纷尖叫着逃走。
张人凤杀到兴起处，对这些光照派的帮凶们，没有丝毫怜悯，也不理会他们的求饶，只是一味抡动手里这个人形“棒槌”。
被连人带甲，约莫九十多公斤的重量，以极快的速度，狠狠砸在身上，并不会留下刀伤之类的开放性创口。往往只会有两种声音：筋骨断裂声，和血雾喷洒声。
霎时间，竞技场上乱作一团，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修罗场。
沙土飞扬，暂时遮蔽了竞技场上的人和物，但张人凤抡动“兵器”的声音，却始终没有停下来过。
————
“见鬼，那家伙是个疯子！是谁放这个疯子进来的？！”伊斯托万终于得出了结论，而这一层的观众席上，早已经是一片混乱。
恐慌迅速蔓延开来，不明就里的众人，纷纷选择拔腿跑路。他像一只被枪声惊吓到的鹌鹑，支起脑袋，左右环视一圈，深吸了两口气后，很快便做出了决定。
跑！
事业，权力，金钱，人脉……这些东西固然很重要，却也没有命重要，如果命丧在这里，其余一切都是空谈。只要把这条小命保住，才是以等一等的要紧事！
在如此想法的驱动下，他直接抛下了观众席上的其他人，甚至连他的皇帝陛下都抛弃了，只管自己沿着出口方逃去。
“滚开，都给我滚开！”
伊斯托万粗暴地挤开沿途挡路的人，如同一条旱季时，在水坑边缘蹦跶的鱼。用尽浑身解数，只为了离这个水坑近一点，再近一点，不求逃出生天，哪怕能暂时苟活一下，也是值得的。
逃生的拱门就在眼前，似乎触手可及，伊斯托万僵硬的脸部肌肉上，终于堆起一丝笑容。
……
“轰————！！！”
一根士兵长矛刺穿了木质围栏，钉穿了墙壁，也将他吓得面色骤变，一骨碌跌坐在地。
一只如黑石铸成般，坚硬、有力的手，从木围栏下方，牢牢抓握住了围栏的凸起处。
“你要去哪儿？”
张人凤脸上，露出在他看来，无比惊悚的笑容。他的头发散乱着，身上尽是尚未干涸的血渍，仿佛从地狱里走出。一个轻巧的翻身、落地，便已经来到伊斯托万面前。
“等……等一下！”伊斯托万被他拿视线一扫，便已经浑身冷颤，赶紧开口求饶道，“我什么都不知道啊，你们抓我也没有用的，我只是听命行事。具体的事情，你们得去问他！”
他随手一指，指向了不远处，身穿华袍的皇帝陛下。
他这身衣服，让他即便想跑都很困难，不仅束手束脚，还很显眼，人群当中一眼就能看出来。
张人凤扫了他一眼，也不急着追，只是问道，“他是谁？”
“赛缪尔·格雷夫斯！”伊斯托万忙不迭的说道，“他是建立这座城市的罪魁祸首！什么事情都应该找他，不管你有什么仇怨，都应该找他。而我……我只是个无关无足轻重的小人物，仅此而已！”
……
张人凤的脑子嗡的一下，感觉有些当即。
不远处，皇帝陛下逃跑的动作，看起来那么狼狈，那么滑稽，那么慌不择路，丝毫没有城府颇深大boss的感觉。
就是这样一个家伙，是镀金党党魁，执掌了大半个亚美莉加政府，并且是光照派中，说一不二的人吗？
还是说，面对死亡时的恐惧，将他又重新变回了一个普通人呢？
“……”
张人凤点了点头，忽然露出笑容，“这么说，他知道的东西，一定比你多了。”
“那当然。”伊斯托万下意识地点头，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妙，反应过来，连忙惊慌地摇头道，“不是这样！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
张人凤没有再和他废话，一把揪住伊斯托万的衣领，将他拎起来，朝着下方的竞技场，狠狠掼摔下去。
第七百九十五章：但我们都还活着
“怎么会这样的……”
气息都还没喘匀，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营地，莉迪亚陷入了困惑之中，一时间，还以为自己在做梦。
四千多人啊！
这座曾经驻扎过四千多人的营地，此时此刻，却连一道人影都看不见。
他们生活过的痕迹，并没有被抹去，帐篷、篝火，甚至还有没烧完的木头，甚至连铁锅里煮的东西，都还没有完全冷却。这些都表明了，这些人在此生活了相当一段长时间。
但，就在不久前，他们突然间就集体消失了。
……
张人凤唐突在竞技场上发难的一瞬间，莉迪亚基本就预感到了会发生什么，她做出了，在她的立场上，最为正确的选择。
拔腿就跑。
她是没有任何战斗能力的，即便留在这里，也不能给张人凤提供任何帮助。不如干脆相信，他能处理好眼下的战斗。亲眼见过他如何拉动火车头，莉迪亚对他的战斗力，还是相当有自信的。
眼下，她能做的，就是在第一时间，将开战的信息，传递给扎营的同伴们。可想而知，张人凤已经掀起了一场战斗，战斗的余波，早晚都会扩散到营地这里。
尽管大家伙手上，可能什么都没有，但提前知道消息，总比被突然打上门要好的多。
这几天下来，大部分难民，也恢复了一点力气。哪怕不想着打，只是跑，也要往山里跑。
无法成为他的助力，至少，也不要成为他的累赘。
但眼下的情况，却和莉迪亚想象的完全不同。
好不容易趁着整座城市处于混乱，从橡木城一路跑过来，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，半个人影都不剩。
她不禁有些恍惚，揉了揉眼睛。
森林里极度的安静，和城市中，方才的喧闹声，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，让她忍不住气笑了。
“索菲亚———！！山姆———！！”
她用尽力气地呼喊着，也没人回应她，只是震起了一群一群的鸟儿。
喊完之后，莉迪亚一时间有些缺氧，扶着树干喘了一会儿，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。
回头看去，一道身影正立在那里。
这分明是视线之内，唯一一个活物，却让莉迪亚感到浑身发凉。
他的身材非常无比高大，在树影、灌木丛和草地之间，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夹角，将她的生路完全堵死了。
头发披散开，双手扛着一把大剑，像是静静的等候自己。
“你是……”莉迪亚认出了他来，顿时心跳加速，“市长身边的那个保镖吗？”
雅克没有回答，晶蓝色的眼珠在她身上轮转一圈，拖着那把大剑，朝她缓步靠近。剑锋在土地上刮出细碎的声音，令她的每一个毛孔，都因恐惧而张开了。
“别这样……”莉迪亚轻声说道，伸出一只手，试图安抚他，“我是……海关特别调查组的人，直接隶属财务部。如果我死了的话，会有人来调查的，到时候……”
“我才不在乎。”雅克的呼吸愈发沉重，“你的父亲，伊斯塔沃·怀特·尤里西斯……他抢走了我在南方的所有市场，让我在南边的布局，成了一个泡影……一个笑话！他害我失去了一切！”
“你是他的女儿，光是这个理由，就足够我杀你一万次了！”
雅克攥紧了刀剑柄，脸上的表情扭曲，恨意如火山熔岩般，从他的双瞳之中迸发出来。
他挥动长剑，不由分说地朝少女砍过去！
莉迪亚惊叫着跌坐在地，眼看着剑锋从她头顶擦过，将一顶帐篷的布料一分为二。
“哈……哈哈哈哈！”
雅克的表情几近癫狂，和莉迪亚当初在办公室里看见，那个冷峻的的剑客，简直判若两人。压抑在心底的情绪，像火山一样，突然爆发出来，让他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。
断人财路，如杀人父母，这话真不是盖的。
但他也不急着要杀她，又是一剑劈过来，砍在泥土里，让星星点点的泥点，溅在莉迪亚脸上。
“他已经死了……听说是和另一个疯子同归于尽，知道这个消息，我一点开心不起来，相反，我感到无比痛心！你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，伊斯塔沃，我还没有，让你品尝到痛不欲生的滋味啊！”
“上帝待我果然不薄，专门为我送来了他的女儿。”
他举起长剑，对准了莉迪亚的咽喉，脸上滑过一抹狰狞的笑容，“不用担心，现在到处都很乱，我们会有大把大把时间，来完成这个游戏。”
“去了地狱之后，记得带句话给你父亲，告诉他，你脸上这些伤，都是我带……”
……
“？！”
雅克忽然感到有什么不对，沉浸在复仇的游戏里，他对周围的警觉性变差了。
当然了，也有阿天不穿鞋的缘故，他习惯了赤脚在土地上奔跑，纵身跃起，凌空一记蝎子摆尾，狠狠踢在雅克的侧脸上！
“咚———！！”
“呜……”
吃了一击后，他下意识地去去捂住侧脸，却见灌木之间，又一道身影迅捷如闪电，朝他跨出！
他冷哼一声，举起长剑，挺身欲刺。
而仁却在这一瞬间，完成了变向居合。
“当———！！”
剑与刀的短暂交锋后，仁顺着雅克的力道，推动刀身，一刀斩在他的侧腹上。
因为没有穿甲，身体瞬间就被斩穿了，鲜血横溅而出。
“呜啊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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