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他不敢怠慢，趴下之后，立刻开始玩命地向前爬行。果不其然，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，几枚子弹就像长了眼睛一样，从椅背之间的空隙里钻过来，打在他刚刚趴过的位置。
二十年前，他还仅仅只是个“神乎其技”的神枪手。
可是，二十年之后，杰克对每一颗出膛子弹的控制力，都达到了精妙绝伦的水准。他能开出去的每一枪，都有自己的用处。
麦克第一次有如此窒息的感觉，就好像，自己还能活多久，完全取决于对方什么时候彻底玩腻，开始动真格的。
这就是亚美莉加全境通缉的含金量！
“见鬼……”
他压下子弹，暗自咬牙，却始终找不到突破的机会——对方深谙战斗节奏的重要性，通过一发又一发靠近的子弹，隔着掩体，压制住了他的节奏，并让麦克产生了“一露头就会被秒”的感觉 。
“你是在等我的子弹打完吗？没有用的，伊兰。”另一边，杰克则是游刃有余地走下舞台，一边还保持着压制射击，“我早就和你说过，不要随便找人决斗，你没有路那样的天赋。”
“牛仔决斗，在那几秒钟的对峙里，需要处理太多太多信息了，这种东西，你越用脑子思考，就会越混乱。只有完全依赖你的反射神经和直觉，才有可能赢下来。”
“你更适合坐镇一方，调动、指挥其他枪手，去抵御住十倍百倍人数的攻势。可惜……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。”
“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，伊兰，我问心无愧。”
杰克是不会让自己的枪，出现片刻停滞的，他可以一心二用，一边开枪，一边只用灵活的手指装填弹药。等他来到麦克藏身的掩体前时，两把左轮的弹药，依旧是满的。
“等你下了地狱，或者随便什么地方，看到我们的老朋友们，记得帮我带个话……”
“我很想念他们，真的，我发自内心地想念，我们过去的日子。”
他猛地一拐，举起双枪，“可惜，一切都回不去了！”
迎面而来的，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。
杰克面色一变，调转枪口！
“当！”
火星四溅，一枪过去，将飞刀凌空击落，从他的侧脸处堪堪擦了过去。
刹那之间，他明白了麦克的用心：用这个高速移动的物体，吸引走自己的一部分注意力。他也的确成功了，这个距离下，一旦被飞刀爆头，同样是死路一条，这一枪，自己是不得不开的。
至少，在这短暂的一瞬间，被分走一部分注意力的自己，和眼前的麦克，处在同一个水平上。
两人就像镜像里的倒影一般，做出了完全相同的动作。
侧身。
飞扑。
翻滚。
开枪！
……
“砰！”
“砰！”
“砰！”
“砰！”
“砰！”
……
枪火连成直线，几乎是紧贴着地面，从两人身侧呼啸而过。两人秉持的基本功完全相同，在开枪的同时翻滚，最大程度增加对方击中自己的难度。他们隔着排列紧密的椅子腿，互相射击，绝大多数子弹，全都嵌在了木头里面，一轮下来，竟然谁都没打中谁。
麦克的神色黯淡下来，但他还是在一次翻滚后，迅速起身，去拔藏在靴子里的第三把枪。
“砰！！”
就在他保持这个动作的同时，子弹从正面射来，击穿了他的右手，将他的手掌穿出一个洞。
……
麦克愣了片刻，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，已经变形的五指，在他的意识中，好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，但在现实里，也不过几秒的功夫。疼痛已经像病毒一样，侵染了全身。
“啊—————！！”
他捂着自己的手，满头大汗，痛呼出声。
“藏在靴子内侧的第三把枪，是吧？真遗憾……这招也是我教你的。”杰克耸了耸肩，“你太一板一眼了，伊兰。你应该在翻滚的时候，就蜷缩右腿，去把那把枪拔出来的，就像我这样。”
“……”手掌整个被打穿，麦克痛的几乎昏死过去，也说不出什么话来。
杰克的眼神有些不忍，许多复杂的东西，在他的眼底浅浅流过。
但很快，就消失于无形。
“对我拔枪的时候，你肯定已经预料到，会是这样一个结果。”他缓缓按下击锤，对准了麦克的脑袋，“不用担心，伊兰，没事的。我这就让你……”
“从痛苦中，解脱出来。”
————
“砰！”
“当————！！”
出膛的子弹，被一枚突如其来的小石子击中，火星四溅之间，方向改变，偏离了约莫一公分的距离。
……
杰克神色一凛，回头看去，却见陆阿牛不知何时，已经斜着跨坐在舞台上，面色深沉，身上的血都还没干。
在他身后，陌客像一尊沉默的石像，无言地站在那里。
昏迷的席恩，则是被他单手扛在肩膀上，像是猎户扛着一只打来的猎物。
“不用杀他吗？”杰克狐疑道，“这些人，和红中是一伙的吧。”
“……没那个必要。”陆阿牛摇了摇头，“先关起来。”
“姜太公钓鱼，用的是直钩，但这钩子上，总得放点儿鱼饵吧。”
第八百二十二章：张人凤，张人凤；身上甲，血染红！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？！！”
山姆倒吸一口冷气，猛地睁开双眼，干张着嘴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。他想要本能地将脑袋仰起来，却发觉浑身上下，除了这双眼睛，没有一处地方是能动的。就连脑袋，也像是一台卡进了石子的机器，转动的极其缓慢，每过一个念头，就让他的脑仁生生作痛。
他花了很长时间，才想明白，刚刚发生了什么。
自己死了。
就在自己捧着一叠文稿，兴高采烈出门去的时候，一股力量，突然打在后脑的某个位置。随后，心跳和呼吸突然骤停，他只觉得眼前一黑，双脚软麻无力，就这么平平无奇地倒了下去，脸朝地，狠狠砸在冰冷的地面上。
人死之后，最慢消失的是听觉，其实他还是听到了一些之后的发展。
只不过，因为大脑渐渐无法思考，山姆也不能理解，自己听到的，到底是什么意思了。他就这么坠入无底的黑暗，一直下坠、下坠……无止境的下坠，直到他自己，都怀疑他自己的存在，他就真的开始慢慢消散了。
直到现在，另一股强烈的力量，将他拽到这具囚笼般的身体上，让他再度睁开眼。
天堂？
地狱？
眼珠一转，他看到自己的脸皮上，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银针，登时吓得面色骤变。
竭尽所能地将目光下移，他看见自己身上，所有可见的部位，也都插满了同样的针，当即惊得血都凉了。随即，他确定自己一定是来到了地狱，否则的话，怎么还要吃如此苦头呢？！
……
“当啷！”
钱币落在桌面上的声音。
这个声音吸引了山姆，他尽力转动眼珠，朝那个方向看去——一个又老、又瘦，脖颈上有星状伤疤，头发已然银白的老人，点起蜡烛，在进行着古怪的仪式。他将三枚钱币，放在双掌之中，口中念念有词，摇动几下，再将其掷到桌面上。
做完一次这个动作，他就拿来一张纸，画下一横，有些时候是两横。
他的桌上，还摆放着其他东西——比如一抓一大把的筮草，龟甲，以及几本厚厚的日历。他在桌案前奋笔疾书，给山姆的感觉，就像一个数学家，竭尽全力地破解着一道难题。
刷刷刷！
刷刷刷！
笔走龙蛇。
窗外早已黑了天，在烛光的映照下，他的银发被夜风撩动，微微飘舞着。
山姆其实是没见过陆阿牛正脸的，自然也不知道，眼前这人，就是光照派的绝对武力保障。但仅从气势，他也能判断出来，就是这个人，将索菲亚和自己，从死神手中拉了回来。
当然，自己是怎么见的死神，就没必要太纠结了……
————
“哈……”
“哈！哈哈！哈哈哈哈……”
“哈哈哈哈哈————！！”
好像是终于解出了这道难题，他忽然愣住了，随后将笔一搁，疯狂地大笑起来。
他的笑声中气十足，几乎将房梁都震动了。山姆能感觉到，那些钉在自己身体上的银针，也被震得晃动起来，痛的他龇牙咧嘴，感觉一下子又清醒了不少。
“每天认真地解决问题，没想到，结果竟然会是这样……”
他笑着摇了摇头，笑的实在没劲了，才开始在房间的角落里，四处踱步，一边用山姆完全听不懂的语言，喃喃自语。
“张人凤，张人凤。”
“身上甲，血染红！”
“酒斟星，醉刀弓。”
“万姓同，海宴融。”
他倒背着双手，继续在屋子的四个角里，来回行走，一边低语道。
“张人凤，张人凤。”
“城倾瓮，楼蛀虫。”
“君不见，新贵倧。”
“百年后……一场空，呵……哈哈哈哈哈哈哈——！！”
“纵然你有万夫不当之勇，又待如何呢？你改变的了这世道……你改的了人心吗？”
……
“你醒了。”
突如其来的切换语言，让山姆猝不及防，刚刚还在墙角那边的老人，好像只是眼皮一睁的功夫，就到了面前。压迫感实在太强了，山姆被那是黑色的眼睛盯着，好像五脏六腑都被看穿了一样，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。
老人将钉在面门上的银针，一根一根拔掉。
“我……我能说话了？我……啊！！！！”山姆惊讶地发现，他的一部分身体机能，似乎也跟着回来了。
但还来不及高兴，一股剧烈的头痛袭来，痛的他大叫起来。非要比喻的话，就是有人在拿小锤子，一下一下，凿动他的太阳穴，痛得像要把他的脑袋，给活活劈成两半！
他实在受不了，想用手捂住脑袋，但他那扎满银针的手臂，也像瘫痪了一样，完全动弹不得。
“你现在是‘一气还阳’，处在将死未死的阶段，身体太虚了。不用银针锁住穴道，这点气，很快就会漏光，到时候你就等死吧。”陆阿牛拖动椅子过来，在他旁边坐下，面无表情地说道，“不要嚷，不要开口，开口神气散。”
“我问的什么仔细听好，是就点头，不是，就摇头，明白了吗？”
“……”山姆赶紧点了点头。
————
“咚！”
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，亨德森的表情无比凝重。
出于种种考虑，他并没有和小梅他们一起撤走，而是选择留在这里。
这就意味着，他迟早要和“老爹”见面，并且发生交集。对亨德森来说，这是一场风险性很高的谈话，他深知老爹的恐怖，一句话、一个眼神，让他感觉到不对，他杀自己，就像碾死一只臭虫那么简单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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