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持火山,西部杀穿 第395章

作者:炉中文火

  故事中,她是一名圣芙蕾雅学院的学生,学习的是艺术表演。因为家里家中债台高筑,走投无路。通过学习时认识的导师,亨德森的介绍,才有机会,来到这里扮演一名侍酒的角色。

  她已经找亨德森了解过,来这里的绝大多数人,都是这个理由。

  一个字,钱。

  只要把自己的说辞,和钱扯上关系,就足够有说服力了。

  ————

  她一路说着,陆阿牛也没有打断她,只管自己倒背双手,向前踱步。伊芙琳甚至有些不确定,他到底有没有在听,还是只是将自己的声音,当做一种背景音乐,在想着自己的事。

  ……

  “不错,有头有尾的。”听完后,陆阿牛点了点头,给出一个有些玩味的评价,“非常工整。”

  伊芙琳心中一凛,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,“我们要去哪儿?”

  “不去哪儿,就随便逛逛。你来这儿这么久,不想看看这座城市吗?”陆阿牛环顾四周,露出一抹有些复杂的笑容,“想想看,一个鞋匠的儿子……放眼全国,有多少个鞋匠?”

  “出身微末,除了自己的脑子之外,他出门闯荡,没有任何帮手……竟然能白手起家,创下如此一番基业。”

  “他就是现在立刻死了,又如何呢?该享受到的,该见到的风景,他这一生,已经全部都见到了。”

  ……

  从他的语气中,伊芙琳竟然听到了一丝艳羡,以及想要向个体倾诉的欲望。

  他将自己的情感,压抑的非常深,因此这股“感觉”,也是稍纵即逝,很快就消失了。但她对自己的第六感,向来很有自信,这也算是他们家族的天赋之一。

  既然陆阿牛把她从屋子里喊出来,还带着她逛了一路,不管出于什么目的,在潜意识里,肯定是希望自己能和他发生互动的。

  现在,就是最好的时机!

  伊芙琳抓住机会,用最轻柔的语气,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,“那您呢?”

  ……

  陆阿牛转过身,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,凝墨般的眼瞳,终于被回忆撬动了几分,“我的故事,却是这样……”

第八百二十五章:吃人

  “爹!爹——!!”

  少年像条案板上的活鱼一样,死命地挣扎着,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喉咙,将其猛地掼了出去,重重砸到了墙上,疼得直叫唤。

  狭小、逼仄,充满霉味的房间里,被他一个人弄得鸡犬不宁。

  有人抱怨道,“他妈的……这小崽子不是逃难来的吗?瘦的皮包骨头了,怎么还这么大的力气?活见鬼了!”

  “行了,闭嘴吧。”络腮胡子的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一招手,“再来两个人,快!”

  又有两个学徒打扮的人匆匆跑过来,一边一个,需要将自己的全身重量压上去,才能勉强按住少年的手肘。

  这一幕显得相当滑稽,一个形体相当瘦弱的少年,却像过年待宰的年猪一样,被按在桌子上,拼命挣扎。周围趴着五六个成年人,需要把自己的身体重量压上去,才能勉强制住他。

  何等惊人的力量。

  络腮胡子的男人擦了擦汗,他的胸前,挂着一块白色的兜巾,让少年想起老家那个杀猪的屠户,越发吓得瑟瑟发抖。

  “行了,小崽子,别瞎叫唤了,我们今天还还几个活呢,没空专门来对付你。”他不耐烦地说道,“就是你爹把你卖给我们的,公价六钱六,明码标价,我们可是一文钱都没多收。”

  “你要是进了宫,有的吃、有的穿,还有什么想不开的。老子告诉你,多少人想挨这一刀,还没得挨呢!”

  ……

  是爹把他卖给了这些人。

  这个事实带来的冲击力,让少年像是中了一枪般,渐渐不再挣扎。只是双眼放空,呆呆地看着霉点斑驳的天花板。那团阴影落在他眼中,好像在动,每过一会儿,就组合成不同的图案。他的双手摊开着,像死了一样,任由他们摆布。

  那一刀,最终还是落了下来。

  事到如今,陆阿牛已经不再记得有多痛了,因为那个时候,“疼痛”似乎只是麻木的附属品。和心中的麻木相比,肉体上所受到的痛苦,似乎也算不上什么了。

  因此,当其他孩子都因挨了这一刀,而哭天喊地的时候,他却表现得异常安静。

  他的恢复速度,也比普通孩子快很多,那些帮助他完成“手术”的人,对此百思不得其解。按理来说,至少需要大半个月,才能从床上下来,但只是三天过后,陆阿牛的伤口便已痊愈、长好,五天过后,他就能行走自如了。

  或许是因为这份特殊,最终,在其他孩子,都还躺在床上,不能动弹的时候,他就已经被一个身材纤瘦、衣着华丽,说话声音有些尖锐的太监,给领走了。

  ————

  “所以,您是……”

  “嗯。”陆阿牛点了点头,以一种平静,却又悲凉的口吻说道,“我是太监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伊芙琳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。

  肉体的残缺,必然导致精神的残缺,后天的残疾人,大多都有很严重的精神创伤,更别提还是对一个男人而言,如此重要的部位。尽管陆阿牛表现的和正常人无异,但,透过他那厚实的外壳,伊芙琳依旧能从眼神中,窥见他的疯狂。

  这样一个人,已经到了不管做什么,都不意外的地步了。

  “我了解过,这个国家的历史上,貌似没有出过‘太监’这种职位,你知道那是什么吗?”陆阿牛继续解释道,“简单来说,就是不男不女的怪物。”

  “我已经没有了一切男性的特征,包括喉结、胡子,以及……”

  “总之,我就这么进了皇宫,运气还算不错,分到了内务府下面,去干伺候人的活。”

  伊芙琳对此不能理解,都是去当仆人,伺候别人了,为什么还说是“运气好呢”。

  这种事情,不设身处地,站在陆阿牛的视角,是很难理解的。

  人多了就有江湖,皇宫里的太监、宫女,是一个相当庞大的隐形群体。他们就类似橡木城的服务人员,只不过地位更加低下,人数更加众多,还分成许多类型的工种。

  这其中,有相当一部分太监干的活儿,压根就不会被人注意到。他们可能是清扫卫生的,尚马监养马的,浣衣局洗衣服的……诸如此类,活计繁多,薪水又平平,干了一辈子,可能依旧是个低等的小太监,累嘛累死,没有什么晋升空间。

  而伺候人的活儿呢,也许就是端茶倒水之类的,至少会和皇宫内部,一些位高权重的人,发生时间、空间上的接触。

  当然了,接触归接触,能不能让地位卑小的太监,被他们“注意”到,并且升官重用,就得各凭本事了。对有心机的人来说,这份工作,就是最好的跳板,跳的好,升官发财。可要是站错了队,或者跳不好,那可能就是坠毁而亡。毕竟这宫内宫外,最不缺的,就是聪明机灵,能办好事的小太监。

  陆阿牛是凭着切了之后,五天就能下床行走的“神迹”,有了些名声,来摘人的太监觉得,这必定是个奇人,才在一开始,就给了他相当于新手保护期的待遇。

  可他自己,却对此浑然不知,进了宫之后,他和一个死人也没什么区别,别人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。反正力气有的是,到哪儿用不是用呢。

  至少,在这里,他还真的有一口饭可以吃。

  ————

  “这是秋季的俸禄,和大婚的赏银,可都收好喽。”

  一个看上去慈眉善目,眼角仿佛含笑的大太监,端坐在高位之上,手里拿着镶玉的一根痒痒挠,将桌上摆着的银子,依照次序,一旮旯一旮旯地,划拉给前来领取俸禄的小太监们。平均一下,每人是三块,也有犯了事儿的,被扣了薪水,只能领到两块。

  大家脸上洋溢着喜气,窸窸窣窣地讨论着什么,这也是宫内,难得能看见的欢快景象。

  陆阿牛还是第一次领到宫内的薪水,看着这白花花的银子,他的心中有些恍惚。

  在老家,这是想都不敢想的数量。

  自己算是领到铁饭碗了吗?

  “……”

  这个自嘲笑话的内核,实在有些太残酷了,残酷到哪怕是他自己说的,都笑不出来。

  陆阿牛如同神游一般上前,将三块银子,全都拢在了自己的口袋里。

  “诶?!”身后的小太监一把扯住他的衣袖,嚷嚷起来,“你懂个不懂规矩啊?”

  “……”陆阿牛皱起眉头,没有动手,只是将胳膊抽了回来。

  他的力气太大了,就这么一个动作,就让小太监失去平衡,推了个踉跄。

  “你……”

  众人正要发作,慈眉善目坐在那里吴总管,却笑眯眯地抬起手,“你是新来的吧?”

  “是。”陆阿牛这才注意到,在吴总管旁边,还放着一个盆子,里头装着一块一块的银子,不禁生疑。

  “几月份进的宫啊?”

  “就一个半月前。”陆阿牛老实回答道。

  “哦……那个切了五天,就能下地的,是吧?”吴总管眯起眼睛,挥了挥手,“没事儿了,你去吧。”

第八百二十六章:看不见的祖宗

  “阿牛哥,阿牛哥。”

  一个耷拉着眉毛的小太监,见四下无人,偷偷招呼陆阿牛过来。

  说来也有些讽刺,宫里头吃的再差,肯定也比逃难时候要好的多。陆阿牛的人生境遇,早已经到了谷底,怎么走都是向上了。有的吃、有的穿、有的睡,再加上大大小小的力气活儿,他的体格轮廓,也开始渐渐强壮起来。

  此时此刻,陆阿牛正两手拎着装满水的陶缸,在小径上飞速行走,听到有人喊他,一个急停,将陶缸撩在地上。

  “咚!!”

  这如此实沉的声音,还是有点太吓人了。

  “有事说事儿。”陆阿牛沉声道,“我还等着去干活儿呢。”

  “额……那什么……”耷拉眉注意到两个陶缸里,竟然都装满了水,再联想到他刚才奔走如飞的样子,顿时被吓住了,哆哆嗦嗦地说道,“阿牛哥,你……能不能……借我点银子使……”

  “不是刚发过俸禄吗?”陆阿牛皱起眉头,“在宫里头,也没什么地方要花钱的吧,你这么快就用完了?”

  耷拉眉鼻子一抽,无比凄惨地说道,“我……我老家来信儿了,说是我爹身体不好,需要用药,正紧缺着银子呢。那儿的医生是个庸医,得去大地方看,才有的治,这一路上,人吃马喂,到了地方之后,大夫的出诊、抓药,这些都要银子啊!”

  “我这点俸禄,实在是杯水车薪,能借的我都借了一圈。那帮王八蛋,没一个有良心的,只有阿牛哥你……”

  陆阿牛没说什么,将还没焐热的银子,从口袋里摸了出来。

  “谢谢阿牛哥,谢……”

  欣喜的表情还未持续几秒,耷拉眉瞬间变脸,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。

  “怎么了?”陆阿牛疑惑道,“拿着给你爹治病啊。”

  “不,不,不要了,当我什么都没说!”耷拉眉丢下这么一句,竟然头也不回地跑了。

  再回头看,内务府的吴总管,就站在不远处,笑眯眯地看着他们。

  随后,他冲陆阿牛招了招手,示意他过来。

  ……

  陆阿牛拎着两缸水,飞奔过去。

  “……你还真是头牛啊。”吴总管用镶了玉的痒痒挠,戳了戳陆阿牛的臂膀,笑道,“这么沉两缸东西,你是怎么提起来的?”

  “还好吧。”陆阿牛挠了挠头,“我觉得没有太沉,挺轻的。”

  “可惜你是个没根的。”吴总管忽然来了这么一句,“要不然的话,凭你这把子力气,去弄个武状元当当,也未尝不可啊。”

  陆阿牛的表情顿时阴郁下去。

  吴总管看向远处,似笑非笑地说道,“那些臭小子们,心思坏着呢,最苦、最累的活儿,都交给你了。他们自己,倒是舒坦,一个个猫到角落里,打叶子牌去了。”

  “……没事。”陆阿牛摇了摇头,“多干点就多干点吧,我无所谓。”

  “哈哈,好小子。”吴总管拍了怕他的肩膀,“能干是好事儿。”

  “可……你一个人,就能干别人十个人的活儿,甚至更多。我这内务府,该怎么开张啊?其他人,又该干什么去,不都成了闲人吗?”

  吴总管语气一转,笑眯眯地说道,“天长日久,咱们有的是日子呢,干嘛这样没命地干呢。”

  他从口袋里,摸出两块银子,递给了陆阿牛。

  “……这是?”

  “你借给阿四和狗儿的,我都问他们讨回来了。”吴总管说道,“他们都是骗你的,以后别信。”

  “骗我?!”陆阿牛非常震惊,“可……可……为什么要骗我呢?他们也说了,以后会还的啊。”

  “哪有什么以后啊,这宫里头的日子,可漫长着呢,你知道以后是哪天啊。”

  吴总管将银子推入陆阿牛心口,笑道,“你可别不把它们当回事儿……眼下,是没有地方花,可以后呢?”

  “早晚有一天,你们都要出宫的,到时候,这可是你们的命根子啊。”

  “出了宫之后,你发现,自己是举目无亲的。肩不能扛,手不能提,大家伙都像躲癞皮狗一样地躲着你。这个时候,你靠谁啊?谁最亲哪?呵……还不就是你怀里这点银子。”

  “记着我一句话,小子,别看这玩意儿又硬又凉,这可是咱们的亲娘们儿啊。”

  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