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有着一定的归纳、总结能力，必然受过良好的教育。
这一套搜索方法，也是伊戈教授给她的：先根据人物特点，描绘出一个大致图景，在从搜索范围里做减法。再进一步搜集线索，不断缩小范围，以此类推，定位到个人。
小梅本就心细如发，脑子也很聪敏，根据线索想了一圈，立刻就定位到目标了。
“‘伊娃’是假名字吗？”
“诶？”
张人凤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，“是伊娃吗？”
“自我介绍的时候，她说自己是东皓鸟银行下属，新伊丽莎白州分行的办事员，还在实习期。”
“当时我就觉得有点怪。这年头，没有哪家银行，会雇佣女性办事员，尤其还是这样年轻的女性办事员。但她全程，都表现得很出色，除了身份，我没有任何角度，可以怀疑你。”
“现在看来，她就是您的千金吧？”
……
“啪！”
“啪！”
“啪！”
皮克斯挑起眉毛，鼓掌加点头，脸上或是真心、或是假意地，浮现出些许赞叹之意，“正如你说的那样，她的真名，是埃莉诺·黛尔·乌拉诺斯，不过，她的办事员身份，确实是真的。那孩子从小就对经济、数字感兴趣，也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才能。”
“……”
张人凤皱起眉头。
不知怎么的，他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，因为小时候，父亲对别人夸起自己时，也是说“学了一两个庄稼把式而已”。
古今中外的父母，在夸奖孩子时，可能都是一个套路。
他有预感，埃莉诺这所谓的“一点点才能”，可能会超出他的想象。
“不如说，她是奉行‘数实结合’的那一派的，账面上的数字，和现实中的情况，必须要一一对应。因此，她总是喜欢用办事员身份，到现场去盘库……哈哈，其实就是喜欢找借口，出去玩罢了。”
在张人凤的记忆中，“伊娃”和他接触的画面，其实并没有很多。
他们在明灯市，待得并没有太久，知道了莱恩·柴德尔被劫持的消息后，张人凤和小梅就转战高树了，和伊娃就此分开。如此有限的回忆戏份里，搜肠刮肚，也没找出什么可疑之处。
看埃莉诺的年龄，和小梅差的，应该也不太多，却有着如此深沉的心思，实在太可怕了。
“等一下……”张人凤忽然意识到什么，再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小梅，心中暗暗吐槽道，“仔细想想，这姑娘……其实也挺深沉的吧？”
外面的人，看到一个十五岁的少女，能如此镇定、面无表情的，办下来这么多大事，应该也是跟看怪物一样。
她也只是在自己面前，会显得比较单纯罢了。
“这么说，她来明灯市，也是……”
“贵方的【三元电器制造公司】，也有东皓鸟的投资吧？”皮克斯不紧不慢地解释道，“该公司在创立之前，通过交易员路易·奥斯本，以及梅斯维德银行，向我们提供了一份商业计划。”
“通过对计划书的分析，东皓鸟银行的高层，一致得出结论：煤油汽灯的时代，马上就要结束了。”
“银行也为威廉·海森的煤油汽灯帝国，投入过一些成本。三元电器制造公司的投资展览会，日期已经定下来了，我们需要在那之前，将我们在海森家族的投入，尽可能收回来一些。”
“为了不引起他们的警觉，埃莉诺作为办事员，只身前往。来到明灯市之后，又遇到了你们……之后的事，你们也都知道了。”
……
“颇有远见啊，张先生。”泽塔的语气，依旧十分轻松，这似乎是他和人社交时的习惯，“顷刻之间，三元集团创造的电气帝国，便横扫了亚美莉加的南方诸州，一个巨大的空白市场，就这样，被你们创造出来了。”
“我时常会想，如果我能早来几天，甚至是早来几个小时，将塔奥招募到麾下……”
“如今的世界，会变成怎样呢？”
————
“木已成舟的事，没什么可讨论的了。”皮克斯再度将目光，看向张人凤，又不动声色地，把话题引导了回来，“但我们，依旧可以开拓一个，更美妙的未来。”
“我们？”张人凤挑了挑眉毛。
“当然了，‘我们’。”皮克斯摊开双手，笑道，“这次行动，如果没有贵方的帮助，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。考虑到过去发生的种种，‘我们’和‘你们’，依旧有着非常广大的合作空间。”
我们。
你们。
这两个人称代词很广泛，却听得张人凤心中暗暗发寒。
什么时候，就只剩下，我们和你们了？
“光照派真正的核心武装力量，黑手陆，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。但并不意味着，这个组织，就会立刻解体。就像科学家说的，越是沉重的东西，运动起来，都会留有惯性……更何况是光照派这样的庞然大物。”
“同时，镀金党，以及镀金党背后的【大西洋联邦工业集团】，也都还存在着。”
“当然了，你已经做了这么多，我们没有立场，要求你继续出力了。”
“当下的政局，即将变得错综复杂、晦暗难明，正所谓困兽犹斗嘛。知晓自己即将灭亡，他们一定会发起，最为激烈的一次反扑，我们需要在方方面面，准备好应对冲击。”
“这个关键时候，你们的立场，就格外重要。”
……
“他说的太复杂了，简单概括一下，就是一个特别简单的问题。”
泽塔放下茶杯，嘴角勾起笑容。
“我们还是朋友吗？”
张人凤半眯着眼睛，“……朋友？”
“我说的‘朋友’，指的是：为了更大的利益，或者更长远的目标，而暂时结伴，你利用我，我利用你。你可能背叛我，我也可能背叛你，但只要有合适的价位，一切，都可以开诚布公地谈。”
“这样的关系，比起爱人，更像是情人吧？”
“如何呢，张先生？”
“这份暂时的盟约，有稍微说动你一点点吗？”
他张开双臂，虽然嘴角是笑着的，但是翠色的眼眸中，却没有半点情绪起伏。
光而不耀，静水流深。
第八百七十四章：知道你是替身，替他享福，替他作恶！
“再说吧。”
深思熟虑之后，张人凤反而用很随意的态度，将这个话题结束了。
这个邀约背后，实在藏着太多太多东西了，利益、政事、组织、经济……牵扯到千千万万的个体和家庭。甚至会押上目前为止，张人凤他们，所建立起来的一切。
人的天性，就是不太擅长思考复杂的东西，需要计算的要素越多、时间越长，大脑就会本能地排斥。
时常会见到，有人在生活的边角时，表现得很精明，讨价还价，扣扣索索，恨不得从牙缝里抠出来一美分，存到自己的口袋里。但是，当他面对人生中，少有的几次重大转折时，却往往“凭感觉”、“赌一波”、“上帝保佑”。直接把手上的筹码，全部all in进去了。
参与的决策越大，想要把决策的种种后果计算明白，就越不容易。
震惊后人的“土木堡战神”，就是凭着感觉，再加上旁边有坏人撺掇，在仓促之间，做出了出兵的决定。最终，一步错，步步错，打出了令后世无比惊骇的战绩。其本人也被俘虏，当了几年的瓦剌留学生。
都说以史为鉴，在这方面，张人凤还是很谦虚的。他知道以自己的脑子，算不过来这笔账，干脆直接否了。
要是自己拒绝之后，对方还要再用言语相逼……那就不是什么橄榄枝，而是他们想用形势，强逼自己认下这笔账。
真要到那样，张人凤也就不会给他们，什么好脸色看了。
……
“可是……”皮克斯犹豫了一下。
“这么看来，‘未来’的话题，也有些遥远了。”泽塔以有些强硬的姿态，打断了皮克斯的话头，轻声笑道，“这样也好，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，未来的事情，放到未来再说。”
“我们聊聊‘现在’吧。”
“接下来，你们打算怎么搞？”张人凤抬起木杖，指了指门外，“我们把最难啃那部分，给你们啃下来了，兄弟们流血流汗，不能白干一场吧？”
木门之外，米特奥拉没有参与谈话，但在他身边，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，将这座屋子团团围住。拉莫恩掠夺者的战斗力，已经在这次交锋中，得到了充分检验。此刻，初战得胜，他们越发显得杀气腾腾。哪怕什么都不用做，只是将这处谈判居所围住，就已经让人后背发寒了。
这支强悍善战的队伍，也是张人凤谈判的资本之一，更何况，他本人能造成的破坏力，丝毫不比一支军队要差。
“那是自然，怎么可能让你们出白工呢。”
皮克斯略一沉吟，也抛出了这次前来，真正的目的。
光照派真正让他们忌惮的，并非是军事、政治、经济方面的优势，而是以“黑手陆”为核心，组建起来，无人不可杀的超级暗杀集团。
任何时间、任何地点，只要真的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，塞缪尔仍然有最后一张王牌可以打。
顷刻之间，天涯海角，都能把胜负关系颠倒过来。
和这种人玩儿牌，其实是很没劲的，谁都知道他玩儿赖的，真的逼急了，人家还可以掀桌子，直接让牌桌上换一圈玩家。但是，即便知晓这些，也没有办法。为了争取到不下牌桌的权力，不得不配合他，把这场游戏玩下去。
眼下，黑手陆死了。
原先搭建起来的权力构架，倒塌，就在转眼之间，必然会有大量的空白留出来。
同样的，根据权力运行的基本准则，也一定会出现某个团体、势力，来填补这些空白。想要吃下光照派遗留下来的市场，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情，需要极强的组织力、生产力，足够强大的威慑力，以及丰厚的资金来源，和充足的人手。
到底会是哪个集团呢，真的好难猜啊。
“新奥斯汀，新伊丽莎白，花岗岩……这三个州，说的再明白一点，已经是你们的地盘了，是吧？”
皮克斯脸上，浮现出平湖一般的微笑，平静地陈述道，“三元集团的势力，正如野草一般，在亚美莉加南方扩张着。蓝草州、密西西比州、迪克西心脏、金州，还有南方帝国州（乔治亚州），全都有你们集团的身影。”
“有什么问题吗？”张人凤问道。
“当然没有。”皮克斯笑着说道，“不仅没有，我们还有意，向你们开放这些州的‘举荐窗口’。”
“行政，警署，办公室，地方财务，政府系统。甚至上到镇长、市长、州长，任何职位，你们都有举荐和罢免的权力。只要通过这个窗口，向联邦政府发出信号，只要是经过核审，确认无误后，就按照你们的想法来。”
“除了这个之外，还有一份大礼，想要送上……”
皮克斯再次看了一眼泽塔的方向，这也让张人凤确认了，在这场谈话中，身居政府高位的财务部部长，也只是给泽塔打掩护的。
而这份“大礼”，已经大到了，不能经由他之口，说出来的程度。需要泽塔这个总负责人，亲口说出，来给这件事儿盖章。将来万一出了变数，不至于追责到皮克斯身上。
张人凤眉毛微微挑起。
他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。
“……”泽塔的表情，依旧是平静当中，带着些许笑容，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家长里短，不甚要紧的小事。
“我把【乌克萨斯州】给你，怎么样？”
……
“什么？”张人凤有些困惑
“什么？！”小梅的定力还是不太够，直接破功了，惊呼出声，“你……你说……乌克萨斯？那个乌克萨斯吗？！”
“就我了解到的，我们国家，应该没有第二个乌克萨斯吧。”泽塔慢悠悠地说道，翠色的眸子里，划过一闪而逝的狡黠，“所以，没错，就是你想的那样，马斯顿小姐。”
张人凤对亚美莉加的地缘政治，了解程度几乎是零，但他很了解小梅。从她的反应来看，这应该是个很重的筹码了。
重到，足以让人失去理智的程度。
“你们想要什么？”
“很简单，合作。”皮克斯笑着说道，“各领域、全方位、多层次，深入骨髓的……合作。”
“东皓鸟银行，将成为三元集团的第一合作银行，在接下来的开拓之行当中，为你们提供资金、技术和人脉资源上的支持，就和现在一样。我们可以一起，开创一个更新、更好，比光照派统治之下，更加光明的世界。”
“不过，在那之前嘛……”泽塔很适时地介入对话，为这通鸡血，踩上了一个刹车片。
“有一件事，还想请你，再帮……最后一个小忙。”
————
“我不是他，我真的不是他啊！”
门刚一打开，这位塞缪尔的替身，就像狗爬一样，冲了上来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道，“上帝佐证……你们不是已经问清楚了嘛，我就是个假货，亨德森！亨德森先生，可以为我作证啊！”
“闭嘴。”
张人凤心生厌恶，一把将他推开，他身上还带着伤，也没怎么用力，人就已经飞出去几米远，几乎贴着墙角了。
橡木城再度被围困时，小梅预感到，这位替身可能会在将来，起到其他作用，便把他和队伍一起带走了。
在野外转悠了一圈，等他们夺回橡木城时，又把他五花大绑，押了回来。一通折腾下来，他已经是精疲力竭，神情惶恐，头发披散，已经没有了半分神气，就像一个普通的糟老头。
张人凤拔出火山手枪，大拇指按下撞针，顶住了他的脑袋。
替身顿时惶恐不已，干裂的嘴唇，都开始发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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