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橡木城一战，水里进，火里出，这些棚户区的难民，都是见证者。
在见证了这一切后，很难不对张人凤死心塌地。
即便他们拖家带口，还带来了剩下两千多张吃饭的嘴，但伊戈依旧认为，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。
————
“邓恩他们怎么样了？”
“他们？还是老样子，不如说，他们的军火工厂，已经快要成为拉莫恩掠夺者的独家武器供应商了。我们两边的利益，是前所未有的，‘紧密’联系在一起。”
伊戈抬起双手，做了一个“打结”的手势，轻声笑道，“除了血缘之外，我想不到有什么关系，能比这更靠谱。”
“当初，温迪戈被我们整死的时候，我记得你是这样答应他们的——‘温迪戈能给你们的，我一样能给你们，而且还要更好’。”
“看看周围，老张，你做到了。”
“是‘我们’做到了。”张人凤十分诚恳地说道，“尤其是你…如果没有你，我们撑死了也就是个普通的匪帮，不可能会有今天。”
“其实，就做个劫富济贫的匪帮，也没什么不好的。”
“说实话，我到现在，也都很怀念我们在白炬镇附近山上的那个营地。简陋的几顶帐篷，每晚睡下，都能听到外面夜风呜呜作响，把木柴丢到篝火里时，噼啪爆出几颗火星子。”
“我把兽肉烤的滋滋流油，大家围着篝火，聚在一起，大块吃肉，大口喝酒，唱着乱七八糟的曲子……”
回忆起那段日子，纵然是伊戈这样的智者，也流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。
人的大脑，总是会擅自美化过去的记忆，哪怕是原先煎熬、痛苦的记忆，被时间打磨后，也会变得熠熠生辉。
原本就很美好的记忆，就更不用说了。
“但，那样的话，红中帮，也无非就是下一个杰克帮而已。我们风光个十年，或者二十年，自由自在，却也漫无目的地活着。或早或晚，帮派会解散，我们的结局，就和其他传奇帮派差不多——活在牛仔、枪手们的口口相传里。”
“亚美莉加变得越来越文明，而我们，逐渐成为野蛮而又荒诞的故事，消失在这个世界里。”
“而现在，我们，三元集团，已经成了这个国家的一部分——坚韧、强大，难以忽视的一部分。”
“南方的诸多州郡里，每一栋建起的房屋，每一寸飘出的灯光，将来，每一声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中，都会有我们的存在。我们再也不是赏金猎人，或者平克顿侦探社，或者联邦政府，可以轻易招惹的对象了。”
话是这样说。
但伊戈的表情，却并没有多么欢欣雀跃，相反，他浓密的眉毛，始终紧紧拧着。
“就是太辛苦你了。”
张人凤看到了他凹陷下去的眼窝中，浮现出的黑色眼圈，不忍道，“你为了我们的事业，牺牲太多太多。”
……
在工人的住宅区看了一圈，两人也开始调转方向，慢慢悠悠地往白炬镇方向走。
“你觉得小梅怎么样？”伊戈抬头看了他一眼，忽然问道。
第八百八十章：情书
“怎么突然问起这个？”
张人凤将这个问题，单纯当做是老师在问学生的社会评价，思忖良久后，沉声说道，“我不清楚你的评价标准啊，但，至少以我的视角来看，她已经非常成熟了。”
“这次的橡木城之行，重要的几次集体行动，都是她一手组织的。物资、弹药，还有几千来人的撤退，迂回……全都操办的井井有条。和皮克斯他们对谈的时候，她也作为三元集团的代言人，参与进了对话中。感觉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你，在我边上一样。”
“当然了，肯定还是比不上那些老油条，但也已经相当出色了！”
“她还有去上过学呢，如果能多学到一些知识，再将学到的理论，结合上实际，肯定会更加厉害的！”
张人凤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情，夸赞小梅的时候，自己的眉毛也不自觉地扬起来，俨然是发自内心的高兴。
有一种自己家的小孩，特别特别有出息的自豪感。
伊戈一言不发，只是仔细凝视着他的表情，片刻过后，微微叹了口气。
……
“怎么了？”
“……我姑且再问一句，老张。”伊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，“你对她，有没有那种……”
张人凤再度感到不解，这似乎不像是伊戈会问他的问题。
但他还是摇了摇头。
伊戈也没有太意外，而是一副“我早就知道”的表情，点了点头。
“那么，伊芙琳·迪塔斯多夫呢？”伊戈接着问道，“你对她，应该是有感觉的吧？”
“到底怎么了？”张人凤半开玩笑地问道，“你什么时候开始，这么关心我的终身大事了？”
伊戈意味深长地看向他。
“到了某个阶段，你的‘终身大事’，已经不仅仅，属于你一个人了。”
张人凤意识到了什么，神色微变。
两人已经进入了白炬镇的范畴，大街小巷的热闹声音，撞入耳膜之中。在经济的刺激下，这座城市的发展速度，相当之快，即便是大白天，街上也是摩肩接踵、热闹非凡。
但伊戈的低语声，却像凿子一样，一下一下，敲进他的心间。
“我本来是想缓一缓，等今晚的汽车展之后，再把这事儿告诉你的。但我怎么都拿不好主意……说到底，这件事，不完全是公事，而是涉及到你自身的意愿，我不可能替你做决定。”
“就在一个星期前，北边传来了一则消息，好坏参半吧。”
“【大西洋联邦工业集团】，开始主动【克伦齐科夫工业集团】接洽，并某一些领域内，进行试点性质的开放合作。合作的推行力度很大，不是那种玩玩性质的，应该是大西洋联邦那边的高层，在主动推进这个事。”
“并且，从当下的迹象来看，他们的合作，会继续在多个领域渗透开来，变成一种常态。”
“这次合作，克伦齐科夫工业集团，占据了主导地位。而真正把控着项目进度的人，正是那个泽塔·梅丽尔·克伦齐科夫。”
……
“搞什么？”张人凤眉头紧蹙，被这一惊天逆转，惊得半天没回过神，“他们……他们不是死对头吗？”
“对那些人来说，可以因为利益关系结仇，就可以因为利益关系的改变，而化敌为友。”
伊戈低声说道，“仔细想想吧，老张。”
“光照派的武力保障被毁，‘塞缪尔’在咱们这儿，遭到了公开审判，这些都是很强的信号。”
“旧有的利益关系，其覆灭，就在转眼之间了！”
……
张人凤的脑子并不笨，只是大多数时候，他都懒得思考，直接莽上去了。
这个世界，不管人和事，都是时时刻刻改变的。指望着过去的关系一成不变，本就是一种“刻舟求剑”。
大西洋联邦工业集团，曾经是塞缪尔·格雷夫斯的忠实拥趸，他们以光照派作为跳板，共享权力和利益。别看塞缪尔是镀金党的党魁，如果没有足够分量的利益集团，站在他背后，他压根坐不上这个位置。
而现在，塞缪尔的权力基石，已经坍塌大半，重建起来遥遥无期。陆阿牛的死，也宣告了，塞缪尔不再具备任何掀桌子的能力，他不可能像过去那样，将所有人，都绑上他的战船。
这个坐庄几十年的代言人，自然就没有了利用价值。
他像壁虎尾巴一样，被抛弃了。
在突如其来的败亡面前，大西洋联邦集团，做出了自己的决定——倒向克伦齐科夫工业集团。这是他们在高层，在观察、分析之后，走出的最优解。
克伦齐科夫工业集团，就像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，他们背后，还站着东皓鸟银行。这两者合力，打下这么一场大胜仗，势必要啃些战利品回来。
与其等着日后被清算，再被拆解，不如趁现在，自己还处在最高价位的时候，果断把自己给卖了，还能征求一点主动权。
至于之后的事情，就是走一步，看一步了。
自此，代表着亚美利加合众国北方诸多州郡，最高级别的两个工业集团，也开始渐渐融合。
一个新的巨无霸，正在悄然诞生。
……
“泽塔……”
张人凤再一次感到如芒在背，不禁嘟囔道，“或许我应该杀了他的。”
“是啊，或许。”
伊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，随口附和道。
两人都知道，这只能是说说而已。
这正是泽塔，或者说，其背后克伦齐科夫家族，最高明的地方——他们不是张人凤的敌人，相反，他们还是“朋友”。至少，是那种可以互相利用的合作伙伴。
与克伦齐科夫家族瓜葛甚密的东皓鸟银行，给予了初生的三元集团不少帮助。
资金、人脉、资源、设备、人工、材料……作为合作伙伴，他们的帮助就如春风化雨一般，无微不至。张人凤出战期间，伊戈能将大后方，管理的井井有条，也少不了他们的功劳。
“货币”，是社会的润滑剂。
有东皓鸟银行在，润滑剂都快无限量发放了，前方打仗，后方的生产活动，却一点都没落下。
而现在，这位长袖善舞的好朋友，又给他们，送上了一份，意想不到的礼物。
“看看吧。”
伊戈取出一封包装精美的信，交给张人凤。
一股幽淡的清香飘过来。
“什么啊？”张人凤好奇道。
“情书。”
伊戈平静地说道，“写给你的。”
第八百八十一章：天下武功纷繁错杂，破在一招和亲
“什么？！”
张人凤很少会用这种“你他喵的在逗我”的语气说话，但这会儿，他真的是被伊戈所说的吓到了，遂指向自己，脸上满是不可置信，“你……确定没搞错？我吗？”
伊戈无言点头。
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，取出信纸，用指肚轻微摩挲了一下。整张信纸相当柔软，和他们一般用于书写的纸，在材质上，有着微妙的区别，显然是上档次的“高端定制”。
娟秀而整齐的笔迹，给人以一种赏心悦目的天然好感。
张人凤耐着性子，将这封信给读了一遍，他的读写能力依旧有限，这封信写的又文绉绉的，有些单词他不认识，伊戈就帮他翻译。总体来说，文字的内容，相对还比较含蓄。或许是在写信的时候，就已经考虑过，这封信不会直接交到张人凤手上。
不管写信的人是谁，都以比较委婉的方式，表达了对张人凤的倾慕，并邀请他去【巴克斯庄园】会客，游玩。
信件用火漆泥封，上面还盖着一个戳，是一只展翅飞翔的东皓鸟图案。
信纸末端的落款，是“艾米莉亚·黛尔·乌拉诺斯”。
“乌拉诺斯……”张人凤喃喃道。
“没错。”伊戈点了点头，面露男色，“我也派人去了解过，但……那个家族，实在是太神秘了。东皓鸟银行做大之后，他们便退居幕后，暗地里影响亚美莉加内外的经济流动。”
“但和光照派不同，他们很少涉及政治，一般仅限于金融手段。”
“目前我了解到的，这位‘艾米莉亚’，应该是乌拉诺斯家族中，正统分支里的成员。据说她的性格非常古怪，不太像贵族大小姐。平日里深居简出，在北方的一些恐怖文学、语言学沙龙，还有一家数独俱乐部中，偶尔能看到她的身影。”
“这种时候，送来这么个玩意儿过来，与其说这是封情书，不如说，是他再一次，朝你递出的橄榄枝。”
……
张人凤看着信纸上娟秀的字迹，不由沉默了，沉默过后，便是一声叹息。
天下武功纷乱繁杂，都破在一招和亲，古今中外，概是如此。
现如今，亚美莉加北方的资本巨物，已经有了要融为一体趋势。
而三元集团的绝大多数业务，都是在南边铺开的。一旦成了一家人，就没有什么南方、北方的区别，克伦齐科夫家族、乌拉诺斯家族，将会一举鲸吞下这场豪赌之中，最大的奖品！
他们的胃口，甚至比光照派更大，也更隐秘。
“怪不得……在橡木城谈的时候，他们能这么大方，还说什么，要把乌克萨斯州，也一并给我们。”张人凤眉头紧蹙，咬牙道，“搞了半天，是打这个主意！”
成了上门女婿，哪还有你的我的，不都是咱们这一大家子的吗？
“只要接受了这封情书，就意味着，你即将成为，这个国家最富有的几个家族之一，所招揽的赘婿哦。”伊戈半开玩笑地揶揄道，“这么一想，是不是还有点兴奋？”
“……”张人凤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。
其实在把信给张人凤看之前，伊戈就已经预料到了他的回答，这会儿的揶揄，更像是一种苦中作乐。
没有办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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