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“如果……按着这条逻辑链，继续推理下去，最后，可能会归结到【发财】（The We althy One）身上。”
“一旦那样，牵扯到的人和事，就不是我一个小小的调查员，可以承担得起的了，哪怕是送到基金会去，估计也得让一大片人，头疼好一阵子……”
……
“发财？”张红炉侧过脑袋，收敛起笑容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。
但少女浑然没有察觉，依旧管自己解释道，“嗯，发财。你是南方人，难道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吗？”
“不太熟。”片刻的迟滞后，笑容又回到张红炉脸上。
“几乎霸据着整个南方的三元集团，麾下已有将近二十来家公司，嵌合在一起，才构成了这个错综复杂的庞大集团。这其中，许多流于世面的集团高层 ，都喜欢说这样一句话——和气生财（Harmony brings we alth）。”
“据说，这是三元集团的首脑级人物，贯彻下来的经营方针。比起财富本身，他更注重人与人之间，和谐有度的人际关系。”
“不仅如此，三元集团和银行不同，经常进行一些需要长线运营，才能收回成本的项目投资。”
“并且，会在每一个项目上，花费大量时间，去和被投资者沟通、交流，进而让产生效益的效率进一步降低。这样的投资方式，很容易在长线运营时，出现意外，最终导致赔上了时间和金钱的双亏局面。”
“……是啊。”张红炉平静地说道，“是有这样的弊病。”
安吉罗娜点了点头，“这一点上，就比不过北方重组后的克伦齐科夫工业集团，但也能体现出三元集团的运营方针，和北边的那些资本集团，是有所区别的。”
“造成这种区别的，就是集团首脑，制定出来的商业方针，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方向。”
“没人知道【发财】是谁，我们也没见过他长什么样。”
“有人说他是个黄种人，和你一样；有人说他是个不到一米四的侏儒，却有蛊惑人心的本事；也有人说，他其实是一个将亚美莉加法律钻研透了，相当狡猾的律师；还有人说，他是一个特别聪明的数学家，可以在一晚上的功夫，就将集团进一个月的账目，理得清清楚楚……总之，关于他的传闻倒有不少，但至今为止，也没有一项被证明。”
“不过，从集团麾下的这些公司，所秉持的商业方针，能够看出来，三元集团的首脑，应该是一个注重人际关系，比较有人情味的人。”
“按理来说，这样一个人，应该不会和这种事情，产生瓜葛的才对……”
说到最后，少女已经不是在回答张红炉的话，更像是在灯影下自言自语，说服着自己。
夜色深沉，灯光又不敢开的太亮，在如此昏暗的小灯下，一个字一个字地比对过去，困意自然会浮上心头。如果不是她一直喋喋不休，恐怕眼皮真的要合上了。
然而，将可以找的东西，全都翻找一通后，她揉了揉已经有些水肿的眼睛，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。嘎吱一声，往椅背上重重一靠，脑袋更是直接靠在了椅背上。
“怎么样？”张红炉看她的表情，一脸的疲倦，便已经猜到大概。
如果有所斩获，突如其来的惊喜，足以抵消这一晚上的疲惫了。眼下这一脸的疲相，自然是这一晚上熬夜，所产生的疲劳，全部延迟结算了。
“……没有。”安洁罗娜叹了口气，双手一摊，用生无可恋的眼神，看向桌上翻乱的账册，“能翻的、能看的，全部都看过一遍了。”
“这几个月的账册，也都一笔一笔地比对过……确实有一些对不上的地方，但都是小数字。以伦敦德里购物中心，这样的经济流动规模，几个月下来，出现这些错误，都属于正常范畴。”
“有没有可能是假账呢？”张红炉问道，“这一份是假的，真的，放在另外一个什么地方……”
“不排除这种可能，但……我……我觉得不像。假账我也看过，想要造假，就代表这个人的业务水平，肯定是在基准线以上的。因此，往往都做的特别精细，看不到一点破绽。这个……”
安洁罗娜拿起账本，挥了挥，叹了口气，“可能是我学艺不精，看不出来？总之，至少这一番看下来，这些账册，应该没什么问题。再想要找问题的话，我就得去现场盘库了。”
“那还不简单吗。”张红炉一边笑着，冲她比了个手势，“下一站，风吹沙货物贮藏中心，走起！”
“哈~~~啊~~~”安洁罗娜打了个哈欠，挤出几滴眼泪来，“省省吧，我说说的而已啦，真要盘库，那么多那么多商品，我一个人怎么盘的过来？肯定得是一大批人啦。但，我们又没有合适的理由，怎么能随便就……”
……
“谁？谁在里面？！”
“咚咚咚咚咚——！！”
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。
安洁罗娜瞬间睡意全无，吓得直接站了起来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。
第九百一十章：同他耍耍
“怎么回事？”少女下意识看向张红炉，明明在年龄上，应该是自己有优势，但她毕竟还是经历的太少，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，一下子就让她乱了分寸，惊慌全都写在脸上。
相比之下，张红炉就显得镇定很多，伸了个懒腰，不慌不忙地站起来，“我都忘了，凌晨四点的时候，他们的守卫会进行一轮换班。现在嘛……”
他还拿了一支怀表出来，看了一下时间，方才确认道，“四点十五分，也差不多了。”
“那……那我们怎么办啊？”安洁罗娜手足无措，她想做点什么，但一看见书桌和地面上，散落成一团乱麻的文件，一股强大的无力感浮上心头。如此杂乱的现场，都还没来得及整理干净，等外头的人冲进来，就是人赃并获，想抵赖都没办法。
虽说她还有基金会调查员这层身份，但，亚美莉加诸多州郡，其法律条文，都各不相同。
尤其是南北方之间，差别更大，在北方被承认的身份，到了南方可能就是非法的。更何况，如果传闻属实，风吹沙的产业，全都是三元集团麾下的产业，他们还能放过自己吗？
如果……真的被投入大牢，面对潮湿生苔的墙壁，滩着不明污渍的地板，还有阴冷至极的铁栏杆。想都不用想，未来的日子，必定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啊！
“咚！”
张红炉提起椅子，轻轻松松抡过头顶，将其砸在门板上。椅背恰好顶住了门栓的位置，将门锁卡住，这个动作，无疑是向门外的人做出宣告，确实有人在屋子里。于是拍门声、叫骂声，一下子就升级了，变得越发激烈起来，他却满不在乎地活动两下手腕，顺手捡起地上的电气提灯，交给安洁罗娜。
“干……干嘛？”少女被吓得，声音都有些发抖。
“你说呢，当然是拿着照路啊，你也不想我一脚踩空，掉下去吧？”简单活动了一下手脚后，张红炉主动半蹲下来，背朝向她，转过脑袋，露出一个玩兴大发的笑容，“上来吧。”
“啊？”安洁罗娜的表情很是错愕，她第一时间，都没质疑对方要做什么，而是嘀咕道，“我……我比看上去的，要重一点……”
“小姐姐，话说在前头，一把椅子，可挡不了多长时间。”张红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，“要是想在监狱里，度过几个月，来个深度旅行的话，也随便你。风吹沙的监狱，比起一些南方地头，还是挺人性化的。”
……
“咚！”
“咚！”
“咚！”
门框震得隆隆作响，散在地上的文件、纸张，也被震得仿佛是在跳动。
反正也没有退路可走，少女心下一横，轻轻咬了一下嘴唇。右手拿住电气提灯，跨坐到了少年背上。
她还在纠结于，是否该用手勾住他的脖颈，会不会让他喘不过气来时，张红炉却忽然双手一抬，先是抓住少女的大腿根。而后，他便直接用手，托住安洁罗娜丰腴、柔软的臀部，向上一送。
她忍不住惊呼出声，身体接触什么的，都是其次了，陡然升高的视角，让她为了不掉下去，下意识就用手臂，箍住了张红炉的胸口。
“这就对了，再抱紧一点。”张红炉身上挂了一个大活人，却像是浑然不觉一样，脸不红、气不喘，说话一如往常，“也别那么担心。”
“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。”
“怎么逃？”都坐到人身上去了，安洁罗娜这才反应过来，环顾四周，“窗户就这么点大，门又不能走，四面都是墙壁，你打算怎么……”
“小心舌头。”
这句奇妙的叮嘱后，少女眼中的世界，突然加速了。
桌子、椅子、墙壁……还有自己手上，那盏放出光芒的电气提灯，都在骤然加速之间，从立体，变作切面，最后变成了代表着纯粹速度的线条。她的瞳孔下意识地闭起来，朝着不远处的墙壁，径直撞了过去。
“轰————！！！”
张红炉将双手挡在面前，以相对坚硬的肘部，辅之以强悍的冲击力，直接将墙壁撞碎。
木屑在夜色中乱飞，时间，仿佛定格在两人穿墙而出的刹那。
“啊……”
外面的世界倒映在瞳孔中，让安洁罗娜倒吸一口冷气，夜风吹开鬓发，仿佛也吹到了她的灵魂深处。
悬停于空的一瞬间，好像整座城市，都在他的脚下。她终于依稀窥见到了，张红炉眼中的世界——是那么轻快，那么自由。这种不羁、散漫的自由，是普天之下、劳碌众生，苦求而不得的特权。
有那么一瞬间，她忽然觉得，要是就这样……像他一样，行遍这个国家的所有角落，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————
“咚———！！”
因为背上还有个人，张红炉没有翻滚卸力，而是直接用双膝，直接承受住了冲击力。好在他的体格并非常人，这点力道在他看来，就如清风拂面，没什么感觉。
落到另一栋建筑的房顶后，他的下一个动作，便是曲起膝盖，做出了运动员即将起跑的姿势。
“嘟——！嘟嘟———！！”
刺耳的警哨声很快响起，治安官们从各个方向杀来，他们将动静闹得这么大，安洁罗娜手里还拿着一盏提灯，真是想不暴露都难。
“他们发现我们了！”
少女又嚷嚷起来，但这一次，她的声音没有刚才那么慌张了，更像是在玩一场紧张、刺激的真人逃脱，“现在怎么办？”
“怎么办？”张红炉又托住少女的大腿，往上送了送，确保她不会掉下来，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笑容，“当然是……同他们，耍耍！”
说耍，就耍。
张红炉沉下重心，运起内功，撒腿就跑。他还多带着一个人的重量，却在风吹沙密集的房屋之间，来回奔走、跳跃。
时而二段跳，时而蹬墙跳，时而运起内功，来一个超级大跳。可谓是将这具身体的机动性，发挥到了极致。不仅如此，他还一边奔跑跳跃，一边纵声大笑，俨然是这场鬼抓人的游戏，让他欢喜至极。
最初，安洁罗娜还不怎么出声，但很快，她就体会到了相当于后世“海盗船+跳楼机+过山车+蹦极”的全套服务，也忍不住尖叫出声。就是这尖叫，也带了点愉悦、爽快的意思，更像是在发泄了。
时隔14年，风吹沙的治安官们，再次倒了大霉。他们只有两条腿，哪里是张红炉的对手，更何况这些年间，城镇扩建了不少，可供落脚的地方，也大大增加了。
张红炉飞身上下，将治安官一个一个，溜得腿软筋麻，气喘吁吁。
眼看着天色变亮堂，包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，张红炉才收敛起玩性，找了一处隐秘房间的后门，潜了进去。
第九百十一章：甜的恰到好处
“这……这又是什么地方？”
安洁罗娜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闭塞的小房间，门、窗俱全，外边的天已经亮了，光线一点点透进来。
虽说是灰尘飞扬的地方，但墙壁和石制地板，都还算干净，一看就是经常有人出入，积不下太多灰尘，除此之外，地板上还堆着很多硬纸板的箱子。
“风吹沙教堂的杂物储存间，早上的时候，一般不会有人来。”
张红炉终于将她从背上放下来，这场惊心动魄的逃跑后，两人的关系，似乎又近了一些。
他很自然地搭住安洁罗娜的手腕，感知了一下她的心跳、脉象，问道，“感觉怎么样，有哪里不舒服吗？”
“……好刺激……”少女脸上的潮红色仍然没有褪去，“不舒服……倒是没有，就觉得有点头晕……”
“这是正常现象，毕竟也折腾一个晚上了。”
确认她的脉象并无大碍后，张红炉方才起身，靠在窗户边，将窗子略微推开一条缝隙。
但他没有探头出去，而是借用窗玻璃的反射，观察外面的情况。整条街道塞满了治安官，还有风吹沙当地的警探，街上依旧人来人往，几乎没一个人，都在谈论昨晚这档子事儿。
“应该没有人看到我们的脸，现场也没留下我两的任何东西，这种情况下的通缉……持续半天，再找不到线索，也就差不多该解除了。”
张红炉十分轻松地靠着墙角杂物，坐了下来，拍拍膝盖上的灰，露出一个甜美、灿烂的笑容，似乎一点都不疲倦，甚至还伸了个懒腰，“嗯~~~~好久没有跑的这样尽兴了。”
“你……到底是什么人啊？”安洁罗娜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，忍不住问道，“我从没见过有谁，能像你刚才那样跑、那样跳的，那些动作，简直不像……”
她本来想说“不像是人能做出来的”，但转念一想，这毕竟是将自己救出火海的恩人，这样说他，好像有点不太礼貌。
“很普通啦，我们家的人，都很擅长运动。和我的兄长、父亲相比，我这点小把戏，根本不值一提。”
张红炉说出这话时，竟然没有一点点自我炫耀的成分，这也让少女非常吃惊。
“账目也看过一遍了，在短时间内，他们一定会加强警戒，其他办公室，最近一段时间，多半是混不进去了。”张红炉耸了耸肩，问道，“接下来有什么打算？”
被这么一问，安洁罗娜才从回味中戳醒过来，表情变得有些泄气，“不知道诶，要是什么消息都没能探听到，可能……就算是任务失败了吧。”
“失败了会怎么样？”张红炉半开玩笑地说道，“他们会把你‘处理’掉吗？”
“怎么可能，培养一个探员，也是要投入很多成本的。而且，基金会又不是什么杀手组织，哪会因为一两次失败，就把人处理掉的。”
安洁罗娜坐在地上，环抱着双腿，将有些疲惫的脑袋，靠在自己的膝盖上，笑的有些落寞，“只是……我在这个组织里的‘评级’，会因为这次无功而返，而下降。”
“评级？”
“嗯，【圣芙洛伦琴基金会】里，会根据每个人的综合能力，将成员分成几个不同的档次。越往上，你能接触到人、事、物，还有各类经济活动，就越发高级。至于底层的调查员，就只能像我这样，东奔西走，干一些辛苦活了。”
“所谓评级，就是一大套多维度的评价体系，他们会通过我在一次事件中的应对，综合评估我的各项能力。最终，形成一份综合评价，记入我的人事档案。根据档案，直接关系到我在基金会里的风评、薪资、承揽事务、晋升速度……之类的吧。”
“这又不是你的错。”张红炉摊了摊手，“几十万的资金，这么难弄的事情，只派你一个人来追查，本就容易无功而返。”
“这么说吧，要不是这类棘手的事情，根本轮不上我这样为外围人员，早就被基金会内部的人，给抢光了。不是都这么说嘛，危机就是机会，只不过，不是谁都能把握住而已……哈～～啊～～”
这一夜奔走，肾上腺素早已经消耗殆尽，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下，困意就忍不住浮了上来。
说着说着，少女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。
“你先休息会儿。”张红炉轻声说道，“我有事儿出去一趟，很快回来。”
“折腾一晚上了，你都不困的吗？”——安洁罗娜很想这么问一句，但她实在太困了，眼皮像被胶水粘住一样。
极度困顿之下，脑袋是昏昏沉沉的，根本转不动。她甚至没有余力去思考，这个时间点，张红炉为什么要从这里出去，又要去做什么。等她隐隐觉得不对劲时，已经被在拽入纷乱繁杂的怪梦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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