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作为一个无比庞大的复合利益集团，幕后的掌舵人，伊戈几乎是整个亚美莉加南方的权力顶点。从他的手指缝里，稍微漏下去一点东西，掉落到凡间，可能就是足以将人砸死的五指山。
所有人都以为，他的婚姻，要么是迎娶政界、商界大人物的女儿，要么是迎娶绝色无双的标志美人。可真实情况，却简单得，出乎了所有人预料。
或许，正是因为他的人生太复杂，在仅有的那点生活中，他才想要追求极致的简单。
至于他的女儿……看出她并不具备这方面的天赋后，伊戈也就放弃了培养她，主动将她，往波诡云谲的政坛、商界外，推出去了。
人生就这么长，家里能有条件，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，过完一生，也是一种福分。
艾莉森对舞蹈、表演这方面，颇感兴趣，伊戈便将她送去伊芙琳身边学习。而张午生，则是被送到他这里来学习……某种意义上，这两家的联系，也是越发的深刻了。
————
“能站起来吗？”
“……”
面对艾莉森递过来的手，张午生犹豫了一下，抿着嘴唇，没有推辞，让她拉了起来。平常受人帮助，总让他觉得心如针刺，唯独被这名少女关心时，让他心中生出些许暖意。
打小开始，张午生就经常往伊戈这边跑，自然也就经常能见到艾莉森，对于熟悉的人，他心中的戒备标准，会下放大概十厘米左右。
“只此一次，下不为例。”——他在心中暗暗说道。
……
“呵……”
耳边飘来一声若有若无的鄙夷嗤笑，令他眉头紧皱，压力陡生。
……
“哦，对，我给你带了柠檬蛋糕。”
张午生将系在拐杖上的小包袱皮解下来，展开之后，里面的蛋糕依旧整整齐齐叠在那里，没有掉一点渣——这也是他这些年来，苦中作乐般，练就的一点点本领。
“谢谢~~~”艾莉森甜甜道谢，却很随意地揽过包袱皮，险些将其中一块甩出去。
“话说回来……为什么每次都是柠檬蛋糕啊，你特别爱吃这个吗？”
“诶？”张午生怔了一下，“是你喜欢吃，我才买的。”
“我？我……嘛，硬要说的话，也不讨厌就是了，搞不好，我很久之前，也喜欢过这个口味吧？”
少女在心中暗暗思量着，嘴上也不反驳，只是甜甜笑着，掠过了这个话题，管自己往前走了。
张午生却站在原地，陷入了回忆中。
————
五年前。
某一次年轻人的宴会，某个环节中，突然间响起奏乐——那些和他一般大的孩子们，包括他那两个同年的弟弟，都如同大人们一般，迅速找好了舞伴，老气横秋地跳起了交际舞。
可他，却被落在一旁，仿佛那个除法算式里，除不尽的可悲余数，没有被任何人选择，只能在一旁看着。
他清楚记得，那一天，和谐、悦耳的音乐声，却如同小蛇一般，爬入了他的筋脉之中。他看的不真切，仿佛有一万根手指指向自己，有一万张嘴议论自己，化作嗡嗡的声音，将他的心口剜去了一块肉。
……
一只白皙、柔软的手，主动牵住了他。
直到今日，他都记得那双素白小手上，浮动着柠檬蛋糕的香气。
第九百二十二章：除了我，还有谁会选择你？
“我听父亲天天念叨，乌克萨斯州那边，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……”艾莉森的表情有些担忧，这其中，一半是担心事情本身，另一半，则是担心父亲伊戈的工作量，又要因此暴增了。
尽管涉及战事，不需要他亲自上场。但所谓“大炮一响，黄金万两”，一旦到了需要动用军事武力的地步，后勤生产的筹措、调度，都需要他这个最高领袖过一手。
除此之外，打赢之后的重建环节，也需要有一个详实计划——这还只是他日常中，所需要处理的无数事件中，最为普通的一件。
伊戈也有组建自己的智囊团，但他的智囊们，更像是那种人形数据库，负责为他提供、计算、核实各种各样的数据。根据这些数据，做出决定的，永远是他本人。
这样的好处，自然是政令得到了统一，伊戈可以充分发挥他的微操能力，给前线的士兵们，源源不断地送上补给。命令都从一个口子出来，也不会出现前后矛盾、左右掣肘的情况，长此以往，三元集团已经形成了一套从上到下的班子。一级嵌套一级，政令传递的无比通畅，伊戈的造血能力，可以通过这台精密机器，被数百倍，乃至数千倍地放大。
缺点就是……作为这台机器的操作者，伊戈每日消耗的精力，实在是太多了。
这也让他的亲人们，日益担忧起来。
“有一伙人，假借着反对父亲的名义，组建起了一支杂毛队伍，叫什么……蓝衣军。”
“乌克萨斯州本就民风彪悍，一些靠北方的城市里，对我们，尤其是对父亲，颇多微词。肤色什么的只是表象，说到底，是因为这些年，三元集团在各个领域的突破和发展，触碰到了他们的利益。”
“如果是自由竞争，肯定谁的商品好，谁吃的市场份额多。可市场就这么大，我们多吃，他们就要少吃。这种情况下，他们要么加入我们，要么被我们碾死……而那些不甘心失败的利益集团，就想和我们打擂台。”
“这支蓝衣军背后，可能还有北方人的影子，估计，也只是他们派出的前锋军而已。”
“诶~~~是这样啊……”
从语气中，也不难听出，艾莉森对这些没什么兴趣。
但她感兴趣的事情，张午生却又一窍不通。
两人分明只隔着一点点距离，他却觉得，眼前的少女越走越遥远，已经不是他这个一瘸一拐的跛子，可以追上的了。
……
“对了。”她像是不经意间问起，“红炉回来了吗？”
“你问他做什么？”
张午生的声音陡然冷下来，其温差之大，让他自己都感觉有些过分，以至于少女侧过头，眉头微微蹙起，一脸狐疑地看向他。
停顿片刻后，他连忙找补道，“我的意思是……我也不太清楚。他没有和我们一起去乌克萨斯州平叛，而是自作主张地，去查军火外泄的案子去了，一起就是两三个礼拜。以我对他的了解，多半是借着这个由头，去外边玩儿了。”
“等爹娘他们从海外回来时，他应该差不多，也会回来的。”
……
“你先坐会儿，等一下吧。”进了屋之后，少女将包袱皮装的柠檬蛋糕，随手放在桌上，冲着座椅的方向微微颔首，“我先上楼看看，父亲醒了没有，醒了再喊你。”
“好。”
“……”如此回答着的张午生，在看着少女的背影走上楼梯，逐渐消失在自己视野中时，脸上勉强维系着的笑容，终于完全褪去。
他再次听到冰冷的嗤笑声，转头看去，盛放碗碟的玻璃橱窗柜上，倒映出自己影子，却是那个缺了右腿，双目为竖瞳，仿佛冷血动物一样的自己。同样鎏金色的长发之下，他的脸，却做出了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出来的表情，夹杂着毫不掩饰的鄙夷。
“你在做什么梦？”
瞳生竖纹的自己，冷笑着，从玻璃橱窗里走了出来。
那块擦得锃亮的玻璃中，便就此少了自己的投影，显得分外诡异。
时值黄昏，红霞的光芒，透过窗帘洒入室内，在墙壁上，游动着斑驳不定的怪异光点，给屋子里这一套深咖啡色家具，都镀上了一层暗红色。
微风吹拂，窗外的绿藤叶片，轻轻刮蹭着窗玻璃。本该是很细微的声音，落入此刻的张午生耳中，却大若惊雷，让他本就衰弱的神经，更加焦躁不安。
“我应该很早就和你说过，不要把这种虚无缥缈的希望，寄托在别人身上吧？”
他的影子像一条毒蛇，绕到自己身后，嘶嘶吐着信子，声音低沉而又沙哑，冷笑道，“她从来都没有在乎过你，never，从，来，都，没，有，甚至连备用选项都不是。”
“……”
这一次，张午生不再厉声呵斥他走开，甚至连反驳都没有。
他看着散落在桌上的柠檬蛋糕，怔怔出神，他突然觉得，脚下踩着的地板，正在嘎吱作响，好像一艘快要散架的舰船。忧思拉扯着他的心口，黑暗再一次如潮水般，从门缝、墙缝、地板缝等无数缝隙中涌出，形成一个漩涡，几乎要将他吞没。
“你有没有想过，那天，她向你伸出手，或许只是……一种怜悯？”另一个自己嘲笑道，“没有人会主动选择你的，这一点，你最好心里有数，并且牢牢记住。”
“我还有爹娘。”张午生看着空无一物的墙壁，喃喃道。
“他们现在在哪儿？”
“……”
张午生突感无言，无从反驳，因为事实就是，他的父母，此刻在相距十万八千里的海外，而不是他身边。
“爹是当世英雄，但英雄也要睡觉吧，算他一天睡八个小时，漫漫人生，便有三分之一去掉。”
竖瞳张午生抬起一根手指，冷笑道，“爹在这里，闯下了偌大家业，虽然有伊戈先生帮忙操持，但他也并非不负责任的甩手掌柜。一些重大决定，他仍然是要参与的，这份事业，我姑且少算一点，分去他剩下的一半时间，不过分吧？”
“爹有三位妻子，剩下的时间，均分给她们三人，再去掉一半，不过分吧？”
“爹有四个儿子，剩下的时间，能够匀给你的，只有那可怜兮兮的四分之一……啊，对，我忘了，你练不来武功，但是绿酒和红炉可以。爹亲自指导他们练功，却只能把你寄放到这里，留给你的时间……就像一块饼干，分了又分，最后剩下的那点碎渣渣。”
“至于你娘……哈哈，你是不是又忘记了……”
“别再说了……”张午生的瞳孔略微放大，将牙齿咬的更紧，喃喃道。
房间里的夕阳，几乎要溢出血色。
竖瞳张午生轻描淡写地复述道，“14年前，从她肚子里走出来的时候，别人都是头先出来，偏偏你，是脚先出来。光是生你，就折腾了7个小时，若非她有罗摩功护身，你几乎就要了她的命。”
“一般来说，一个正常人，会选择一个，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人吗？”
……
张午生的呼吸愈发急促，数千根虬筋，如同活了的小蛇，透过惨白的皮肤，在他的手臂、脖颈、额角之上游动。
分明是一个人独自坐着，张午生的神色却无比阴鸷，恍若恶蛟抬头。
“你哪儿有别人啊。”
那个声音的嘲弄、戏谑，渐渐褪去，幻影从背后靠过来，他的声线，也渐渐变成了张午生自己的声音。
“看看周围，除了我……”
“谁还会发自内心地，选择你？”
————
“什么选择不选择的……你在和谁说话啊？”
艾莉森的声音突然传来，像一根针，砰的一下，刺破了他的幻觉。
他有些意外地看向始终，居然才过去了一两分钟左右。
“上去吧，父亲醒了。”
第九百二十三章：想要什么，就得自己去拿
跨入房门，一股浓郁的咖啡气味扑面而来，几乎盖住了所有其他味道。
尽管艾莉森已经将窗户打开，却久久不能散去，或许是饮用得过于频繁，导致这股气味，已然渗透在了房间里，与之融为一体了。
伊戈慵懒地靠在床上，腰间垫着一个枕头，他的侧鬓已经有些霜白，看东西时，也戴上了一副圆片眼镜。纵然如此，上位者的气息，还是从这具袖珍的身体中传出。仿佛坐在床上的不是一个人，而是一头，正在舔舐着利爪，随时准备吃人的雄狮。
伊戈里纳西奥·佐拉埃尔。
现在的人，已经很少听说过佐拉埃尔家族的故事，他们只知道，这个看似其貌不扬的矮人，却是整一个庞大集团，核心中的核心。
张人凤他们，固然为三元集团的成立，提供了武力保证。但想要支撑起一个如此庞大的利益复合结构，光靠能打，是没用的，还得有一个内政能力点满的大管家，来居中调停。得让所有人都相信，跟着你混，自己能得到的好处，绝对比和你对着干要多的多。
这个躺在床上的侏儒，便是让绝大部分人，都心悦诚服的最终要素，近十几年的磨炼，已经让他对利益的把控、划分，拿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。在让绝大部分投资集团满意的同时，也能为真正生产出“价值”的芸芸众生，留有充足的部分。
以至于一提到他，群众无有不交口称赞的，至于他是侏儒也好，是巨人也罢，反倒没人关心了。
不过，也只有张午生这样，和伊戈比较亲近的人才知道……似乎就是从去年开始，到最近几个月，他的精神便有些不济。时常感到困倦，有时候一睡，便是10个小时。
伊戈自己调笑道，说是年轻时候整晚整晚地熬夜、看书，也不觉得累，想来是现在都要补回来。
……
“坐吧。”
因为太熟了，伊戈甚至没有从床上挪动一下，只是胡乱一指。但他所指的方向，其实什么也没有，张午生只好从房间角落里，搬了张椅子过来。
“我看了乌克萨斯州递上来的条子，以第一次带兵的标准，干的相当不错了。”
“哈，您别这么说，实在汗颜。”张午生略显自嘲地笑了笑，下意识地将拐杖换手，来掩饰自己的尴尬，“我几乎全程都没做什么，就连最关键的葛伦堡，也是靠着绿酒的力量，才强行突破的。”
“听说事后，你还把他训斥了一顿？”
“……”张午生先是一愣，随即意识到，当时军帐里那么多人呢，这种事情也不可能瞒过去，便苦笑点头。
“你做的对。”伊戈叹了口气，“绿酒确实像你父亲——想到什么，只要他认定这事儿是对的，不假思索地就去做了，也不管会造成多大的后果。”
张午生问道，“他像爹，难道不是好事儿吗啊？”
“绿酒只身冲入敌方大营，是不希望麾下士兵的伤亡率，再次扩大。往好了说，这叫体恤下士、爱兵如子，往坏了说……这就是没有半点大局观念！他的身份，就注定了，他只能作为杀手锏，一击制敌，是不能轻易下场的。”
“再退一步说，他这次出手，难道还能次次出手吗？长此以往，士兵被他骄纵的，都不愿意出力打仗了，他们会想——反正会有华夏超人来帮忙搞定的，我们还上去凑什么热闹呢？”
“要是这样的想法传开，我们苦练出来的队伍，就没有战斗意志可言了，一支没有战斗意志的队伍，真的打起来，不管装备多好，都是必然要挂掉的。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。”
上一篇：病弱少女正在杀穿妖诡世界
下一篇：返回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