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持火山,西部杀穿 第449章

作者:炉中文火

  分到最后,只剩下一点饼干渣渣。

  “你和他相处的时间,如此短暂,他自然能在你面前,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。”

  在面对任何敌人时,张人凤的眉头,都不似现在这样紧蹙,“你是说,他在你面前,不是这样的?”

  狼摇了摇头,也流露出苦恼之色,似乎怎么挑选词句,都表达不出她内心的想法。

  “我说不上来,其实,真的要细究的话,他和平时的表现,都没什么区别。既不激动,也不叛逆,就这么平静地过着每一天:早上起来,收拾好床铺,洗漱之后和我打招呼。吃完早饭,去伊戈那里,协助他处理事务,在他那里吃中饭,晚上再回来睡觉。循环往复的每一天,谁都说不出,有什么不对劲的。”

  “但不知道为什么,我就是有种预感……”

  “他离我们,好像越来越远了。”

  ……

  船身摇晃着,两人之间的气氛,一时间陷入凝滞。

 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发生,张人凤纵有千钧力量,也不可能擦纵人心,更何况是自己的亲儿子。

  “小狼,我只是说一种可能性啊,你说,有没有可能……”

  在此之前,张人凤从没提过这件事,生怕触动到狼的伤心回忆。但如今,既然情况有变,他就不得不提了,“午生的精神状态,其实,一直都和正常人……有些差别?”

  “?!”

  狼的表现骤然一变,眉头蹙起,竟流露出几分惊恐之色。

  尽管张人凤说的比较委婉,但她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,一想到自己那混乱不清,却又充满痛苦的童年记忆,她的心便陡然悬起来。下意识地,哪怕只是想,她都不愿意去想这种可能性。

  “不……不会的……”

  狼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一道白印,念及此处,额头上沁出一层虚汗,“我的癔症,是在我很小的时候,就开始发作了。一旦发作起来,别说人了,我连东南西北都认不清楚,世界在我眼里……扭曲的不成样子,完全不是现在这样的。”

  “如果他也和我一样,有癔症话,恐怕连生活自理都有问题。可……从小开始,他的言行举止,都和正常人无异啊!除了气虚体弱、行走不便之外,他和其他孩子,并没有什么区别!”

  “好,好,我知道了,我也只是说可能而已。没有的话,自然最好。”张人凤安抚了两句,随即叹气道,“这孩子的命,本来就够苦的了,或许只是心中郁结难化,闷闷不乐……才和我们疏远了。”

  “都怪我这个做爹的,没有尽到责任。”

  “师兄,也不能全怪你,我……”狼的语气很是苦恼,纠结道,“我也很想和他说说话,可是……每次一开口,就不知道说些什么。”

  张人凤倒也不意外,自己的师妹,他自己最了解。除了武功之外,这妹子在生活的其他方面,都挺迟钝的。

  “回去之后,找个时间,你、我,还有午生,我们一家三口,好好聊一聊吧。”

  张人凤笑着说道,“一家人嘛,把话说开,肯定没事儿的。”

第九百二十六章:皇帝巡游也不过如此了

  “好多人啊!”

  远远看着码头上人头攒动,张福临心中感慨莫名。

  自己的亲爹,在大洋彼岸是做什么的,他一直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。因为朱魁泷和秋芸也说不清楚,这两人对亚美莉加的印象,似乎都不大好。生性谨慎的张福临,从几句话的态度中,试探出了这一点,自然就不再去问了,他就只能去猜。

  张人凤每隔几个月,就会坐船来看他们,并在秋芸这里,住上一段时间。他对大洋彼岸的想象,全都是在片段化的时间里,摸索、拼凑出来的。

  或许,是个摊子比较大的生意人?

  可如今,看到码头上人头攒动、整齐排列出的大阵仗,张福临终于意识到,父亲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。否则的话,这一出一进,不至于有这么大的阵势前来迎接。

  “就算是皇帝外巡归来,怕是也不过如此了……”张福临在心中感慨道。

  “……”

  张人凤的视力极佳,他迎着海风,站在甲板上,距离码头还有一定距离,便已经看到了站在人群前列的几人,其中竟然有伊戈!

  这位老朋友披着一件厚厚的黑色棉绒袍,在他女儿艾莉森的搀扶下,赫然站在队伍最前端。

  在他身边的,则是许久未见的小梅——经过十余年的锻炼,她已经和伊戈一样,成了三元集团的超极举重冠军,亚美莉加南方十六州,都在她肩膀上扛着。

  从早期开始,小梅就被给予了厚望,完全是照着接班人的方向培养的。这十余年的砥砺,让小梅积攒了大量的经验,处理起任何事务,都极少再会出错。她就像伊戈的替身,代替他深入到南方各个州郡之中,确保集团的意志和政令,可以顺利贯彻下去。

  而现在,这位大忙人,竟然也出现在码头上。

  张人凤神色微微一变,顺利抵达的欣喜表情,也被略微冲淡。

  “奇怪……”狼则是轻声嘀咕道,“我们走的时候,好像也没有这么多人送吧。”

  张人凤呡着嘴唇,面色转而有些阴郁,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。

  “怕不是哪里出事儿了。”

  ————

  板着指头算一算,自己和伊戈,也有些日子没见面了。他一直是忙于政务,深居简出,为这份偌大的家业操劳。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,听张午生说,伊戈的睡意大涨,每日都要睡上十个小时左右,方才能起来办公。

  纵然如此,与之四目相对时,张人凤还是能明显感觉到,自己这位老朋友,不似记忆中那般精神了。

  只不过,相视一笑间,依旧能感受到,他那深沉的智慧,气氛也瞬间就回到了从前。

  “……和你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。”伊戈半眯着眼睛,上上下下打量了张福临一番,感慨道,“刚才远远看了一眼,我都有点恍惚了,还以为你又修炼了什么武功,身体逆生长,变年轻了。”

  “哈哈哈哈,那可不是吗。”听了这话,张人忍不住笑出声来,拍了拍张福临的肩膀,十分自豪地介绍道,“货真价实,如假包换,我和秋芸的亲儿子,张福临!”

  任何一个父亲,听到别人说孩子像他,都会升起一种奇特的愉悦,张人凤也不例外。或许,这是他身为“人类”这一物种,确信自己的遗传基因,得以在世上传承下去的满足感。

  伊戈这话,其实也不尽是寒暄之语。伊芙琳是亚美莉加本地人,家族祖上,也有其他国家的混血;而小狼嘛,追溯产地,是俄国人。张人凤和她两的孩子,都是混血,唯有他和秋芸的儿子,是土生土长的华夏血统,没有混血特征,自然更像他。

  在这样的场合下,张福临便再次扮演一个颇懂礼数的小辈,他站在张人凤和狼身后,双手垂落,面色谦逊,一言不发。

  ……

  “绿酒,看见了吗?那个站在娜梅莉亚女士后面的,应该就是了。”张红炉远远眺望着,神色有些复杂,“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……他长得和父亲真像啊。”

  张绿酒平静地说道,“我们都是混血儿,他不是,自然如此。”

  “这事儿也挺奇怪的。”张红炉思忖片刻,“之前,父亲只是每隔一段时间,就坐船去一趟海外,看看他们,如今怎么还把他带回来了?人生地不熟,看他的样子,应该也不会说英文,他来干什么,旅游吗?”

  “红炉,不可轻视。”张绿酒沉声道,“我观那位福临兄长,步态沉稳、神华内敛,其功力修为不在小数,或许比你我二人更强。”

  “他是父亲的长子,比我们厉害,不是理所当然的嘛。”张红炉摇了摇头,叹气道,“就是可惜,他来的不的时候啊,偏偏出了这样的事情……接下来,父亲可能没有太多时间,拿来陪他了。”

  “哦,对了,二哥,你怎么看?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大哥哦,你说,父亲会不会安排他,住到我们家里去呢?”

  “……”

  张午生没有立刻回答,远远看着站在自己父母身后的张福临,拄着拐杖的手掌,略微有些颤抖。力道之大,好像要把这根寒蝉拐杖,钉到自己的手掌里面去。

  他深吸了一口气,以无比平静的语气说道,“我听爹的,爹怎么安排,我就怎么做。”

  “兄长所言甚是。”张绿酒点了点头,似乎深以为然,转过头,对张红炉教训道,“红炉,不管怎么样,张福临都是我们的长兄。就算是暂时住在我们家,也很正常,无非就是亲戚借宿嘛。”

  “人家远跨重洋而来,这段时间,要以敬意对待,不可以由着性子胡来。”

  张红炉不置可否地笑笑,耸了耸肩,也不再说什么,只是将视线看向了不远处码头,兀自沉思。

  ……

  张午生极力将呼吸平复下来,为了不让身边的两个弟弟,看出什么端倪,他不敢深呼吸,只是尽力控制着心跳。

  可是,窸窸窣窣的低语声,还是如附骨之疽般,在他周围响起。

  ————

  “……”

  在听完了自己出海的近一个月,发生的突变后,张人凤脸上的笑容,就像被泼了水的油画一样,一点一点褪色。

  “人呢?”

  “联邦监狱里关着。”小梅对答如流,“他的左臂,被红炉砍下来了,大出血。运送途中,对他进行了紧急治疗,现在已经可以清醒问话。他可能是重要证人,我们没有为难。”

  “好。”张人凤点了点头,正色道,“事情紧急,延误不得,一切安排都往后推。”

  “我要亲自见见他。”

第九百二十七章:我希望你,好好地把握住

  钥匙碰撞的叮当声,让西蒙一个激灵,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。

  虽然蓬头垢面,但他身上,到底还算干净。除了断掉的那处胳膊,并没有太多伤痕。

  被塞入监狱后,可谓是度日如年,但好歹还有一条命在。西蒙也没有多大指望,活一天就是一天了。

  寻常人避之不及的铁栅栏,反倒能让他,感到些许安心。可是现在……要从这里出去,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,或许就是难以想象的刑讯逼供,这让他的心,再次陡然悬起。

  两个五大三粗的士兵,如风一般走了进来,让他吓得连连惊呼,往墙角里面缩,一边色厉内荏的吼道,“你……你们,怎么敢碰我?你们上头都下了令的!”

  那两个士兵,丝毫不听他说话,一把拽住他仅剩下的胳膊。将他像个小鸡一样滴溜起来,不由分说地,给他带上了一个头套,将他一路推攘出去。

  “我……我,还知道别的,我还知道别的东西!你们要是杀了我,就永远也没法……”

  “咚!”

  他被塞入一辆马车里,接着便是一路颠簸,叮叮咣咣。他嘴里不住的怒斥着,但也有几分要借机壮胆的意思。

  但等马车行驶到了地方,将他押下去,头套一摘,他一路上好不容易积攒起的那点胆量,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——一座守备森严的新兵训练营地,赫然陈列在眼前。

  从军服的制式来看,这些士兵,便是在北方,叫人闻风丧胆的“拉莫恩掠夺者”。即便都还是新兵,他们训练起来的气势、军纪,都堪称骁勇,队伍之齐整,丝毫不比正规军队差。有一部士兵注意到了他,投来的视线杀意盎然,看得他冷汗直冒,半个字都不敢往外蹦。

  说到底,所谓啸狼帮,也只是匪徒之流。看到治安官,或许还能打一打,看到州警、骑警,差不多就怂了。这会儿看到军队,更是知道了什么叫做降维打击,想狂也狂不起来。

  押送他的士兵推了他一把。

  “那个,我……我想问一下……”他的声音都低了一个八度,小心翼翼地问道,“你们是要把我,送去见谁啊?”

  “走!”

  士兵没有多说一个字,狠狠推了他一把。

  ……

  又是狠狠一推,将西蒙推了个踉跄,跌入军帐之中,摔倒在地。现如今,小命都在别人手心里握着,他不敢有丝毫怠慢,赶紧爬起来,四下看了一圈,帐内气氛堪称肃杀一片。

  两侧坐着的人,虽然都身穿西装,却都透着一股凛然杀气,断然不像只会舞文弄墨之人。

  营帐中心,摆放着一处巨大的沙盘,模拟出了整片新奥州的地形,上头摆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军旗。

  沙盘两侧,各自坐着两人,各有奇异之处:其中一人,身高不过旁人一半,是一个标准的侏儒。另一个,则是脸上布有爪痕,神情淡漠,喜怒不形于色的女人。西蒙不能理解,为何这样的场合里,一个女人和一个侏儒,竟然能坐上如此位置,但看这意思,他们的地位,似乎还要更高一些。

  而后,营帐尽头,赫然站着一道身影。

  此刻,他正背对自己,手中拿着一张地图,双手展开,对着电气灯的灯光,仔细研究着。

  无人出声。

  偌大的营帐之内,安静到了骇人的地步,针落可闻。

  西蒙只觉得五内俱焚,焦虑、紧张、惶恐……种种负面情绪,就如酱料一般,将他里里外外刷了个遍。如果温迪戈现在复生,将他切了做成料理,或许会发现,他的肉质已然被负面情绪浸透,酸涩难当。

  某种意义上,那天晚上,要是被张红炉一斧子劈死,或许还干脆一点,免得要受这种罪。

  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
  他终于坚持不住,咬紧牙关,鼓足最后一点点力气,几近崩溃地开口道,“你们到底想干什么?把我从牢里弄到这儿,你们……想知道什么,倒是问啊!不问我,我怎么可能知道?!”

  “我还知道很多事,你们如果还想知道,就应当听一听我的条件,我、我要的也不多,我只是想活着!你们放了我,放我一条生路,我可以用……”

  ……

  “我的儿子,断了你一条胳膊。”张人凤轻放下地图,徐徐转身,语气平静,神色亦然,“我这个当爹的,姑且给你,赔个不是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看清楚他的肤色和面容后,这位原啸狼帮的首领,瞬间颜色大变,面露惊恐之色,双腿一软,直接跪在了地上。

  “不过嘛,据我所知,我的人,应该也已经给你处理好伤口了。你现在神志清醒,口齿清晰。应该可以,和我们聊聊天了吧?”

  张人凤微微侧过头,发出一声冷笑。

  “风吹沙真是个好地方啊,14年前,那里就有过帮派,叫做怒雷帮,现在又来了个啸狼帮。”

  “但是你们的心思,可比你们的前辈活络多了,居然还能跟北方人做起生意。”

  “不……不是这样的。”西蒙说话的声音,都变得磕磕巴巴,“我们……是被北方的人给骗了,兄弟们一辈子,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,我们没有拒绝的理由啊。”

  “他们称我为‘红祸’,是不是?”

  张人凤长出一口气,喃喃道,“或许应该感谢他们,这么好的名字,我自己还想不出来呢。”

  张人凤缓缓朝他走近。如同一座行动的大山,令他的心脏,狂跳不已,惶恐至极。

  “没错,要让那些人牢牢记住,对于你们来说,我就如同行走的天灾一样……招惹我的人,一定,是要付出代价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