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他还在奇怪，为何这个狡兔三窟的老狐狸，会愿意和自己说这么多。搞了半天，是人之将死、其言也善，很多话再不说，恐怕就要下地狱，去和撒旦说了。
曾几何时，塞缪尔还是镀金党的党魁，是整个光照派的最高首领，是亚美莉加合众国权力中枢，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！出于安全考虑，他很少在公众场合路面，甚至还培养了好几个替身，替他应对不同的场景。
可如今，他似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，寿命将尽，在一间木屋里饮下毒酒，静候死神。
死神，不会因为他曾经的滔天权势，就推迟半步。
“……值得吗？”张人凤忍不住问道。
“呵……”塞缪尔笑了，“我……我不会作为，鞋匠的儿子，而死去……而是作为，一名战略家、政治家……阴谋家。”
“你疯了。”张人凤沉声道，“鞋匠的儿子，并不是一个可耻的头衔，它比什么政治家、阴谋家，要了不起的多。”
“你是一个优秀的手工艺劳动者，却是一个政治上的疯子！”
————
……
“也许吧。”塞缪尔的声音，已经无比虚弱，但他还是取出叠在胸前的手帕，很有尊严地，擦掉了流出的鼻血。
“但是，今天晚上，我远远不是最疯狂的那个。”
“最疯狂的那个，宁愿自己粉身碎骨，也要将那把断剑……”
“插回你的心口。”
第九百六十六章：你中我黑水之毒矣
“暂停？”亨利眉头一皱，“真的？你确定你没听错？”
“是的。”瓦伦丁耸了耸肩膀，露出明显强压着怒火，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，只能装的不在乎，“来传信的人是这么说的，说是延迟两天，突然有一个什么‘安全条例’要检查……鬼知道哪里冒出来的。”
“我听说，好像是外面出事了，就在白炬市里！地方都比较偏僻，但是，好像有什么人，和安保力量发生了冲突。有居民听到了枪声，那几条街都控制起来了，闹得还挺大。”
……
瓦伦丁还算比较有涵养的，都露出了这种表情，其他团队成员就更不用说了，都是一副“日了狗了”直接写在脸上的样子。
策划一场这样的大型活动，事前，事后，需要调动相当多的资源。
交通，人力，城市安保，旅客安置，卫生状况……这些都还不是主要的，最关键的比赛，从每一家赞助商的商业接洽，到整个赛场的布置，流程安排，甚至小到每一束灯光、每一串烟花的效果，都需要花费精力去调整。
当所有流程都确定下来之后，便是彩排、彩排，不断彩排，直到每一种预案，都有了相应的解决方法。
为了达到今天的效果，亨利和他的手底下的团队，几乎连续几周，都没有合眼。好不容易盼到今天，等着将这场活动对付过去，结果才刚开场几个小时，就收到了如此强硬的通知。
除了糊弄人的什么“安全条例”之外，竟然没有更详细的内容了。
这几千名观众，可都是买了票，从天南海北赶过来的。说停就停，现场会产生怎样的反应，根本无法预料，又要花费多大的精力，去劝解、疏散人群呢？这套连他们自己人，都无法接受的安全条例说辞，又是否能让观众们信服，从而乖乖退去呢？
今天的入场式，所有赛车都会参加，无疑是最火爆的，观赛者相当之多，几乎要把观众席给塞满了。
以这个人数，正常的入场、退场，都稍感压力，更不要说情绪激动起来，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。
也难怪所有人，都是一副吃了苍蝇的便秘表情了。
“……没有跑过的，还有几辆车？”
“十辆左右。”瓦伦丁开口道，“绝大多数赛车，都已经开过了。”
“好。”亨利点了点头，沉声道，“等现在这一圈开完，就立刻宣布暂停，快去准备吧。”
……
“什么？！”
“海森先生，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！”
“就是啊，为了今天，我们付出了多少努力啊，就这样白白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
关键时刻，亨利拿出了相当强的决断力，一句话，直接让下面的人，全都哑口无言。
在圈子里的人眼里，他的确只是“发财”的又一个傀儡，但在外行人眼中，他仍旧是大名鼎鼎【三元重工】的头头。
“我所认识的【发财】，从来不会做折腾手下的事情，他现在这样做，只有一种可能。”
“出事了，而且，事情还不小。”
“照他们说的去做吧，立刻……”
————
“嗤—————！！！”
轮胎摩擦地面的巨响声！
“是来自伊莎贝拉服装店品牌赞助的26号选手，他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，车身正在快速偏离场地赛道……HOLY——！！！”
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。
等到亨利意识到什么，冲出去时，只看见一道猩红色的迅影，在场地上划出一道笔直的线。因为速度太快，轮胎在地面上飞速摩擦，擦出两道漆黑的摩痕。
当计划之外的事情发生时，绝大多数人都是反应不过来的，事实上，也只有一小部分观众，意识到一台失控赛车有多危险。大多数人依旧稳稳坐在那里，他们更愿意相信，这薄薄的一层木头格栅，能将一切危险，都阻隔在外。
直到这辆红色的赛车，如同一只蜜獾，伴随着引擎的强劲轰鸣声，一头撞在了隔栏之上。
顷刻之间，巨大的动能，同时粉碎了车头和木质隔层，这头金属构成的怪物再无阻隔，冲入了观众席。
直到这时候，人们才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。
但很快，他们的尖叫、惨叫，也被爆炸声吞没。
“轰———————！！！”
……
车身很快被火光吞没，铁质的结构在大火中暴露出来，如同人的骨架，渐渐融化。
在它周围，躺着一大片观众的尸体。
人就是如此脆弱，在这场惨烈的撞击中，只要稍微擦碰一下，造成的损伤，足以将一个人彻底杀死。这辆失控的赛车，以人体为缓冲垫，仿佛孩童拿着玩具车，在蚁群之中反复碾压。目力所见之处，除了火光，便是被碾到扭曲、变形，不成人样的尸体。
现场陷入了混乱之中，惊叫，惨叫，此起彼伏，众相推攘，不可收拾。
————
“咚”的一声，仁一把推开木门，快步走进来，脸色一片铁青，在张人凤耳边说了些什么。
……
……
……
白炬市很大。
至少，在这间屋子外，夜晚依旧寂寥，骚动还没有传到这里，只有低声呜咽的风。
“……”
张人凤的表情几度变化，怒火攻心，牙齿咬的咯咯作响，头发一根一根地直立起来。
他从椅子上缓缓站起，盯着塞缪尔，眼中怒火大盛，仿佛喷发出来的熔岩。
然而，真正可悲的是，此时此刻，塞缪尔的五脏六腑，早已被毒素浸染，生命体征，已经几乎归零。纵然他有罗摩功、神照功，也无法将他从死神手中，再抢回来了。
如他所言，他没有后代，没有亲人，没有朋友，孑然一身，在这世上没有任何牵挂。
将一切都奉献给了权力，听着多么了不起，又多么可恨！
“你……这……混账……”
张人凤怒目而视，体格近乎膨胀了一圈，将他的衣服，撑到了将要裂开的极限。他投下的影子，已经足以将这个枯木一般的老人，以及他坐着的椅子，完全遮盖住，只要随便伸伸手，便能将其撕成碎片。
但他没有。
“真正的计划，是不会留下……任何……纸面东西的……”塞缪尔或许是想笑一下，但此刻的他，已经虚弱到，哪怕只是稍微笑一声，嘴里都会咳出鲜血的地步，“你看到的，也只是……我想给你们看的而已。”
“14年前……你……杀了一个父亲，把剑插在他心口，现在……”
“他的儿子……之一，就坐在那辆赛车里……完成了，他对你的复仇。”
……
张人凤的表情，逐渐从愤怒趋于平静，他深深地看了塞缪尔一眼，好像要把他此刻的表情、神态，还有样貌，全都刻入记忆深处。
没有半分犹豫，他十分果断地扭头离开，出了门后，便朝着事发的赛场中心，飞奔而去！
————
这间木屋，仍然被重兵环绕，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。
但，实际上，也并没有这个必要。塞缪尔此刻的状态，已经连一根手指，都抬不起来了。
死亡前的回光返照，让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，他的脑袋不受控制地垂落下来，看向壁炉中，噼啪跳动着的火焰。
“说到底……孩子，除了……累赘，还能是什么？”
“你以为，他们是你血脉的延续，可以帮你骗过死神……就好像……他们能帮助我，免于尘土的啃噬。”
“你明知道……该对他们的行为，予以惩戒，可是爱，最终，会让你放下巴掌……”
“人这一生，如果……想做成些大事，最好……”
“轻装前行。”
这是他花了一生，实践、总结出来的道理，可惜，最后的最后，也无人聆听。
这位阴谋家的眼瞳渐渐凝固，停止了呼吸。
第九百六十七章：NO，MikE！NO—————！！
“出什么事了？”
惊叫声，奔跑声，还有呼啸的警笛声，都让麦克本能地感到些许不对劲，众人欢庆的盛大节日，不应该有这种声音。
白炬市的安保工作，大体上，仍然是戈登在负责。麦克对自己的这位学生颇为了解，论才能呢，算不上太优秀，但胜就胜在一个稳定。按照规章条陈办事，很少出错，真正的守城之将。
城市安保，就应该交给这种经验丰富、办事沉稳的老警员办事。
不仅如此，这一次的场地赛车会，还调集了其他城市的警务力量前来帮忙，名单都是麦克自己拟的。他对这座城镇，有着足够的了解，以现有人手，在不发生特殊情况的前提下，怎么都该够使了。
反之，现在……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状况。
从骚乱的动静来看，状况还不小。
麦克的手搭在门把手上，在门口站了一会儿，犹豫片刻，终于还是苦笑一声，将手缩了回去。
干什么去呢？
自己早已经卸任，明面上，没有一官半职。
当然了，这不是重点，当初和张人凤打天下的时候，也没见麦克有过一官半职，更重要的是……
他的确老了，老的走不动路，跑两步就气喘吁吁。老的需要戴上老花镜，才能看清很多东西。他也不愿意服老，可时间从来不容妥协，一年一年地过去，年轻时留下的伤病、隐患，开始一个接一个发作，麦克也到了多活一年赚一年的时候。
这样的自己，即便真的去了现场，肩部能抗，手不能提，又有什么用呢？真的能帮到他们吗？
恐怕……碍于自己的名声，那些人还不好意思让自己走，还得分出专门的人，来应付自己。这不是反而，拖累了他们的效率吗？
如此想着，麦克深深叹了口气，拖着有些迟滞的身体，一步一步，又挪回了他的躺椅之上。
屋子里，时钟滴答滴答地行走着。
要说寂寞，他也习惯了，只是今晚，却显得格外悲凉一些，好像这喧嚣的世界，已经将他抛到脑后了。麦克终于意识到，原来，并不是非他不可，这个世界，离开了谁，都会照样运转。
他闭上眼，想小睡一会儿，却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。
进门的脚步声，似乎比平常更重一些。
“霍莉？是你吗？”
“爷爷。”霍莉在门口脱下鞋子，换上更柔软、舒适的拖鞋。
“外面出什么事儿了吗？”麦克赶紧问道，“我听到了……”
“有一辆赛车，不知道是失控，还是怎么了，突然撞到观众席上！车身就像炸弹一样，砰的一下，在人堆里炸开……太可怕了！太吓人了！”霍莉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个场景。
“哦……天哪，上帝保佑……”麦克倒吸一口冷气，连忙起身，“你没事吧？”
“我还算比较幸运的，刚在距离车子，比较远的那个方向，没受什么伤。”霍莉叹了口气，心有余悸，“不过，那些被车碾到的人，就……总之，现场一片混乱，我好不容易才从人堆里挤出来，也不敢多待，就赶紧回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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