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张人凤大为感慨，惭愧地笑了笑，“真不愧是师兄。”
“在这方面，我是大大的不及他啊。”
这并非奉承，而是张人凤的肺腑之言，这十四年来，他已经逐渐体会到，自己确实是在武之一道上，有一些小小的天赋。然而，他教出来的张绿酒、张红炉，却远远不如朱魁泷教出来的张福临。
刚下船的时候，张红炉就和张福临比试过一次，那一次，张人凤并没有全程旁观。但从狼事后的描述来看，双方的差距，其实比看上去要大的多，可以说，压根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。
只能说，武功上的天赋，并不能直接转化为教学经验。
“……”
张人凤的目光，从这把双刃匕首，转移到了他的长子身上，眼神不由地有些复杂。
“福临……对不住，会变成这样，并非我的本意。我本来……是想让你在这里住一阵子，学习一些知识，再见见世面的。”他叹了口气，沉声道，“这里的事情，还是把你卷进来了。”
“爹，别这样说，你又不会未卜先知，怎么能提前知晓这些呢。”
张福临用食指轻轻一掂，双刃匕首在他的指头上，灵巧地舞蹈起来，被他收回鞘中，笑着说道，“古人不也说嘛，上阵父子兵，午生、绿酒、红炉，他们都是我的弟弟，也都在军中参战。我这个长兄，又如何落后。”
“说句有点不应景的话，这些天下来，我还稍微有些高兴。”
“高兴吗？”张人凤惊讶道。
“嗯。”张福临恳切地点了点头，“至少，我所学的一身本领，总算可以帮到爹了。”
“就是不知道，爹什么时候，才能用的上我。”
……
张福临的存在，为张人凤所率领的南军，带来了得天独厚的空中优势。
当然了，并不是说他可以像飞机那样，产生什么跨视距打击。而是在这个时代，他可以越过敌人布置森严的阵地，直抵大后方。
张福临本就以轻功见长，潜入、暗杀，都是拿手好戏，但因为不懂英文，在刺探具体情报这块，就稍微差了一点。
即便如此，他所产生的战略价值，依旧是无可替代的。这也算是张人凤纠结再三之后，还是同意他一起来的原因之一。
“安心，福临。我可不是一时兴起，才把你带上的。”
他拍了拍张福临的肩膀，郑重其事道，“今天这一战，不过是开胃小菜，敌方对我们的作战方式毫无准备。巴尔·西斯惠，是北方联邦军队里，第一个同我们交手的人，算是吃了情报不足的亏。”
“但是，在这个国家，存在着名为‘电报’、‘电话’的东西。千里之外的事情，他们很快就会知道……包括这种战争的全貌。信息是藏不住的，迟早会传到联邦军队那里。”
“我们的战略目标，是要在最短时间内，杀入华盛顿特区，直抵国会大厦。而我们的敌人，会倾尽全力阻止我们，这之后……战争的烈度，必然还会升级。他们会研究我们的作战习惯，并从中找到弱点，布下更加严密的阵地。”
“这个时候，福临，就轮到你，来大显身手了。”
几句话之间，张福临的表情有些动容。
人，都是需要被人认可的，这是生活当中，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。被上级赋予重任，被父亲赋予信任，这两种被人肯定、认可的感觉，同时袭来，让他感到胸膛里充满了力量。
“放心，爹！” 张福临重重点头，沉声道，“我不会让你失望的。”
“……”
看到他如此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，张人凤心中反倒有些不是滋味。
迄今为止，自己和他远隔着一片海，一年之中，也只能抽出一点时间，跨海去看看他。
在张福临的生活中，自己这个“父亲”，真正占据的时间，可能连十分之一都不到。可自己的一言一行，却能如此轻易地，牵动他的情绪。
他本想再说些什么，看到自己儿子一派赤诚的眼睛，便也说不出口了。
纠结再三，只是点了点头，轻声道，“我也是。”
“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。”
第九百八十四章：一个半月之内，拿下芝加哥！
“分兵？！”
狼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，怔了半晌，神情有些错愕，“现在？师兄，你认真的吗？”
……
这支由张人凤所率领的拉莫恩掠夺者，只花了一个小时不到，就击穿了北方联邦，设下的第一处堡垒防线。
他们直接鸠占鹊巢，将联邦军队的阵地占用，清点了还能用的军火物资，比如枪械、弹药、火炮之类，顺带将尸体，也稍微做了一些清理，反倒是这些攻破防线之后的杂事，花了更多时间。
这里的堡垒阵地，原本存储着供给一万士兵的后勤口粮，如今也用不上了，自然也被拉莫恩掠夺者们收入囊中。他们总算是干了一件，符合“掠夺者”这个名号的事。
这段时间里，张人凤始终没有发出明确的指令，有人看到他在军帐附近踱步，像是在思考什么。
不管如何，首战告捷之后，军中士气大增，到了近乎狂热的地步。
这十四年里，张人凤已经极少展露武功了，遇到什么问题，也是一直以“和气生财”作为总纲，掏钱了事。他的武力值到底有多高，大家只能从张绿酒、张红炉这两个人儿子兼徒弟身上，窥见一二。
但具体怎么回事，谁都说不好。
如今，亲眼见证了他在战场上，单人破阵的表现，自然是大受鼓舞——知道你强，但不知道是这么夸张的强啊！这和神话里的人物，直接从故事书里走出来，还有什么区别？！
此番大胜，他们已经不仅仅是张人凤的战士，更是他的信徒了。他的长刀指向哪个方向，他们就会奋不顾身地，往那里冲锋。
因为他们都知道，这位最高长官，不仅会和他们一起冲锋，而且脚程还比他们快多了，指不定等他们冲到一线的时候，敌人都已经被打散了，只要收割一下残余就好。
至于张人凤身边的人，比如狼、银霜、米特奥拉他们，都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。倒不如说，张人凤选择亲自带兵、亲自冲锋，就是要打出这样恐怖的威慑力，一切都和计划的一样。
直到刚才。
军帐中，最高级别人员参与的战前会议中，张人凤提出了接下来的战略构想，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。
————
“没错。”张人凤点了点头，平静地说道，“分兵，优先将我们这里，最优秀的游骑兵，都分出去。”
“可……可是，我们本来就只有4000人左右吧？这个人数，和以往的内战相比，已经很少了。”狼的语气有些担心，“再分的话，正面战场上，我们自己的兵力，会不会就太薄了？”
“是啊。”银霜点了点头，附和道，“说实话，今天这场攻坚战，敌方的人数，已经是我们的两倍了。再往后的话……”
“的确，是会有这样的困难。”
出乎意料的是，张人凤并未就此做什么掩饰，也没有说漂亮话，而是直截了当地，承认了狼提出的问题。
“但，各位不妨换一个角度想，正面比拼兵力，从来都不是我们的优势。北方的联邦政府，毕竟还是这个国家，唯一的合法政权。只要这一点不改变，论从基层征调兵力，我们都不可能是人家的对手。”
“既然如此，又何必以己之短，攻彼之长呢？”
这一点，早在出征之前，伊戈就已经跟张人凤，讨论的非常明白了。
甭管实际上如何，三元集团毕竟只是“集团”，是多家实业公司联合起来起来的资本复合体，不具备征兵的条件和能力。能够组织起“拉莫恩掠夺者”，这样具有实际战斗力的队伍，已经是特例了。
当然了，真要像北方那样，拉起几万、十几万的队伍，也不是不行。只是，如果一上来就这么玩，下面难免会有反抗的声音。
毕竟，从名义上来说，这南方的十六个州，还是属于联邦政府管辖的。要是直接帮助张人凤出兵，和谋反也没什么区别了，无疑会将本就紧张的事态，进一步扩大化。
他们能保持相对中立的观望立场，无视联邦政府调令，不出动国民警卫队“剿匪”。并且任由三元集团，通过火车铁轨织出的网络，朝前线输送物资、士兵，就算是帮了大忙了。
更何况……
眼下的情况，并远远没有走到，计划中的那一步。
真的到了该用脚投票的时候，他们自然会清楚，该站在谁这边。
……
“我们的长处，是机动、灵活、自由，不会被庞大的政务体系所束缚。没有复杂的战前会议，流程审批，只要想打哪里，就可以打哪里。”
“反过来说，如果和他们摆开阵型，在正面战场上，敌人的人数和火力，都优于我们，优势未必有现在这么大。”
“只有充分发挥我们的长处，调动敌人，让他们收尾不能相顾，疲于奔命之时……”
“轻骑杀入，直取国会大厦！”
张人凤的手指，按在地图的华盛顿特区位置，向左侧遥遥画了一个半弧。
“这是……”张红炉的表情，惊讶之余，还有几分孩童找到新玩具的刺激感。
“出发之前，我和伊戈商讨过，此战的大致战略方向。但是，在实际交手之前，我也不太敢确定，联邦军队的战力究竟如何，故而没有将战略规划，一一告诉你们。至于现在……我心里大体有数了。”
“绿酒，红炉。”
张人凤的目光扫视一圈，最终，落在这对兄弟身上。
“吃过晚餐后，你们两个不必停留，领兵，立刻启程。会有两千左右的游骑兵，和你们一同前往，这里缴获的军粮，可以带的，你们全都带走。米特奥拉会和你们一起行动，他的经验比你们丰富的多，在行军、游击方面，你们都要听取他的意见。”
“明白，父亲！”张绿酒沉声道。
“我也明白。”张红炉深吸一口气，拳头因为兴奋，而攥得咯咯作响。
“同样的，米特奥拉，在真正到了两军交火的时候，具体该怎么打，你也可以参考一下他们的意见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米特奥拉点了点头，一如既往地沉稳。
“你们的目标，是穿过【七叶草州】，【印第安纳州】，率领军队，抵达【草原之州】。”
“尽你们一切努力，在一个半月之内，拿下芝加哥！”
第九百八十五章：我们一起，去华盛顿耍耍！
“芝加哥？！”
意料之外的转机，在进入作战的第一天就出现了。
张红炉用巨斧的锋刃做开瓶器，当的一声，削开了一盒牛肉罐头，一边咀嚼，一边说道，“太好了，父亲，我早就听说芝加哥是草原之州最大、最繁华的城市，这里好，那里也好，一直没机会去看看。”
“等我们的马蹄铁踏上那座城市，兄弟们就可以亲眼见证了！”
“……父亲。”
张绿酒相对更沉稳一些，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，遂开口道，“是想截断他们的粮道吗？”
“不只是粮道而已，芝加哥，是北方的核心城市之一。金融，文化，商业，还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，说它是亚美莉加中西部的枢纽城市，都不为过。那里的运河、铁路建设和工业发展，都相当迅猛，其中最有名的，莫过于‘亚美莉加大西洋铁路’。”
“那条铁路，承载了战争时期，几乎大半数的物资运转任务。四面八方的铁轨，都在那座城市汇聚，这就是它的价值。”
“只要截断那里，就可让北方联邦，东西首尾不能相顾。物资、弹药、枪械、火炮……都无法通过铁路，送到宾州的战场前线来。这对他们的后勤，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。”
“简而言之，芝加哥不仅仅是交通枢纽，在经济、商业、文化上，都具有相当重要的地位，对北方来说，是一座不可能舍弃的城市。”
“在西斯惠家族眼中，我们是直奔华盛顿特区来的，他们也会将防守力量，全都加固在宾州和老战线州，意图阻止我们。这种时候，我们偏偏不按照套路出牌，分兵去打芝加哥，这就叫出其不意。”
张人凤曲起手指，轻轻敲了敲桌面，目光再度扫视过两人，“此番作战，你们，就相当于我们派出的奇兵，责任不可谓不重。”
“能否胜任？”
“父亲放心。”
张绿酒的回答，永远是那么沉稳，他的表现，或许是没有那么出众，但胜就胜在一个稳定。这样的战场上，稳定的大心脏，永远是最重要的，“有红炉和米特奥拉先生助阵，肯定没问题的。一个半月之内，我们会按照计划，拿下芝加哥。”
“好。”
看着十四岁的儿子，面临如此大事之时，就展现出了这般了不得的定力，张人凤颇感欣慰地点点头。
“我上午的时候，和这座摩洛哥市的市长，也通过气了。我们会有一批人，专门驻守在这里，接手他们的火车站。”
“午生。”
他的目光随即扫过来，沉声道，“你和银霜一起留下。再拨给你们三百人左右，在城市附近扎营，确保摩洛哥市的火车铁轨，随时处在可以使用的状态。之后，如果前线这里，有物资上的需求，就从这座城市送出去。”
“万一有什么特殊状况，我们的人，从前面撤回来，也好有个落脚的根据地。”
“……”
张午生的瞳孔微微睁大，情绪也从惊愕，转为落寞。
他自然能听出来，最后这句话，安慰性质居多。
一个庞大的权力组织，但凡是老大撸起袖子，亲自上阵，那么除了压倒性的胜利，就没有其他选择了。只能胜，不能败，败了之后，会对权力的信心基石，产生不可挽回的影响。这玩儿搭建起来很困难，但是破坏起来，那可就太简单了。
眼下，三元集团的领袖，已经身披战甲，冲锋在最前线，那就没有失败的道理。
说什么撤退，什么落脚的根据地，也都是安慰安慰自己罢了。
但他也不想去纠结真相，因为真相太明了、太好懂，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，只是没人愿意点破而已。
一个腿脚不方便，还患有先天性哮喘的人，不可能继续跟进队伍，参与到日程紧张的攻坚战里，会变成大家的后腿。在战场后方，管理一下战时后勤，就是他的极限了。
……
“午生。”张人凤像是看出了他的情绪波动，直截了当地开口道，“军队的后勤补给，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环。兵马未动，粮草先行，你爹你娘是稍微能打一点，但是再能打，我们总归也是人，也要吃饭的。”
“这座城市的火车轨道，直通宾州前线，在沿途的各个城镇，都设有站点。这也是吉克·西斯惠，得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，调集人力物力，修建起来十座堡垒的原因。”
“真到了非常时期，我们前线这一千多人的性命，可就掌握在你手里了。切记，此事干系重大，即便只是留守，你也不可怠慢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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