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……
张午生的表情，变得有些错愕。
这是张人凤第一次，在公众面前，如此直接地，交给他一个重要的任务。
被肯定的感觉，让张午生心绪复杂，除了激动之外，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惶恐。当向来不被看好的人，突然承接下重要任务时，都会是这个反应。他的人生中，绝大多数时候的回忆，都只有些不如意的片段，这也让他对自己的能力，没有太多自信。
那条不太灵便的右腿，开始轻微地发颤。
狼看出了自己儿子的动摇，娥眉微微蹙起，扭过头，颇为担忧道，“师兄，要不然，还是让午生……”
“不，娘！”
张午生的声音，突然比往常高了一个八度，咚的一声，用拐杖重重敲了一下地面，支撑着他缓缓起身，脸上充满决意，“我会按照爹的命令，驻守在这里，保证前方的后勤畅通。”
他将寒蝉手掌，在左右手中，来回倒腾了一下，抿紧嘴唇，用力地说道，“我会将这座城市，经营好的。”
“午生……”
狼很是惊讶，这么多年来，身体原因，让这个儿子，一直弱于在人前表达自己。他从来不会主动争取什么，有就有，没有就没有。这种过于懂事的性格，让他始终和所有人，都保持这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。
直到这一刻。
他终于有了，自己想要争取、证明的东西了。
————
“好，午生。”张人凤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，又恢复到领军者，那种平静而又强大的威严，“我相信你。”
“银霜也会和你，一起留手这座城市。她是我们自己人，有什么不确定的，可以多多参考她的意见。”
“其余人，刚才没有点到名字的，全都回去收拾行囊，准备跟我走。”
张人凤伸出手指，点向地图上的北方联邦都城，脸上十分罕见地，露出狂气无比的笑容。
“我们一起，去华盛顿耍他一耍！”
第九百八十六章：名字都想好了，就叫禁军怎么样？
“父亲。”
“是红炉啊。”
正在整理甲胄的张人凤，没有回头，就能分辨出来者的声音，“怎么，找我有事？”
“我……”
张红炉的目光略微移动，扫过和张人凤同在一个帐篷里的狼——她的作战风格，和张氏一家完全不同，走的是一击致命的敏捷刺客流。因此，狼并没有什么重的发慌的盔甲，或者武器，需要收拾。她就只是坐在这儿，闭目养神，静静地等待出发而已。
感受到张红炉一扫而过的目光，狼睁开眼睛，飒地起身，笑道，“师兄，你和红炉聊吧，我去看看午生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短暂地沉默后，张人凤还是点了点头。
四下无人。
帐篷里的安静，和帐篷外有些喧嚣的人声，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“其实，大可不必如此。”张人凤看了他一眼，“都是一家人，没什么不能说的。”
“这些话，我一个人琢磨了很久。”张红炉的说法非常委婉，却又绵里藏针，表达了他的意思，“都是些胡乱想法，还很不成熟，我觉得……没必要让太多人听到，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风波。”
张人凤深深感觉到，自己这个小儿子的心思，虽然算不上太深沉，却总喜欢弄一些弯弯绕绕的东西，揣度别人，尤其是自己的心思。
更让还张人凤惊讶的是，张红炉并不仅仅将这份心思，用在了自己身上。他曾经去了解过，在不同人面前，张红炉表现出来的性格，似乎也是有所区别的。
用一句话总结，就是“到了哪座山，就唱哪支歌”，非常灵活，因此也受到了颇多好评。不少人在他面前夸赞张红炉，说他少年有为，能够明辨是非，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。
没有人教他这些，全都是他在高层的社交圈子里耳濡目染，这些灵活的社交手腕，不断总结经验后，自己领悟到的。
有时候，张人凤忍不住会和伊芙琳感慨，自己天生就不太懂的官场、社交场上的人情世故。没想到下一代里头，会出现张红炉这样，对人情世故，拿捏得如此准确的人，老天也是挺会安排的。
只不过，偶尔有一些时候……
他会觉得，张红炉这孩子，太过事故了。
……
“说吧。”
“父亲……”张红炉沉吟片刻，深吸一口气，显得很紧张。似乎即将要说出口的，真的是什么劲爆到不能在劲爆的话题，“您之前所说的，三十多们武功，具体都有哪些呢？”
“怎么，你想学吗？”张人凤拍了拍他的脑袋，笑道，“路都是要一步一步走的，你和绿酒的基础，还没有打的很扎实。等先把《九阴真经》的上下两篇，都练至纯熟，再谈别的吧。”
为人父母，总是希望能给孩子学最好的，这无可厚非。
张人凤也是人，自然也不能例外，他并没有让张绿酒、张红炉这两兄弟，和他一样，从相对基础的【气硬功】开始练，而是一上来，就是难度极高的【九阴真经】。这也是他和陆阿牛惊天一战后，所得出的经验教训：陆阿牛的第一门武功，就是九阴真经，所形成的战力加成，实在是太夸张了。如果不是自己体质特殊，恐怕早就败在了他手下。
【九阴真经】不只是一种武功，更是一套体系，内功、外功、心法，该有的全都有了，几乎没有死角。
这也是张绿酒和张红炉小小年纪，就拥有此等骇人战力的原因。这对兄弟的起始点，就是曾经多少人争抢到狗脑子都打出来，尚且无缘识得一面的“天下武学之总纲”。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，我是说，除了【九阴真经】之外，还有很多其他功法吧？”
“比如【罗摩功】、【大雁功】、【气硬功】、【蛤蟆功】、【北冥玄功】、【神照功】、【玄冥神掌】……”
“【龙象般若功】之类的？”
……
“有是有，还不止这些，有三十多种呢。”张人凤半眯着眼，“所以，具体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先前，我们在白炬市遇袭，赛车场的爆炸，造成了将近百来人死亡，还有麦克先生……我仔细考虑了一下，会发生这种事情，多多少少，和我们的守备力量不足有关。”
张红炉沉声道，“所以，父亲，有没有可能……酌情……在这三十多门武功中，挑选一种……”
“你想让我把般若功，教给其他人？”张人凤很快就猜到了他的心中所想。
“核心的功夫，必须掌握在我们家族的自己人手里。”张红炉半抬起头，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瞳孔中，闪烁出几分炽烈光芒，“但是，像般若功这种，需要靠时间去磨的功夫……完全可以给出去啊。”
“般若功一共十三层，父亲也说过，这是一门‘磨坊功夫’（张人凤的原话是“水磨功夫”，但张红炉从未见过水磨）。优点就是任何人都可以练，哪怕没有天赋，只要方法对，一样可以练成。只不过，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，可能终其一生，也就练到三、四层的水平。”
“般若功三、四层的水平，对我们而言，依旧没有太大威胁。”
“但是，如果放到普通人里去看，战力的提升，就已经很明显了。虽然做不到飞天遁地的水平，但他们的力气，也已经远远超出普通人了。在战场上的单兵负重，也会超过现有的水平。”
“想象一下，父亲。如果是一百个这样的人呢？一千个呢？甚至一万人呢？”
“他们可以组成自己的编队，一万个具有超高行动力，力量、速度、跳跃能力、反射神经，全都超出常人的士兵。再配合上现代的热武器，这样一支军队，在战场上表现出来的杀伤力，该有多么恐怖？多么令人闻风丧胆啊。”
“他们绝不会仅仅像拉莫恩掠夺者那样，只能跟在我们后面，收拾一下被我们打垮的残局。相反，这些超级战士，完全可以在战斗中，真真切切地，和我们并肩作战！”
“名字我都想好了，就叫做【禁卫军】，怎么样？”
张红炉兴致勃勃地说道，“就像所有皇帝的禁军一样，这支军队，也会绝对忠于您，忠于您的家族，您的集团。有了他们，我们在战场上，将会变得更加所向披靡！”
“怎么样，是个不错的主意吧？”
————
……
张人凤沉默了。
他仿佛已经看到，远方的城市在燃烧，火光倒映在漆黑的夜空上，人们的惨叫声，就在高楼大厦的上空盘旋。
一万个身披甲胄、手持枪械，体格魁梧的士兵，面无表情地踏入城市，迈着齐整而有力的步伐，将一切都踩成了碎片。
第九百八十七章：杀杀杀杀杀！
“你很聪明，红炉。”张人凤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，叹了口气，“可惜，你和所有聪明人一样，都有一个通病：你们总是以为，这些‘好主意’，你会是世界上第一个想到的。”
张红炉神色一怔。
“我应该和你们说起过‘陆阿牛’那个人吧？”
“知道……”张红炉嘟囔道。
关于陆阿牛的故事，也算是他们一家的常客了，毕竟，橡木城一战，就类似张人凤的“立国之战”。是他先从正面，干碎了光照派的最高武力保障，圣杯党才会有后续的一系列操作，最终，让三元集团，得以顺利将南方的十六个州，尽皆收入麾下。
每次提到陆阿牛，张人凤的语气，总是尊敬居多，这让张红炉很不理解。
明明应该是敌人，还是不共戴天的死敌，父亲为何如此尊敬这个无根之人呢？
他和三个兄长，都出生在张人凤已经武学大成，接近天下无敌的时代。
因此，根本想象不出来，“正面击败过张人凤”，是一种什么样的含金量。
“14年前，不……应该是更早之前，陆阿牛也收了很多干儿子、干女儿，传授了他们般若功。就如你所言，这些人，大多都是普通人，练到三四层，就差不多了。我见过最厉害的一个人，叫做‘同花’，练到过般若功第九层。”
“然而，这些人的存在，只是让光照派的罪恶触手，延伸到了更加远的地方，仅此而已。”
“可是，父亲！”张红炉分辨道，“我们和光照派……”
“如你所说，真的弄出了这样一匹超级士兵，就算有一万人吧。”张人凤继续说道，“他们在战场上，想必，会建立下不小的功劳吧？成为战争新贵，也就指日可待了。”
“那……那是自然……不如说，这不就是我们最开始的目的嘛。”张红炉有些错愕。
“那么，战争结束之后，这些专门为了战争，创造出来的超级士兵，又该如何安置呢？”
张人凤平静地问道，“他们有足够骄傲的战功，有着远超常人的力量，还有习武之后，精力充沛、不知疲倦，又无处发泄的身体……”
“这些因素综合起来，会构成一颗多么不安定的定时炸弹，你有想过吗？”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张红炉确实没有想的这么远，因此，一时间也答不上来，只是说道，“我们……我们可以监管他们啊。”
“谁来监管？”张人凤继续反问道，“力量和地位上，都处于绝对弱势地位的普通人，真的有胆量，去管理这一万台杀人机器吗？”
“哪怕是我，也没有一万只眼睛，盯不住他们所有人。”
“力量会让人变质……记住这一点，红炉！力量，会让人变质！不管是任何人都一样！所谓‘身怀利器，杀心自起’，就是这么回事，般若功的存在，会将那些人本身，塑造成足以杀人的利器！”
张人凤的语气十分严肃，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，“当这样一个庞大的群体，同时获得了可以轻易杀人的‘力量’，和战争新贵的‘权力’之后，必然会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，悄然变质！”
“你说他们绝对忠诚于我？我告诉你，红炉，没有什么是‘绝对’的，人心如水，捉摸不透。”
“而一旦这群人变质，龙象般若功，会将他们做下的恶果，成倍地放大！最后变得不可收拾！”
……
张人凤绝非危言耸听，在历史上，类似的事情，发生过很多次。
元末战争中，淮西集团的力量，帮助朱元璋，登上了明代皇帝的宝座。
然而，战争结束后，这些曾经的大功臣们，迅速由原来的农民身份，转化为全国性的大地主。他们都拥有自己的私人武装，还收有义子，养有大量的奴仆下人，并与各地驻军的军官，都有着密切联系。
最终，这个盘根错节的集团，遭到了皇帝的忌惮，在百般打击之下，彻底解体了。
“组建禁军的事情，我不同意，暂时也没有可能。”张人凤摇了摇头，拿出领袖的威严，一票否决，“不过，还是多谢你的建议，红炉。”
“时候不早了，你也别多想，赶紧准备一下，和绿酒一起出发吧。”
————
……
“父亲，我还有一件事，想要请示您的意见。”
张红炉却在他起身的时候，二度开口道，“您刚才所说的，我又想了一下，深感有理，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。禁卫军的事情，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吧……我想问的，是另一件事。”
“根据父亲的命令，我们要从宾州出发，一路穿过七叶草州和印第安纳州，抵达草原之州，再杀入芝加哥。”
“沿途上，我们一定会遇到抵抗的城市，芝加哥对北方联邦来说，是很重要的地方。察觉到我们的意图后，他们的抵抗，一定也会变得非常顽强，所以，我想请父亲……”
“给予我们‘便宜行事’的权力，让我和兄长，可以放开手脚，不受到任何束缚。也让这支两千人左右的军队，能以最灵活的姿态，击溃对手，达成战略目的！”
说到这里，张红炉终于抬起头，直视着张人凤的眼睛。
张人凤终于意识到，这一切，都是他的谈判策略：先抛出一个极大概率会被否定的议题，让自己先否定他一次，然后，才会抛出他真正想要大达成的目的。自己就有可能，为了弥补前面一次的否定，而同意他的第二个提案。
十四岁的孩子，就能有如此深沉的心计……让张人凤这个当父亲的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唯一值得庆幸的，或许就是，他是自己的儿子了吧。
……
“便宜行事？”张人凤问道。
“便宜行事。”张红炉点了点头，沉声说道，“绿酒为人宽厚，示敌以仁慈，示敌以宽恕。但是，在如今你死我活的南北战场上，我认为……这么做不合常理，需要有个人，在旁边拉他一把。”
“具体是？”
“杀。”张红炉冷声道，“不降者，杀；资敌者，杀；通敌者，杀；知情不报者，杀！”
“先斩后奏，军权特许，凡是不利于我军的因素，一律给予最高级别的回应，统统杀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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