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张午生感到恐慌不已，本能地伸出手，想要抓住点什么。但是一改变姿势，身体却突然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。
“地面呢？！”
他这才意识到，刚刚自己并没有踩在“地面上”，而是保持着静止姿势。现在一动，竟然像没有重量一样，就这么轻飘飘地飞了出去！这种踩不到地面，好像在深水中乱抓一样的感觉，令他惶恐不已。
不管怎么做都停不下来，不管怎么踩，都踩不到底。
身体不受控制地旋转，看着这个黑暗的世界，在瞳孔里一圈又一圈地颠倒、旋转，他想要惊叫，却喊不出声。
好安静。
没有声音。
没有光亮。
什么都没有。
惶恐的劲头过去，张午生不禁开始怀疑，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。毕竟这么阴间的景象，恐怕也只有死了，才能看得见。
“如果是的话，这里……就是死之后的世界吗？”
和他们说的不一样。
没有迎接好人的天使，没有折磨恶人的地狱，没有摆渡冥河的船夫，也没有称量心脏的诸神。
一片空无，一片黑暗，什么都没有。
他突然感觉到，人类就像一个害怕寂寞的孩子，他们编出种种神话，为死亡之后的时间里，安排了满满当当的行程：在天堂享福，亦或是在地狱受苦。很少有人能接受，死了就是死了，死了之后的世界，除了黑暗和虚无，什么都不会有。
“我会怎么样呢？”张午生看着自己的双手，喃喃道，“就这样一直……飘荡下去？”
下一刻，一股突然出现的强光，几乎刺瞎了他的视网膜。
“呜……”
适应了黑暗环境的瞳孔，被这一下，烙下了灼烧般的剧痛。张午生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，但，即便身体上感到不适，在内心深处，却涌出一股不可抑制的狂喜。
有光。
不管是什么都好，比起永无止境的孤独，这道光的来源，无疑是一种希望。
他安静地等待着，等到瞳孔再一次，适应了有光的环境，他才将手掌撤下。
有了光源之后，他惊讶地发现，这片黑暗的空间里，也并非什么都没有。还有一些形貌怪异的狭长碎石，一道漂浮着：它们有的如石子般大小，有的却像一座山那么大。
尽管如此，与这无垠的深空相比，就和一粒一粒芝麻，没什么区别了。
他则是比芝麻还要微小的，连尘埃都算不上的东西。
那耀眼的光芒中，又会是什么呢？
张午生想要一探究竟，但他根本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，只能被动地，朝着那耀眼的光芒，一点点靠过去。
……
“……”
“……玛尔斯……”
……
“玛尔斯。”
模糊的声音，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。
随着张午生逐步靠近光源中心，那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，是温和而又威严的女性声音。张午生不太确定，“玛尔斯”到底是什么，但他心中，莫名有一种预感，那个声音呼唤的，正是自己。
他想开口，却无法出声，只能怔怔地注视着，距离着他，不知还有多远的光芒。
那个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女性声音，就像是有魔力一般，他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，但仔细去想，却又分辨不出来。
“……你收到，我送你的礼物了吗？”
“你收到，我送你的礼物了吗？”
————
“？？！”
张午生就像刚刚被救上岸的溺水者一般，猛吸了一口气。
面前的银霜，仍然保持着指尖轻触他额头的姿势，她那诧异的神色，让他意识到，在她的意识中，仅仅过去了一瞬。
“你还好吗？”银霜担心地看着他，“我只是注入了一点点…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？”
“我……”
这一刻，张午生彻底理解了银霜的心情——他也不知道，该怎么解释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切。
黑暗。
光芒。
声音。
这种好像从另一个世界归来的震颤感，依旧充斥着他的五体和内脏！
“我刚刚……”
————
“轰————————！！！！”
两人的交谈，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声打断。
“敌袭？！”
银霜瞬间神色一变，提起那把钢剑，冲出了营帐。
……
“怎么会呢，那种声音……至少也得是后装火炮的级别了。营地附近应该有暗哨才对，怎么会让敌人的火炮，靠到这么近的距离来，却没有发现？这根本不是拉莫恩掠夺者，该有的水平……”
张午生咬了一下嘴唇，嘴里不住地碎碎念，就这么一蹬腿，没有抓任何东西，直接站了起来。
慌乱之中，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一点，下意识地拄起了拐杖。
第一千零十三章：球状闪电？
巨响之后，临时营地的东南方向，树林方向，升起一股浓烟柱。
这么大的动静，自然是让整个营地的人，都醒过来了。
将暗哨上的士兵召回，询问之后，目前可以确定，应该不是联邦军队的人。但具体是什么，也没人说得清楚。只有一个放哨的士兵，隐约看见了爆炸的由来。据他所说，是一枚明亮的火球，在他的视线中划过。其坠落的速度相当快，不等他反应过来，就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。
“火球……”张午生仰起头，看向繁星点点的夜空，沉吟道，“从天上掉下来的吗？”
“也不可能完全排除敌人的可能性，毕竟，爆炸的地点，离我们的营地，实在太近了。”银霜沉声道，“我认为，还是有必要去看个究竟。树林地形比较复杂，来几个会骑马的好手。”
“我！”
“我来！我的马快！”
“我在新奥斯汀州，可是持证上岗的专业猎人，进了树林，简直就像回到老家一样，我志愿执行任务。”
一时间，有许多士兵志愿报名，前往执行侦查任务。银霜从中挑选了七个人，再加上她，组成了一支临时小队。既然是侦查，人数就没必要太多，以灵巧、机动的战术风格为主。
“我们会去查明爆炸的来源。”银霜点完人之后，也清点了一下自己的武器和装备，沉声道，“临时营地里的事务，就拜托你……”
“不。”张午生罕见地驳回了她的意见，“我和你们一起去。”
……
“？！”银霜明显吃了一惊，有些不满地说道，“别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。”
“我没有开玩笑，银霜女士，我说要和你一起去，完全是出于实际需求的考虑。”
张午生指了指远处冒烟的森林，沉声道，“那么巨大的爆炸声，已经可以排除掉后装炮、野战炮的可能。”
“那么，有没有可能，是北方联邦政府基于这场战争，所开发出来的，全新的武器呢？”
听到这种推论，众人的表情、眼神，都有些变化。
武器的升级，就意味着战争的升级。
没人希望在战场上，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丢掉性命。但是，三十年前的南北战争，仅仅靠着枪械，就已经打出了如此骇人的伤亡比率。那时候，加特林机枪、马克沁机枪，甚至各种火炮，都还没有真正投入战场呢。
论自相残杀，再没有另一个物种，可以与人类媲美。
而如今……可能又有另一种威力惊人的兵器，参与到了战争中来。
哪怕仅仅是可能性，深想一下，都觉得后背发寒。
银霜也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关键，蹙起眉头，不再出声反对。
“万一不幸，被我言中，那么，这个时候，情报就是我们最大的依仗了。在敌人拿新武器攻击我们之前，先尽可能地搜集到，有关于它的情报，再调整现有的作战方略，这是我最为指挥官的责任。”
“我不可能坐在帐篷里等。”张午生压低声音，十分严肃的说道，“一分，一秒的时间，都非常宝贵。”
“我必须第一时间，去现场确认，才能掌握最新的实际情况，这是指挥作战的基础。”
思虑再三，银霜的视线，看向了森林中升起的滚滚浓烟。
点了点头。
————
夜风吹过，不知是不是错觉，张午生闻到了一股硫磺的味道。
从出生至今，他几乎没有碰过任何激烈的运动，自然也没骑过马。这是他第一次，体验到在马背上疾驰的感觉。眼前的景物飞速后退，只有自己在前进，原本平缓的空气，一动起来，也变作疾风，拂过他的皮肤。
“怎么样，这个速度没问题吧？”
银霜回过头，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，生怕自己骑的太快，又会引发他的哮喘。
无法骑马的张午生，唯一前往爆炸点的途径，就是和人同乘一骑。
这项重任，最后也只能落在一众士兵里，马术技能最高的银霜身上。她与这匹名为“萝卜”的老马，算是多年的老搭档了，已经到了人马合一的地步。甚至不需要收紧缰绳，它自己就知道该以什么速度往前跑。
“我……我没事……”张午生摁了一下自己的脉搏，竟然出乎意料的平稳，这让他自己也感到奇怪。
按照平常的情况，这种速度，虽然还不至于哮喘，但应该会心跳加快才对。
但现在，他的心跳，像睡着了一样平静。
“千万别为了顾及我，拖慢了队伍速度。”
不管怎么样，张午生还是坚持道，“分秒必争的时候了，早一分钟到，都是好的。”
“……”
林间的风，让这段沉默，显得格外漫长。
“还不能确定，一定就是敌人的新武器吧？”
“那会是什么？”张午生反问道。
“完全有可能是其他东西啊。说出来你可能不信，我曾经接到过一个委托，委托人声称，某天傍晚，她听到一声巨响。发现自己的丈夫，被一枚钻到放屋里的火球，给烫成了一个黢黑的影子。”
“我百思不得其解，去问了闪，他告诉我，那是一种叫做‘球状闪电’的东西，会飘在空中，看起来，就像一枚橘红色的大火球。那位先生运气不好，被击中后，整个身体都变成碳了。这次很可能也差不多，是球状闪电之类的自然现象而已。”
“总之……我的意思是，在没有决定性证据的情况下。”片刻之后，银霜还是决定开口，“你为什么要坚持到这个份上？”
……
不怕一万，就怕万一，为了全体士兵的安全，必须亲自前往——他很想以这样大义凛然的话，将这个话题赶紧揭过去。
但，内心深处，张午生很清楚地知道，不是这样的。
当然，这个理由也占一点点，但并不构成他亲自前来的动机。
他来，是因为他想来。
为什么想来，他现在还没琢磨明白，但冥冥之中，他觉得这一趟，自己非来不可。
那个女人的声音，在脑海中回荡。
“你收到，我送你的礼物了吗？”
……
————
他的沉默，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回答。
“好吧，来都来了……”银霜叹了口气，没有再继续追问，只是轻声叮嘱道，“一会儿到了地方之后，万事小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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