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“不知道为什么，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。”
……
巨响过后，树林里一片死寂，没有半点声音。
以至于，众人的马蹄声，在这片死寂中，竟显得有些刺耳。
第一千零十四章：天降之物
爆炸发生的地点，比他们最开始预估的，要远的多。他们已经深入树林有一段时间了，却仍然没有抵达爆炸的中心点。
但是，爆炸产生的影响，已经开始显现出来。
郁郁葱葱的树林，变成了连成一片的枯木，从痕迹上来看，它们甚至没有经历“燃烧”这个过程，而是在一瞬间，彻底被夺走了生机，变成了燃尽之后的灰色。虽然还保留着树的外形，但其枝干、叶片，都已经消失无踪，树干也大幅度萎缩，弯弯曲曲，像是一根断掉的脊柱。
飞禽走兽，好像从这片树林中绝迹了，除了时不时拂过的夜风，竟然再无其他声响。
再深入一些，连那些扭曲到不成形的树木，都已经看不见了，只剩下好像死掉的土地。泥土、草根、树丛，全都像老旧的墙纸一样，从地面上剥落下来，硫磺的气味越来越浓，已经到了没法欺骗自己是幻觉的程度了。马匹开始排斥继续前进，必须要拉紧缰绳，才能让它们继续前进。
“这是……”
再往前，原本应该是平地的地面，地势却渐渐的向下方倾斜。张午生总觉有种既视感，好像在哪里见过。脑海中灵光一闪，他想起一种叫做蚁狮的虫子，会在沙地里挖掘出一个漏斗形状，下陷的沙坑，用来捕食蚂蚁之类的虫子。
如果小小的蚂蚁，可以感知到地形的变化，一定会感到很可怕吧——平台的地面，突然间多出一个深坑。在深不见底的黑暗底端，潜伏着它们一族的天敌。
此时此刻，张午生他们面对的，就是这样一个大坑。
其实，到这一步，基本已经排除是敌人的武器这种可能了。
这附近的岩石和土地，明显是被强大的冲击力，直接清洗了一遍。他们此刻看到的，甚至还只是爆炸产生的余威而已，就足以将坚硬的山体地面，砸出一个凹陷的坑洞了。如果联邦军队，掌握了威力如此骇人的武器，肯定在接敌的第一场战斗中，就已经用上了。
……
“咴——！！咴——！咴！！”
似乎是抵达了某个“临界点”，马匹无论如何，都不愿意再往前一步了。勒紧缰绳也好，给给它们喂食燕麦饼也罢，全都无效。强行让它们往前走，它们便发疯一样地抵抗起来，几乎要将士兵从马背上颠下来。
“没办法了。”银霜轻轻抚摸着老伙计脑袋上的鬃毛，略作安抚，也感受到了它的恐惧，“从这里开始，我们下马行走。”
“相信各位也感觉到了，这次的事情，有些不同寻常……”
“没有我的指示，不要私自做任何行动。”
————
“啊……”
尽管在来之前，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，但当他们穿过深坑，真正抵达爆炸中心时。
所看到的东西，还是令所有人，都倒吸一口冷气。
坑洞中心躺着的，并不是什么球形状的闪电，而是一块多边形的不规则石头。
等他们赶到的时候，浓烟已经消退，只剩下地上几粒不起眼的小火星。硫磺气味的源头，就是这块石头本身，它以撞击的形式，和树林中的地面，无比亲密地嵌合在了一起。
“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……”
有士兵大着胆子，走到它面前，举起提灯查看一番，仰起头，看向无垠夜空，不禁疑惑道，“我活了那么久，只听说过天上下雨，没听说过下石头的。”
“这应该是流星。”
银霜借着灯光，在这块石头周围环绕了一圈，仔细观察后，不紧不慢地解释道，“大概……是15年前吧，我接到过一个镇子上的委托，说是在山上，有一户人家，不明不白地死掉了。”
“死相狰狞、恐怖至极，当地的人都说，是被恶魔给吃掉了，没有人敢去给他们收尸。当地人凑了一笔钱，委托我去看看情况。”
“到了地方，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猎户小屋，但是屋顶破了个大洞，光是站在门口，我就闻到一股很难闻的气味。打开门之后的景象……我就不和你们形容了，反正就是能把饭直接吐出来的程度，非要说的话，就是这家人死的非常‘均匀’。地板上，墙壁上，天花板上，衣柜里，餐盘里……到处都是。”
“我强忍着恶心，在屋子里走动，寻找他们的死因。据我所知，应该没有任何武器，可以造成这种效果。”
“找了半天，终于地板上，找到一个破洞。木质的地板已经被击穿了，嵌在房屋下的泥土里的，是一枚鹅蛋大小，坚硬的石头。”
“没错，和这颗陨石一模一样，仅仅是鹅蛋大小，落到地上，就有这么可怕的破坏力了。这么大一块……”
众人回头，看向被摧残的不成样子的森林，感慨不已。
人类制造出的火炮，要来多少轮，才能达成类似的效果呢？
“既然不是敌人的武器，那就可以了。”银霜松了口气，转过身去，“那我们就回……”
————
“咔哒！”
陨石内部，传来一声清晰的响声，因为森林的寂静无声，显得这一声格外突出，是那种绝对不会被误认为是幻听的音量。
“？！”
对在场的人来说，再没有什么，比这一刻更恐怖了。
“砰！砰！砰！砰！砰！砰！砰！砰！”
绷紧的心弦，促使他们瞬间拔出配枪，朝着这块不会动的陨石倾泻子弹。
而结果却是……
“当——！”
传来了好似在击打铁块的声音。
……
“停下，跳弹！跳弹！”
最先反应过来的银霜，赶紧喊停了众人。她半蹲下来，再次仔细检查这块陨石，却有了更惊人的发现。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
“咚！”
银霜控制好力道，一脚踢了上去。
陨石的“外壳”应声碎裂，剥落下来——露出了那一层石头外皮之下，真正的内核，是一块泛着光芒的纯金属。刚刚听到的，应该就是这层石制外壳，干裂开来的声音。
而且，硬的吓人。
刚才的子弹打出去，居然都直接弹开了，连痕迹没留下！
这种陨石……不，应该是这种陨铁的材质，是之前从未见过，这让银霜有了一种很古怪的感觉。
……
“像镜子一样呢。”
张午生站在陨铁面前，像是在和别人说话，又像是在喃喃自语。他的目光，始终聚焦在这块陨铁的无数个凸起的平面上。
这种金属的表面，就如镜面一般光滑，被光一照，忠实地倒映出这个世界的影子。
他看着镜面中的自己，兀自出神。
若有若无的龙息声，于这块陨铁深处响起。
第一千零十五章：燃烧的城市
“结果，到头来也没搞明白，那到底是什么。”
“天上掉石头，我还勉强可以接受，但是掉下来这么大一块铁诶，你们之前有听说过吗？半座森林，都被它的力量摧毁了。这太夸张了吧？而且它明明像镜子一样光滑，子弹打上去，居然都能弹开，精炼过的铁块，都未必做到的吧？”
“我总感觉，那块石头有点邪性……”
“怎么个邪性法？”
“你有没有度过圣经故事啊，上面不是说了嘛，末日降临的时候，会有一个大天使长，吹响审判的号角。接着，硫磺火雨从天而降，将这个世界的不净之物，全都清洗一遍。”
“原来如此，硫磺的味道！而且，营地里也确实有人说，它落下来的时候，看起来像个大火球，这下全对上了。”
“问题是，书上说的是‘火雨’对吧？只掉下来一块石头，怎么能称之为雨呢？”
“喂喂！一块石头都那么夸张了，你还想掉一堆下来，人类真的会灭绝的好吧？”
“要是真的世界末日，到底是我们胜利，还是北边的联邦政府胜利，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。”
“别担心，我们不是还有红中先生吗？”
“对啊，还有红中！有他在，区区陨石什么的，肯定会有办法的！”
……
夜半时分，回程路上，又惊又乏的士兵们，为了保持清醒，只好开始聊一些不着边际的闲天。得亏他们的骑术，都已经相当过关了，一边骑马，一边说话，也丝毫不会咬到舌头。
至于那块陨铁，则是搁置在森林里，无人理睬。
他们也确实动过这个念头，要将这块陨铁运回城里，本来想借用马匹的力量，但马儿们根本不愿意靠近它。无奈之下，他们稍微尝试了一下人力，集合八个人的力气，这块陨铁就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样，纹丝不动，于是很快就放弃了。
忙活了一晚上，被敌袭吓得心惊胆战，摸黑进入森林，直到看见陨石，又折腾了好一阵子。
已经是凌晨两点了。
————
“……”
注意到张午生仍然频频回头，看向陨铁坠落的方向，银霜便出声提醒道，“午生，不抓紧我的话，你会掉下去的哦。”
“啊，抱歉。”
张午生赶紧调整了一下坐姿，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一些。但他没有意识到的是，就在刚才，上身频频回头的同时，他的双腿，已经紧紧夹住马腹，为他支撑腰身以上的部分，丝毫没有半点要坠马的征兆。
“刚刚也是，你一直盯着那块石头看，好像灵魂都被吸走了一样。”银霜的神情，一半是狐疑，一半则是担心，“你没事吧？自从今天晚上……那个过之后，你就一直挺不对劲的。”
她说的“那个”，指的就是她将灵能，灌输到了张午生的身体里。在银霜的潜意识中，这不是什么值得宣传出去的好事，因此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，还用了十分暧昧的词语。
灵能的觉醒，往往伴随着感官超出常人，可以感知到常人所不能感知的东西。
但某种意义上，这种现象，和精神病人的幻听、幻视，没有太大区别。张午生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幻觉，要是因为自己的原因，在让他变得精神不安定，银霜实在是笑不出来。
“我没事。”
“真的吗？”这个回答太过干脆，银霜反而不敢相信，“你……有没有听到，看到，或者感觉到什么？”
“银霜女士，我没能像你那样，感觉到这颗星球的转动。”回想起那不可理解的一切，张午生心思沉重，就像在地狱游历了一圈的但丁，心中被更多未解之谜所填满了，“但是，我看到了其他东西。”
他以尽可能简练的语言，将自己接受灵能灌顶之后，看到的、听到的，全都和银霜说了一遍。
看似经历了很久，实际在银霜的视角下，几乎是刚开始，就结束了。这之后，突如其来的爆炸声，打断了这场灵能小实验，直到现在，她才想起来问一问实验的结果。
一问，还真有意外收获！
“居然……真的成功了……”
过度震惊，让她下意识地抓紧了缰绳。
“成功了吗？”反而是张午生觉得不可思议，自嘲地笑了笑，“可是，我完全感觉不到灵能啊。银霜女士之前说，那是像粘稠蜂蜜一样的东西，并且无处不在吧，但我依旧看不见它们，这样不能算成功吧？”
“不，真正的失败，应该是什么反应都没有的，而你不仅看到了，还听到了某个声音的呼唤。你的身体，是可以对灵能起反应的，这就是最好的证据！”
银霜摇了摇头，断言道，“灵能对你起效了，这是肯定的！知道这一点后，就是如何开发的问题了。也许，只是你和我的体质不同，所以不能灵活地运用它。”
“午生，等战争结束之后，你跟我一起，回一趟高树吧。”
“高树？”张午生瞪大了眼睛，视线凝固在那亮银色的马尾上，呼吸都跟着停了半拍，“那里……不是银霜女士的老家吗？”
“嗯。教会我如何控制灵能的，是高树部族的领袖，‘高树之王’，闪。拜托他的话，说不定会有办法。”银霜点了点头，“你的父母那边，我会去沟通的。高树在花岗岩州，远是远了点，但现在已经有直通的列车专线了。全程都坐火车，不会碰到什么危险的。”
“除了这个之外……”
“那里还有一大片草原。”
“……诶？”张午生的瞳孔略微睁大。
“之前治疗的时候，你不是很喜欢草原的吗，正好，你可以在那里玩个够了。在真实的草皮上打滚，都没问题。”
“不过啊，以我的经验来说，那种茂密的草原上，稍微拨开一点，就会发现草根那里结满了蜘蛛网。稍微走两步，就到处都是虫子，可不是什么让人喜欢的地方，哈哈哈……抱歉抱歉，是不是破坏了你美好的想象啊？”
“但是，早晨的时候，站在草原上，看着金色的太阳，一点一点从地平线下爬上来。熔金一样的光芒，洒在整片草原之上，还是非常漂亮的哦。同样漂亮的还有日落，一定要亲自来看看。”
“……”
银霜仍然喋喋不休地，推荐着家乡的绝景，任何人一提到故乡，话总是会特别多一些，她也不例外。
张午生安静地听着。
欣慰。
感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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