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炉中文火
“马克警长,您为什么,迟迟不肯发布对那个枪手的通缉呢?”一名治安官凑过来,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,小声问道,“如果能将麦克定义为嫌疑人,通缉发出去,想必柴德尔先生也就无话可说了吧。”
马克抹去额角伤口的血渍,看向凌乱的酒馆地面——尸体已经被抬走,饶是如此,血渍和酒精洒在地上,早已干涸,却没那么容易清理。
“看了那十五个人的死因分析,你不觉得奇怪吗?”
“一个人的眼球被戳碎了,四人的喉结被打碎了,两人死于颈椎断裂,有一人被酒瓶的碎片扎穿了喉咙,还有一个则是被扎穿眼睛。只有六个人,是被子弹爆头而死的。”
“这不像是麦克的风格。”
“如果是他,即便要杀人,也不会选择正面对付十五个人。他会等待他们散开,再用更隐蔽的手法,逐个击破。而从现场的痕迹来看,显然是有过一场恶战。”
他陷入了思考的漩涡中,全然没有注意到,话语里流露出的深意。
“马克警长,你,难不成……”治安官小心翼翼地问道,“认识这个麦克吗?”
马克的神情略微变化。
……
不等他回答,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便从旁杀到,一名治安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马,脸上尽是慌张之色,甚至都没和旁边的莱恩打招呼。
“马克警长!快……请快来看啊!”
————
教堂。
尽管有治安官在做驱赶,好事的群众依旧将这里围的严严实实,里三层外三层,他们像是在瞻仰神迹般,看着高处,窃窃私语。
大多数人对这一幕感到既兴奋,又害怕。兴奋在于,一个大多数人都盼着死的人终于死了,害怕的则是……他的死法太过离奇,又太过狰狞,给这座小镇的人心中,蒙上了一层可怖的阴影。
在本地人心中,教堂是一片神圣不可侵犯的净土,而这个凶手竟然将这里作为抛尸之处,无疑是一种极度高调的挑衅。
此人不敬律法,不惧神明。
尖顶高处的十字架上,垂落下一根绳索,将科林·柴德尔吊了起来,绳索套在脖子上,完全是处刑罪人的方式。
他的胸口完全凹陷进去,眼珠则是暴凸出来。
乌鸦停在尖顶上,嘎嘎地叫唤着,黑色的羽毛,有如死神的大袍一角。
初生的阳光照射下,它们的鸟喙闪闪发亮。
“……”
混在人群中的梅莎莉亚使劲踮起脚尖,好像要将这一幕完全刻在她的脑海里。
第十章:你与死神,擦肩而过
“啊……”
莱恩彻底惊呆了,瞳孔放大,嘴巴不自觉地张开。
看着儿子的尸体被吊在十字架上,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摄住了他。
他本以为,再怎么糟糕的情况,也无外乎有人绑走了科林,向他索要赎金。只要支付了赎金,这事儿就算结束了。而后,他会调动天罗地网,将这个敢于挑衅柴德尔家族权威的人揪出来,当众处刑。
很显然,对方不是这么打算的。
没有赎金,没有报酬,没有要挟。
有的,只是血淋淋的复仇。
不管是谁……那个人无视了文明世界的一切法则,杀了柴德尔家族的成员,并将其吊在教堂上。这是一则很强烈的讯息,送给自己,也送给这座被自己统治着的小镇。
他不能在人前表露出恐惧,于是,很快就将其转为了愤怒。
“马克警长,我们找到了这个!”
治安官拿来一块小木牌,被长方形,上面用红色笔触,涂成一个古怪的图案,看着四四方方,像是某种文字,却又无人知晓。
马克盯着这块小小的木牌,始终坚毅如山的表情起了骤然变化,多了一份恐惧。
“它被放在科林先生的上衣口袋里,应该是杀死他的凶手放进去的。另外……”
他看了一眼呈呆滞状态的莱恩,犹豫片刻,还是说道,“经过初步判断,这里应该不是第一现场。而且,科林先生的胸骨凹陷了下去,通过痕迹比对,可能是被马踢中了。体内骨头碎裂,刺穿了内脏,大出血而死。”
“你是说……我的儿子,柴德尔家族的次子……是被一头畜牲杀死的?啊??!”
莱恩几乎是咆哮出来,像个疯子一样挥动手臂,怒吼道,“去查!立刻去查!那个麦克,还有木牌一起,给我查个水落石出——!!”
“是【红中】(the red one)干的。”马克双目微闭,叹了口气,“他每次作案完之后,都会在现场留下这样一个木牌,算是他的独家标志。”
“什么?”莱恩本能地预感到不妙,他在哪里听到过这个人,只是脑子里装的事情太多,一时间懵住了。
“五个月前,白炬镇上。掌握着南边新奥斯汀州矿产生意的诺德林家族,一个传承了五代的家族,带有‘诺德林’姓氏的攻击24人,包括在场的数十名安保人员,在家宴上尽数身亡。自此,诺德林家族彻底灭绝。根据现场人的描述,勉强拼凑出了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枪手形象,以及……”
“这个。”
他指了指莱恩手上的木牌,“the red one,也有人称呼他为‘红死神’。”
小小的木牌,仿佛一下子成了烧红的炭火,莱恩猛地将其甩了出去。
“装神弄鬼的家伙,我要告诉他,柴德尔家族,不是他这种宵小之辈惹得起的!他要付出代价!”莱恩的声音依旧愤怒,只是,似乎没有刚才那般中气十足了。
当着围观群众的面,他猛地一挥手,高声喝道,“从现在开始,巡逻警力加倍,安保措施加倍!我会让平克顿侦探也加入进来,再放出赏金,红中1000美金,麦克500美金!给我布下天罗地网,也要把这两个混账揪出来——!!”
————
同一时间,柴德尔家族庄园。
大量的安保力量被头投入到镇子上,就意味着,庄园的安保会有所削弱。张人凤三两下便爬过围栏,轻松落地。庄园本身的占地面积就不小,也只有些巡逻守卫。
其实,这儿的安保人员怎么也有个二三十人,已经不算少了,只不过同这偌大庄园相比,还是差了点意思。
极尽奢华的大house,就会容易有这种问题。
他趁着四下无人时,如一头捕猎的豹子,迅速从身后摸上来,双臂伸出,脖颈一箍,发力。
咔嚓一声,直接将一名安保人员的脖颈拧断!
张人凤想的很明白:从他选择杀死科林开始,就是不死不休的战争了,这座宅子里的每一个人,都会朝自己开枪,这是毋庸置疑的。现在下手,兴许将来射向自己的子弹,便少一颗。
他将尸体拖入草丛中,顺便剥下他的衣服,换上他的武器,便成功混入了安保队伍里。当然了,他的面孔在这里,还是太过显眼了。因而,他将帽檐压得很低,几乎要把整张脸都盖住,尽量不和旁人发生视线接触。都是领薪水上班,一般也没那个心情闲聊。
如同所料,科林的死讯,已经传到了这座宅子里。被吊在教堂的十字尖顶上,更是为这条讯息蒙上些许神秘色彩,没有太多人敢去谈论。
“酒窖,酒窖……”
绕着房子走了一圈,他终于找到了酒窖的入口,和预想中不同,入口被两扇木门紧紧锁住。他站到了木门上边,试着晃动两下,竟然纹丝不动,从回声来判断,酒窖下方的空间还很大。
就算强行破门而入,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探索完的,而木门的破坏如果被发现,就会被围堵在地下,面临死局。
“这不是一个人能干的活儿啊。”张人凤立刻做出了判断。
他本想早上来踩点,等到夜黑风高的时候,直接把酒窖下面的金库掀个底朝天,再把里头的值钱玩意儿统统带走。现在看来,风险还是太大了。
至少还需要一个专业开锁的,一个望风,再一个人在远处支援。见势不对,火力掩护,立即撤退,这样才有搞头。
老麦克的身影在他眼前浮现,他很中意这个老人,同他对阵时,麦克表现出了很多细节。再加上他从业多年、经验丰富,如果要望风,他肯定是不二人选。
不过,剩下的锁匠……该去哪里找呢?
张人凤这人也古怪,要他大开杀戒,他不会犹豫一秒钟。但类似这种需要溜门撬锁的活儿,不做好完全准备,他是不会轻易动手的。
————
“见鬼,一群废物!除了说办不到这三个字之外,他们还能有什么用?早知道这样,我还不如把钱给平克顿侦探,起码他们还专业一点。一个小小的红中,就把他们胆给吓破了,全都是废物!”
这是张人凤第一次见到莱恩,一个愤怒、暴躁、口无遮拦的老人,他骑在马上,被下人簇拥着,正和管家打扮的男人抱怨不休。
“只要把赏金提得足够高,总会有人去找他的,一次找不到就十次,十次找不到就一百次!那家伙,以为在南边惹出点祸事来,就可以在这片土地上胡作非为了?贝卡,我会告诉他,整个新伊丽莎白州,到底是谁说了算!”
“发出话去,暂时找不到他,就先找那个麦克。所有人都会知道,敢对抗柴德尔家族的人,是什么下场!”
……
回到自己的家里,被枪支、安保,和奢靡的大庄园簇拥着,莱恩渐渐将儿子的惨死抛到脑后,又变回了那个无所不能、叱咤风云的商界大拿。
他不会想到,就在自己大放厥词之时……
已经与红死神,擦肩而过。
第十一章:享受你的独处时光吧
杂货店里,查克故意不断做着擦拭货架之类无聊的杂活,只是想听到更多八卦。
今天,除了那桩惊天大新闻,一切事务都变得不再重要。人们谈论起科林的死,脸上带着惊惧之色。通缉令很快就从风吹沙的治安所那里发出来了,如那位杀手先生所料定的,半个字都没提到自己这个小角色。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,已经将货架擦得一尘不染,查克却还是不肯回房间。
对他来说,每从一个不同的人口中听到科林的惨相,他的心中便多一分愉悦。他很想立刻告诉父母、告诉所有人,科林惨死前,最后一个看着他的人就是他,科林是为自己的妹妹偿命而死的,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。
但,不行。
将这个秘密压抑在最深处,装作若无其事,听人们谈论起此事,就像在公共场合偷偷打飞机,还不能让别人发现一样。
查克沉迷于这股刺激感,难以自拔。
父亲没有和他谈起这件事,也许是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,并且还要时不时被小镇上的警察拉出去问话。这倒不是针对他,只要生活在这个镇子上的,每家每户都没能逃掉,得挨个盘问过来。剩余的时间,店面自然就交给他来管了。
“冷静,冷静,还没结束呢。”他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,“接下来余生的每一天,都可以品尝到这种滋味!”
“您好,有什么需要的?”他笑眯眯地看着推门进来的顾客,问道。
————
从他的神态,梅莎莉亚几乎可以确定,他没有认出自己。
她特意挑了杂货店人流量最少的时间段,下午一点半,登门拜访。她换上了一身天鹅绒的粉蓝色长裙,将小栗色的长发披到肩处,戴着一顶淑女的蕾丝羽毛帽,帽檐上还插着一根漂亮的羽毛——和昨晚的打扮几乎完全一致。
不过,这也正常。
昨晚在教堂前,她是先听到马蹄声,再转的头,这就给了她更多的观察时间;而查克是骑着马急匆匆地赶路,直到靠近了,才冷不丁看到有个人,留给他的时间连一秒都不到。再加上他当时本就心乱如麻,只是飞速掠过了梅莎莉亚,没做停留。
她的视力很好,甚至能看到房梁木板之间,飘荡着的蜘蛛丝。父亲曾经多次感慨,如果她不是个女孩子,估计也能像他这样,走射击的路子,然后成为一名光荣的新伊丽莎白州骑警。
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查克,捕捉到了他的黑眼圈,如鸟窝般乱糟糟的头发,所有线索,都将结果导向了她的推断——昨晚的事,和这个杂货铺老板的儿子,脱不开关系。
所以,他会是那个通缉令上的“红中”吗?
“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,但,太好了呢。”她随便选了一板巧克力,拿去前台结账,一遍试探性地说道,“这么一来,吉娜也可以安心了。”
她仔细观察着查克反应,不出所料,在他的眼中,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快意。
“是啊,你们都知道了,那家伙把吉娜给……”他耸了耸肩,有意控制着脸部神情,将这抹快意很好地藏了起来,只是温吞吞地说道,“或许是上帝惩罚了他,才把他悬挂在十字架上的。”
查克演的很好,没有露出一丝破绽,语气、表情,都像是一个与此事全然不相干的人。
可惜他还太年轻,不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。
梅莎莉亚的目光在他身上快速掠过,最终定格在他的靴子上——鞋帮子上沾着烂泥,还有几根青草,从痕迹上看非常新。一个杂货铺老板的儿子,靴子上为什么会有草呢?除非他昨晚不在镇子里,而是去了草原上……也许,那里才是第一案发现场。
茫茫草海,很适合杀人抛尸。
但那具尸体没有被抛在草海里,而是经过一夜,高调地出现在教堂尖顶的十字架上。而昨晚自己看到他时,马背上空空如也,并没有托着尸体。换言之,至少还有一个同伴跟他在一起。
等一下……
马背?
梅莎莉亚茅塞顿开,脑海中仿佛有电流划过。她也终于弄明白了,这股一直困扰自己的违和感,究竟来自何处。
昨晚他骑着的那匹马,惊鸿一瞥中,没看清它的体型,大概是夏尔马之类的驮马。当然这不重要,重要的是,查克骑着它的时候,马背上过于空挡了,竟然连马鞍都没有,这可就不太常见了!
为了安全,也为了舒适,在骑马的时候,必定会装上马鞍、马镫之类的辅助装备,可以更好地掌控马匹。
更何况是要在赶夜路,骑着一匹没有马鞍的马,无疑会让危险指数急剧飙升,但他还是这么做了,为什么?
可以想象的答案,便是他没有时间去装备马鞍,一切都发生得猝不及防,只能将这匹驮马当做临时坐骑。在杂货店门前没有看到这匹黑马,既然如此,一定是从马厩那边借来的。
深更半夜,马厩的正门是关着的,所有员工都回家睡觉去了。
只有那个奇怪的外国人,不论白天黑夜,都住在旁边的小茅草屋上!
……
“……小姐,小姐?”查克的声音将她从思考中唤醒,“还需要什么吗?”
环顾四周,才过去了一分钟而已,阳光从窗户的缝隙中洒进来,照射着地板缝隙间升腾起的灰尘。
在这小小的方寸天地之间,时间似乎走得很慢。
“我想要的已经到手了,谢谢。”梅莎莉亚将巧克力板收好,对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,“享受你的独处时光吧,查克。”
她推门离开,下定决心,朝马厩的方向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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