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“没有。”张人凤摸了摸口袋，苦恼道，“老实说，那玩意儿得现做呢，可麻烦了，我也就剩下五个而已。今早不是镇长接见嘛，我寻思着也不会出事，就没带在身上。”
“很好。过程全错，结果全对，没什么可担心了。”伊戈舀了一口炖汤到小碟子里，尝了尝咸淡，“到了明天，你还是照旧去白炬镇上，该干什么还干什么。”
“从你们的描述来看，温迪戈是个很有脑子的人。一个有脑子的镇长，孰轻孰重，他明白的很。”
————
看着好不容易收敛好的25具尸体，戈登心里已经不是咯噔一下，而是砰砰狂跳了。
之前乍一看，已经被这场面震撼到了，还没怎么细想……要把人的舌头弄出来，可是个技术活儿。奥州伯劳鸟也取过几次人舌，手法要精细很多，是在脖颈上切一刀，放血，等血流差不多了，再从里面横着来一刀，把舌头割断取走。
但看这25个人的死亡创口，可不像是刀子造成的，更像是一拳把人的喉咙打穿，手指头伸进去，然后直接把舌头扯出来！
要说限制级，和奥州伯劳鸟的杀人现场比起来，一时间很难分清是谁更残忍。戈登只觉得，老张的杀人方式有种简单粗暴的美，不跟你玩那么多虚头巴脑的，你怎么整我，我就怎么整你。
“别说25个人，就是25头猪，都要杀好一会儿呢。”温迪戈也站在现场，左顾右盼，丝毫不惧，脸上反而浮现出一丝诡异笑容，“处理的真干净呢。拔掉舌头，是要让他们下了地狱，也口不能言吗？还是觉得，他们从内心深处，就没有开口说话的资格？”
“那个电椅上的尸体呢？是什么人？”
“我们查过了，是这里的医生，特别推崇电流疗愈法，就是利用电击，来治疗病人的精神疾病……在这家医院，算是常用手段。”
回想起那个情景，戈登皱起眉头，“被发现的时候，那家伙坐在椅子上，身体有一部分焦了。和椅子粘在一起，我们不得不上锉刀，才把它们彻底分开。”
“用电折磨别人的，就要让他死于电流的折磨吗……哈哈……有意思，真得很有意思。”
温迪戈喃喃道，“那个叫布鲁斯·张的男人，很喜欢用因果报应来做惩罚呢。”
“只有上帝可以执掌因果，他将自己，当成了异国来的上帝吗？”
“莱克特镇长，抱歉。”戈登咽了口口水，“人是我带进来的，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，自然该我来负责。”
“负责？”温迪戈笑着反问道，“戈登警长，我什么时候说，需要有人，对这些人的死负责了？”
“不应该吗？！”戈登瞪大了眼睛，“恕我直言，镇长，这25个人里，也有不少是本镇的法官、检察官、警员……光是身份已经核实的，就已经不少了。现在全部被杀，和他们有所牵连的人和势力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“你说的对，戈登警长，反正……”
温迪戈意味深长地说道，“他们现在也不能‘说话’了，不是吗？”
第一百四十八章：诶，我有个绝妙的点子
等麦克和小梅回到营地时，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。
其实张人凤并没有太担心他们，再怎么说，戈登和麦克还有一层曾经的同僚情谊在。
何况在不知道的外人眼里，他和麦克只是短暂的临时同事关系，不至于就牵扯到彼此。至于小梅，当初也是麦克向戈登引荐的，可以说是和自己做到明面身份上的完全切割。
他们其实早就可以回来的，但为了帮张人凤打听更多消息，包括警署这边对他暴起杀人的态度，才留到了这么晚。
而他们带来的消息，则是和伊戈预料的所差无几。
“他们把那家精神病院翻了个底朝天，后来发现，那根本不是什么医院，是他妈的一家狗屁妓院！”
麦克在镇子上饿了一天，大口大口地扒拉着炖菜，一面开口说话，义愤填膺，“那个叫奇尔顿的，其实就是妓院的老板，他雇了一大群游手好闲的混混，来暴力来控制那些，被以各种手段‘送来’的病人，很多都是像伊芙琳这样，被当街掳走的。”
“应该这么说，这里比妓院还不如，因为人家不给钱。”
“至于他的忠实顾客群体……你也看到啦，就是类似你做掉的那群家伙。法官、地方检察官、白炬镇警署，还有一些商界的家伙。奇尔顿以这家医院为据点，构筑他的人脉网络。这些人以患者家属的身份进来，畅通无阻，晚上进来，白天出去，共同交换情报和利益。”
“呵……哈哈……”伊戈摇了摇头，莫名笑起来，因为他想起自己刚到白炬镇的时候，这家伙貌似也派人来递过参观的邀请信。
为了能争取到更多人脉，他倒是不择手段，连怒雷帮的人都敢结交。
“混账！”阿拉娜摸了摸缠着绷带，还在隐隐作痛的脑袋，怒骂道，“这群人模人样的东西，干的都不是人事！”
“可怜那些被抓进来的人，基本上都痴痴傻傻的，问他们话，他们也说不明白。”
“关在这里头的人，不听话的就是打，男的没有顾及，想怎么打就怎么打，有几个病人在收治期间，被活活打死了。女的稍微好一点，至少不会打脸……还是不听话的，就会用到那台‘科学机器’了。”
麦克用手打了个引号，无比讥讽地说道，“据我所知，就是把人绑在电线上面通电，这年头，科技也是突飞猛进了。拷问就拷问嘛，还换个新奇的名词，叫什么……电流疗法？哈哈……”
“被这么折腾过几次后，是个人都痴呆了，脑子被电坏了，那人还能落到好吗？”
麦克叹了口气，恨恨道，“这群混账勾结在一起，发声的力量非常大。说谁是精神病，谁就是精神病。”
“把人直接抓进去，家属想告，法官和地方检察官里头，也有他们的人，根本就告不动。久而久之，他们也相信自己的家人确实有精神病，确实是在正规的医疗机构里接受治疗。”
听着听着，张人凤心中莫名平静下来了，因为之后要做的事情，已经借由麦克的叙述，无比清晰地展示在面前。
“我出一趟门，晚上会回来的，你们先睡吧。”
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，兀地起身。
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了。
“喂。”伊戈用聊家常一样的语气说道，“吃两口再走呗。”
“放心，很快回来，用不了多长时间的。”张人凤笑着说道，“给我留口饭啊。”
————
豪宅里。
奇尔顿院长几乎是扒拉着门缝，翘首以盼，终于等来了他的贵客们。忙不迭地将门拉开，脸上堆满笑容，连连躬身，“请，请进请进！诸位能拨冗前来，实在是我的荣幸……荣幸至极！晚餐已经准备好了，还请……”
“我们不是来吃饭的，奇尔顿。”为首的男人眯起眼睛，将话说得十分强硬，“你现在的事，不是请一次客、吃一顿饭，就能解决的了。”
进门就把话说得那么死，但奇尔顿心里清楚，这无非是一种压价的说辞而已，就像去超市买菜，问老板这个能不能再便宜些一样。如果真的要和自己划清界限，根本就不会在这个时候上门。
换句话说，既然进了门，就代表有的谈，但是自己必须得出点血。
出多出少而已。
“那是自然了，我还为各位……准备了一份厚礼，五位数，数字的话，保准能让各位满意。”
奇尔顿也不玩儿云里雾里的了，直接挑干的唠，果不其然，一听有五位数可以分，几位西装革履的绅士纷纷停下脚步，互相对视一眼。
“那么，时候也不用早了，请入席吧，布朗法官。”
……
烛火澄澈，摆盘精美，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奢侈晚餐，却激不起任何人的食欲。
赴宴者，举办者，心里头都有事。
“这次的事情，莱克特非常重视，要查，还要彻查。”一名绅士用叉子敲了敲盘子边缘，用这种略显粗鄙的动作，来强调事情的严重性，“那25个死在那里的，已经被扒了个底朝天了，剩下的人，他暂时还没有查到。”
“哼……真不懂规矩，当初就不该推选他上位的。”另一个胡子已经花白的男人冷哼一声，“要不是司法体系一致背书，他一个外人，凭什么能步步高升，成为镇长？现在倒好，枪口调转，反而还要对付我们？”
“这段时间，你做的太过分了。”布朗则是盯着奇尔顿，冷冷说道，“在人家眼皮底下整合人脉，你当人家眼睛是瞎的啊？现在机会送上门来了，我告诉你们，别看温迪戈平时一幅好好先生的样子，这家伙狠着呢，吃人都不吐骨头的那种。”
“他现在铁了心要铲除你，顺带着震慑我们。警署这个重要位子，被他养的一条老狗把着，我们一群坐办公室的，能怎么办？”
……
“病院被他铲掉，我认了，人还在，哪里不能重新来过？”奇尔顿咬了咬牙，“我的想法很简单，不能进监狱！要是被关进去，我这些年攒下来的辛苦钱肯定也保不住，与其让那条老狗抄家，不如给了各位。”
终于聊到重点了。
赴宴者们的表情略有变化，眼中闪烁不定，仿佛在这西装革履之下，是一群变化成人的狼。
“现在整个镇子都盯着你呢，要我们帮你运作……难度很大……”
所以你得多出点儿。
奇尔顿听出了这层潜台词，心中暗骂，嘴上却赔笑，“这个我当然明白，但我希望诸位帮我的，是另一件事。”
“另一件？”
“只有弄出更大的动静，才能把病院的丑事遮掩下去了。我想了一整晚，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……”
奇尔顿伸出一根手指，自信满满地说道，“红中。”
……
“什么？！”众人一听这个名字，吓得浑身一抖，PTSD都出来了。
“当然不是他本人，是利用一下，这个疯子的名号。我们就说，那个闯进病院、大开杀戒的赏金猎人，就是红中。”
“反正没人知道红中长得什么样，姓甚名谁，我们就统一口径，一口咬死他是红中，又有何不可？想想看吧，当风吹沙的法律界、政界，还有那些有名望的社会人士，都统一口径，会形成多么强大的舆论风暴？！这种劲爆的八卦，会像台风一样，迅速传遍整座白炬镇。”
“温迪戈镇长与杀人魔达成合作，有意提供庇护，不予发布通缉令——人们肯定会觉得恐慌吧。这样的镇长，怎么能搞好建设呢？”
奇尔顿沉声道，“只要信的人一多，他不是红中，也顺理成章地，变成了真的红中。到时候，温迪戈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，不得不对那个黄番发布通缉令，如此一来，他会在舆论上，受制于我们了！”
“如此反败为胜的良机，还望各位回去后，好好考虑一下啊！”
第一百四十九章：你真吃啊？
对伊芙琳动手，其实早就在他的计划之内：他所服务的“贵客”们，也都是吃过见过的，一般货色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。像伊芙琳这种出身高贵、仪态优雅的贵族淑女，才是最合他们胃口的上等货色。
正是这样璀璨耀眼的明珠，玷污起来，才会产生别样的刺激感。
西奥纳多的死，某种意义上正中他下怀，迪塔斯多夫家族最后一个成年男性死亡，这标志着，这个贵族姓氏即将从历史上消失。自此，伊芙琳这枚舞台上的无暇明珠，成为了权势之人眼热无比的猎物。
奇尔顿对自己的事业很有自知之明，他就是个拉皮条的，干的是服务业，既然如此，就要提供最好的服务，把事儿办漂亮了，才能让他们满意。因此，当玛丽昂来找他时，可以说是一拍即合，正好给他找了个台阶下。
至于他提到的那个黄番外来者，他根本没放在眼里——以他这么多年打下来，在白炬镇各界的人脉，难道还治不住一个外来者吗？就是当街把他杀了，也无非就是找个手下去顶缸，再疏通疏通关系，过两周也就出来了。
考虑到最坏结果，他也和手下们交了底：要是有人敢来坏事，就往死里打，打死了算他的。
要说唯一错估了什么，就是这家伙的战斗力，已经高到随时掀桌子都不奇怪的地步。
眼下，留给他暗箱操作的时间，也不多了。
“还有机会的！想想看吧，各位，我要是被抓进去了，温迪戈肯定会从我开始开刀，揪出来一系列人，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呢？与其等着让人家来抓我们的把柄，不如抢先一步出击。”
“重点就是要把水搅浑，只要水足够混，问责他的声音就会铺天盖地的涌过来。更重要的是，他为白炬镇招揽来的投资商人，莱恩·柴德尔，和红中有杀子之仇！”
“试想一下，如果他听到温迪戈为红中提供庇护，他会怎么做？”
奇尔顿咽了口口水，事实上，这也只是他临时想出来的计划，能有多少成胜算，他自己也没底。
但眼下，哪怕是如此不成熟的计划，也好过什么都不做。如果在屋子里等着戈登上门，就等于默认了自己会被抛弃。
这些年“服务”下来，他也看清楚这些所谓的上位者，是怎么回事了。等他真入了狱，这些家伙可能会出钱，买通狱警或者犯人，在里头把自己做掉，也不可能赔上时间、精力或者金钱捞他出来。
要命的是，自己已经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了，真进了监狱，他绝对是死路一条！
必须得在这段空隙里，夹缝中求生存。
“我们和报社那边……明珠报也好，白炬镇时报也好，应该都还能说上话吧？”
“就趁这个时间，对方还在网落我的罪名时，离开展开行动，打他们个措手不及。要是再拖下去，等那家伙把该编织的罪名整理完，就该让那条老癞皮狗上门抓我了！”
“我所有的钱，都已经存到了梅斯维德银行的账户里，我的产业和房子都在白炬镇，想跑也没地方跑。等度过这次灾难，我一定把该分的钱，都给各位分个明白，绝不会亏待你们的！”
说着说着，他注意到众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对，像是看见了什么骇人之物，脖子僵直，脸色铁青，仿佛被胶水粘在椅子上。
那眼神像是在看他，又不像是在看他。
“诸位，你们……你们这是怎么了？”
困惑之余，奇尔顿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，“是我的计划中，还有什么漏洞吗？”
……
布朗法官下意识坐直了身体，上下两片嘴唇像是被黏在一起，好几次有要张口的动作，最后都没发出声音。
见状，奇尔顿像是预感到了什么，脸上的复杂表情被一杆清空。他完成了有记忆以来，最慢的一次转头，几乎能听到体内脊柱，发出咔啦咔啦的脆响声。
————
张人凤就站在他身后，半低下头，扶着椅背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。
烛光映照着他的黑色瞳仁，在其中闪烁不定，让他看起来不像是个人类。
“……啊……”
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，大脑是紊乱的。
奇尔顿的瞳孔下意识缩小了，尽管此前并没有见过面，但他的潜意识里，已经知道了来者是谁。至于他是如何进了自己的屋子，又是怎么不发出一点声音，来到了自己身后，都已经没空去想了。
本能地想要站起来，却被张人凤按住肩膀，又强行坐了下去。
“别看我，吃菜啊，这么丰盛的晚餐，不吃白瞎了。”张人凤露出笑容，将他连人带椅子，又往前推了推，木腿在地上拖行，发出嘎吱嘎吱下的声音，“你们继续聊，当我不存在就好。”
……
“我……我发誓……刚才那些，都是胡言乱语，是这家伙提出来的。太荒谬了！”
其中一个检察官见势不对，赶紧起身解释道，主要策略就是把锅甩出去，一边保证，“放心，据我们所知，莱克特镇长根本没有要处理你的意思。这么荒唐的计划，我们根本不可能……”
“我看着像红中吗？”张人凤以平静的语气，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，问出来这么一个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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