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炉中文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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普通人的消息不够灵通,但这些人,可都是有内部渠道的。对于精神病院里的杀人现场,他们都有所耳闻,死的那叫一个惨啊……和奥州伯劳鸟那种阴恻恻的惨不同,是光明正大的惨。
迄今为止,奥州伯劳鸟所杀的,都是些无权无势的平民,从未将上位者的尸体挂上鹿角过。因此,在他们眼里,伯劳鸟只是一个类似都市传闻的无害故事。
比起那个只会在黑暗出没的连环杀人犯,光天化日下屠灭诺德林一家,杀死柴德尔次子的红中,更令他们畏惧。
这也是奇尔顿刚刚提出计划时,众人没有立刻应声的原因。
太险了。
跟红中扯上关系,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?!
……
“你……不不,您,您一点都不像红中。”那人连忙说道。
“不像?”张人凤的语调陡然升高,眼神也变得凶狠起来,在他们眼中,就如一个喜怒无常的魔王,令其畏惧至极,“不像的话,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在哪里?你当我是弱智啊!?”
“……像……是有点像……”男人被吓得面无人色,瞬间改口。
“像就对了,把一切都推到红中身上,这也是他干的,那也是他干的,完美。”
张人凤拍了拍手,笑道,“再死两个人,那就更像了。”
“咚——!”
话音未落,他突然将双手弯曲,结成剑指,戳碎了其中一人的咽喉!那人的面色瞬间涨红,再是憋得青紫色,“哐当”一声,脑袋砸在盘子上,发出咳嗽一样的呛血声。
……
“别愣着,吃饭啊。”
说完这句话后,其中一个男人似乎被吓得丢了理智,真的照他所说,哆哆嗦嗦地拿起叉子,将食物送到嘴里,机械地咀嚼着。
张人凤对他爽朗一笑,“你真吃啊?”
第一百五十章:我不吃牛肉
“就这些吗?”张人凤站在他身边,十分贴心地问道,“要不我再帮你回忆回忆?”
“……”
奇尔顿的手脚都在哆嗦,屋内明明还烧着炉火,却像光着身子站在冰天雪地里一样,冷得出奇。
前来赴宴的几个人,无一例外,都被他给杀了。除了临死前的几声惨叫,他们甚至都没发出任何声音,直接被扭断脖颈,干净利落地倒在餐桌上,连子姿势都差不多。
杀完之后,他便慢条斯理地拿出纸和笔,要求奇尔顿将一切都如实写下来。
“别耍我啊。”他特别强调了一句,“有什么就写什么嘛。”
生死一线之际,奇尔顿自然是不敢撒谎的,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知道了什么,保险起见,必然是将真相和盘托出。刚开始落笔的时候,笔尖都在发抖,连纸都划破了好几张。但是越写越顺,将这些年来的服务过程,包括这家精神病院是如何建造起来的,手下雇员是怎么招募,都和谁有过往来,一一陈列在纸上。与其说是自白书,不如说,是一张长长的名单。张人凤也不催他,就是搬了张椅子过来,坐在身边,默默盯着他。
虽不是每个字都能读懂,但,光是看这条长长的名单,便觉得触目惊心
光顾过这家精神病院的人,远比他想象得还要多,且大多身份不菲,至少在这座城镇中,都有着一定的社会地位。奇尔顿的精神病院,也不只是妓院,更像是一个资源和人脉再整合的地方。就像一张错综复杂的蛛网,盘根错节,笼罩在城镇上空,将普通人包裹起来,做成食物。
可以想象到,如果其中某个颇有地位的人,暗地里看上哪个姑娘,奇尔顿手下养的狗,就会动用各种手段,将其抓回病院。一旦跨进这扇门,是不是精神病,可就不是她本人能说了算的。
“都、都在这里了……但凡是我知道的,全都写下来了。”奇尔顿咽了口口水,落笔的那一刻,他的声音都在发颤。至少写字的时候,还能保住一条命,他真心地期盼着这封信永远不要写完。
然而,搜肠刮肚,都挤不出来一个墨点的时候,终于还是到来。
张人凤接过这满满三大页的自白加忏悔书,仔细翻看,点了点头。
“我……为我的行为,感到无比羞愧……利益蒙蔽了我的双眼,我发誓!最初的时候,我是真的希望能治愈精神疾病,才开了这家医院的,谁都没法料到,后面会发生的事……但也不只是我一个人,您看了就知道的,其他人!还有其他人,他们都一样有份!”
“如果您同意的话,我立刻就……就带着这封信件,去警署投案自首!我愿意在监狱中反、反省自己的行为,同时,等待法律的制裁……”
“法律?”张人凤白了他一眼,又看了看那些倒在座位上的尸体,似笑非笑,“你认真的吗?”
“……”奇尔顿半张着嘴,愣了好一会儿,他的语气越发惶恐,赶紧找补道,“不不,我……我还有秘密,还有秘密!你在查奥州伯劳鸟的事情对吧,我可以给你线索!”
他脸上浮现出讨好的笑容,“如果我说了,能换条命吧?”
“砰——!!”
张人凤按住他的后脑勺,将他的脸朝桌面上重重一磕,当即撞破了额头,血刺乌拉地糊了一脸。
“啊————!啊!!”
“再喊一声,我把你舌头拔下来。”
他平静地说出了可以轻易兑现的威胁,这招果然好使,奇尔顿立刻将自己的嘴捂住,把惨叫声强行吞了下去。
他用实际行动,让奇尔顿明白了,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和他谈条件,喘了两口气后,便开口道,“鹿……鹿角……能承载一个人重量的鹿角,可不好找啊!他一定是个猎人,还是技艺高超的猎人!在白炬镇,所有猎户的名单……都在猎人管理协会那里,他们有名单!”
张人凤心中觉得好笑,还以为他要说什么,这种级别的情报,伊戈早就分析出来了。
只是碍于精神病院这桩破事儿,他们没来得及展开调查而已。
想到此处,他半低下头,终于从一直斜视的状态,看了奇尔顿一眼。
“放了我这一次吧,我可以……我可以做你的耳目,这座城镇里的关系网络很复杂,你想要在这儿扎根的话,得有人帮你打理……我!我可以是那个人,我可以为你的事业添砖加瓦!”
或许是从这一眼中意识到了什么,奇尔顿捂着流血的额头,用尽力气恳求道,语气无比真切,“我真的然认识到错误了,再给次机会吧,我也想改过自新,做个好人的!”
张人凤看向他的眼神无悲无喜,没有任何温度,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着的人。
他很清楚,奇尔顿并不觉得自己有错,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,是不可能觉得自己有错的。
他只是预感到,离死期不远了。
……
“哈……”张人凤摇了摇头,忽然以聊家常一样的语气说道,“正好,今晚没吃饭就来你这儿,我有点饿了。”
“那……那……”奇尔顿一时摸不清楚他要干什么,还是将盘子里的菜推到他面前,谄媚地笑着,“不介意的话,这一盘还没有动过,请品尝吧。”
“这是什么?”张人凤甚至都没有看盘子里的菜,只是定定注视着他。
“额……鹰角豆煎牛肋排?”奇尔顿的语气颇为困惑。
“那太不巧了。”张人凤露出遗憾的表情,忽然拔出火山手枪,抵住他的脑袋,“我不吃牛肉。”
“砰————!!”
血花迸溅。
在人心、利益和算计中,兜兜转转一辈子的精明人物,最终却死在一个无比荒唐的理由上。
他的眼睛暴凸出来,死前的最后一瞬,他几乎是眼看着自己的脑浆和血一起飞出去,“啪叽”一声,倒在自己的餐盘上,嘴巴敞开。
刀叉整齐地摆在两边,仿佛要他自己吃了自己。
某种意义上,也确实如此——他是被自己的贪欲吞噬殆尽。
“啧……”
张人凤环视一周,总觉心里头闷得慌,升起一股没来由的厌恶,一秒都不想在这屋子里多待了,甚至连哪里藏了钱都没搜。只是简单摸了一下奇尔顿的口袋,从中搜出来一块罗伊特林格怀表,在火车上时,张人凤曾骗那些劫匪,自己带了许多块古董表,说的就是这款。
没想到,不久之后,在一通机缘巧合下,这款表真的送到了他手里。
他叹了口气,取出那枚代表着红中的木牌,将其压在奇尔顿亲笔写下的自白信上,起身离开。
暗红色的血溢满餐盘,从中溢出,淅淅沥沥地淌落下来。
就如奇尔顿生前所做之恶,有一部分,永久地消失在了地板与地板的缝隙中。
第一百五十一章:25个人,24根舌
“克比因先生,你今晚还要值班吗?”新人见他十分少见地扑在桌子前,眉头紧蹙,办公桌上则是铺着一大堆资料,不由好奇道,“精神病院的案子,警长不是说暂且搁置吗?反正也没有通缉令,把档案封存起来就好了。”
“……”
克比因神色有异,挑了挑眉毛,什么都没说。
“让我看看,怎么个情况?”新人就是传说中的社牛体质,即便是整座警署里公认的闷葫芦,他也敢嬉皮笑脸地凑上去,不经人家同意,便拿起桌上的文稿,读了起来,“嗯……肢体尸检报告……等等,一个下午,你就把25具尸体的尸检都搞定了?!”
克比因看他的眼神有些无语,好像在说“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”。
“真不愧是这间警署里,从业时间最长的老法医,就是可靠呢。”新人其实也看不懂这些法医报告书里的专业名词,但不妨碍他给同事疯狂上情绪价值,称赞道,“我看不出有啥问题啊。”
“报告没有问题。”克比因一把抢过这些报告,又像是有强迫症一样,在桌上将其敲打整齐,闷声闷气地说道,“有问题的是尸体,死了25个人,在回收舌头的时候,却只有24根舌头。”
“什么?”新人只觉得无比费解,“你是说,布鲁斯把其中舌头拿走了?”
“不……舌头姑且也算是被害人的一部分,我反复确认过几次。”虽然这么说有点地狱笑话之嫌,但克比因还是开口道,“至少在精神病院里,25个人,25根舌头,是能对上号的。是在将尸体转移出去,到了警署之后,舌头才少了一根。”
“大法官安比鲁斯的舌头,不翼而飞,不知道去哪里了。”
新人皱起眉头,“等一下 ,有点不对劲。且先不谈被谁拿走了,你怎么知道这舌头是他的?死者和舌头是分开运过来的吧?这一车尸体,还是我一具一具扛上马车,再运过来的呢。”
“你小时候玩过拼图吗?”在这行泡久的老警察,似乎都会时不时露出像麦克这样的死鱼眼,克比因抬头,不冷不热地扫了他一眼,“人体身上的零件,大多数都是恰好嵌在一起的,每个人都不一样。指纹、掌纹、耳廓、瞳孔……还有舌头。”
“身为法医,将尸体重新拼凑起来,也是基本功。”
新人被震惊得合不拢嘴:听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,但把一根舌头拼回一具身体上,和将24根舌头,对接到24具身体上,并用排除法找到最后少的那个人,是难度完全不同的两件事。如果换了他来,估计等尸体和舌头都烂完了,也不可能找出到底是谁缺了。
“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?”回到了最初的问题,新人还是困惑不已,“如果要偷,也应该偷随身财物啊,一根舌头,偷了去干嘛?”
“不是有的嘛,喜好偷走人身上器官的小偷……”克比因半眯起眼睛,意味深长地说道,“人们以为他离开了,事实上没有,他一直都潜伏在这座镇子里,挑选目标,伺机而动。”
话说到这个地步,新人也不是傻子,必然听懂了,脸上嘻嘻哈哈的表情瞬间凝固下来,变得无比严肃。
“克比因先生,你是说……奥州伯劳鸟,也造访了那间精神病院?大法官的舌头,是他拿走的?!”
天色已晚,原本嘈杂热闹的警署大厅,此刻就只有他们两人,显得空空荡荡。
灯光在墙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影子,玻璃在寂静的夜中发酵着,嘎吱作响。
“我什么都没说,新人,不要误会。”
克比因摇了摇头,一如既往的保守,“只是一个法医工作了大半天后,不成熟的猜想而已,我手上没有任何证据,来佐证这个猜想。”
“不不不!这个猜想很有道理,因为……那些舌头也是作为证物转移的,不可能凭空丢掉一根!精神病院里的时候,它还在,但是到了你这里,就平白无故少了一根,这里头一定有问题!”
新人变得亢奋起来,兴奋的颤栗从头到脚,就如警犬嗅到血腥味一样,他也闻到了破获大案的气息。
“精神病院被封闭后,就只有警署的治安官,还有几个负责现场勘测的人进来过。戈登警长一直和温迪戈镇长在一起,没有时间动手,先把他排除掉……不会吧,克比因先生!奥州伯劳鸟,可能是警署高层的人吗?!”
克比因什么都没说,似乎将话语,都浓缩在了沉默里。
“不过,有点奇怪啊……”新人喃喃自语道,“被害人明明不是奥州伯劳鸟杀的,他也没像以前那样,把死者挂在鹿角上。他居然把死者的舌头取走了,听起来一点都不像他。”
“呵……不像他……”克比因笑了笑,沉声说道,“没有谁是恒定不变的,即便是奥州伯劳鸟也一样。你们总把他当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研究怎么杀人的疯子,事实上,他可能和我们一样,在白天有正经工作。”
“有人压力大的时候,会去森林里打猎;他压力大了,便在城镇之间打猎。对他而言,杀一个人,和杀一只羊、一头牛,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。”
“他可能在最近,遭遇了什么挫败。工作上,生活上,还有他那见不得人的小爱好……也许他试图创造出下一个受害者,最终却因为种种原因,以失败告终。这些不顺让他心烦意乱,于是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严谨,行事也随意起来,露出了破绽。”
“人不是钟表上的齿轮零件,可以永远按着某个步调,精准地走下去。任何人的本性,只要将时间轴拉长,都会露出马脚来的。”
“奥州伯劳鸟也一样。”
“克比因先生……”新人还是头回见识到这位警署扫地僧的分析能力,不由惊为天人,“你这分析得,不知道的,还以为你就是屠夫鸟本人呢。”
……
见他沉默以对,新人又有点害怕,半开玩笑地后退两步,“你不是他本人,对吧?”
“呵……”克比因难得笑了,“是的话,你还不快跑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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钟楼就在眼前,看上去老旧破败,不知道有多久没人光临过了。
谁也说不好这座钟楼是谁人出资、何时建造的,在大部分老白炬镇人的记忆里,很早以前就有它的身影。许久以前,每日晨昏两次,早上六点,晚上六点,都会有悠扬钟声响起,遍布整座小镇。
有趣的是,自从斯塔斯多夫家族的宅邸被烧后,钟楼上下的楼梯通路,也被断木堵住,再也没发出过声音。人们渐渐习惯了它,就如风吹沙的教堂一样,成为“景色”的一部分。
钟楼下的围圃早已衰败,无人打理,只剩下杂草荒芜。
张人凤思忖片刻,徒手刨了个坑,将那块从奇尔顿身上摸来的罗伊特林格怀表埋在坑里,再将泥土填上。
从土质的松软度来看,这块土经常被人挖开填上。
与那马匪所言倒是相称。
第一百五十二章:红神的踪迹
“奇尔顿先生,你在家里的吧?到这个地步,再抵抗也没什么意义了。你现在涉嫌违法拘禁,蓄意杀人未遂,组织大型非法交易活动,等十二项罪名。现已白炬镇警署的名义,对你实施逮捕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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