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炉中文火
“我是红中。”
“在你们新奥斯汀州,和隔壁的新伊丽莎白州,我的悬赏金已经超过7000美元。柴德尔视我如眼中钉、肉中刺,不是因为我杀了他的儿子,而是因为我挑衅了他的权威。”
“如果不能逮住我,他的底线就会一步步被人试探,人家会觉得,儿子被杀都不反击,这老东西肯定是个怂货。”
“至于我们的处境……哈,你也看到啦,就是这样。”张人凤摊了摊手,有些自嘲的意味在里头,“荒郊野外,几顶帐篷,两个火堆,几捆毯子。像落魄的野人,流落在文明之外的地方。”
“那老东西为了追杀我,给平克顿侦探社撒了大笔钞票,就像喂过肉的狗一样,一路都在追我。除了阿拉娜和伊戈之外,帮派里的三个人,身上都背着不同价位的赏金。只要继续跟我混下去,明枪暗箭是躲不掉的,哪怕睡觉,都得睁着半只眼睛!”
话虽如此,这营地里除了伊芙琳和他之外,其他人也都睡得挺熟。
伊芙琳没有回答,但似乎也不觉得多惊讶,对于这个突然揭露出来的真相,她有一种“意料之外,情理之中”的淡然感。
那天自己被绑上电椅,虽然五感受限,却也在昏迷之前,多少听到了一点张人凤闯进来后的情景。除了红中之外,其他人大概也没有那个能力,能把自己从敌人的大本营里抢出来了。
“杀人,我是一点不怕的,我老张恨不能杀尽天下的恶人、恶鬼!”
“但……”
再看向少女时,张人凤怒睁的环目一点点眯起,满溢出的煞气也有所收敛,变得温和许多。
第一眼对了,合上眼缘,便怎么看怎么顺眼。
现在想想,或许是伊芙琳最初那被束腰裹缠着,弱不禁风的模样……让他想起了他的结发妻子吧。
“这不是你应该过的生活。”他笑了笑,轻声道,“对一个连道具和真家伙都分不清,连刀都不会用的女孩子来说,让她应对赏金猎人、平克顿侦探和各州治安官的追捕,太强人所难了。”
“我会用刀子!”伊芙琳却并不服气,嘟起嘴巴,略有不快地嗔道,“用尖的那端刺别人就好了。”
但很快,她又失落下来,显然,以红中帮的要求,光知道该怎么刺人,还远远不够。
这里没有她的舞台。
“我也真是奇了怪了,你为什么会想加入我们呢?”张人凤靠着火堆坐下来,将手掌放在上头取暖,一边嘟囔着问道,“我们也才认识了没几天,大部分时间里,你都还昏迷着。按道理说,也没有多熟啊。”
————
“我想要个家。”
……
问这个问题时,张人凤多少还带了点调侃的性质,但听到她那如同离过五次婚小寡妇一样的回答时,他的表情瞬间僵住了。
“您也知道了,我的父母……嘛……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怪他们,也许他们才是对的。但是,我的礼仪训练,几乎是伴随着我的记忆一同开始的,我一天都没觉得,家里的日子开心过。”
“父亲一把火烧掉了房子,我们无处可去,只能和哥哥住在一起。大多数时候,我和哥哥都是各过各的,一年、一月下来,我和他说过的话,都不会超过五六次。”
“这些天,哪怕只是待在营地里的时间,都让我觉得如太阳般温暖。”伊芙琳半低下头,紧紧揪住心口的衣服,直至其如漩涡一般变形,双眸中,微微含着一层水汽,“我无法对自己心灵的呐喊声,视而不见!”
张人凤沉默了。
一提到加家人,他便不能不想到自己。
红中帮里,真正没有家人牵挂的,其实只有阿拉娜一个。她出生在刀疤村,被村子里的女人养大,从小便没有父母的概念。而他和伊芙琳的处境尤为相似,都是先前的家庭破碎了,即将踏上充满迷茫的独行之道。
许是冲着这一条,他终于还是再三考虑,做出了决定。
“遇到突发情况,我们必须以最快速度撤离,到时候,我肯定是不会带你走的。”
“但……如果你真的想加入我们……可以是可以,但是,是以另一种形式。”
“真的吗?”伊芙琳的眼眸一下子亮起来,“请务必告诉我,只要是我能做到的,什么都没问题。”
“红中帮除了负责战斗的帮内成员之外,还有不和我们一起吃住,为我们提供情报的外围成员。”
“如果你愿意的话,可以往那个方向发展。”
第一百五十五章:易碎的花瓶
某种意义上,奇尔顿生前最后一条遗计的方向并没有错,想要把水搅浑,就需要一枚真正的重磅炸弹。掉进池塘后,能把所有鱼都炸到翻肚皮的那种,如此一来,大家光顾着自保,也就没空去管自己这条黑鱼了。
对白炬镇这个池塘而言,红中就是这枚炸弹。
在温迪戈的授意下,警署公布了奇尔顿院长与其同党的死讯,并说明在房间中,发现了一枚带有暗红色文字的小木牌,和当初在诺德林一家死亡现场发现的别无二致。
换言之,这起凶杀案,很有可能是红中干的。
霎时间,一石激起千层浪,甭管之前和奇尔顿有什么联系,是穿一条裤子、站一条阵线的也好,这会儿清一色都老实了。整个司法系统就像死了一样,迅速完成了自清、自肃,奇尔顿确实该死,但安在他头上的罪名,也比事实上严苛了数倍。
追溯到奇尔顿留下那张名单上的人,不论职务高低,一律肃清!只要查到有不干净的利益往来,立刻投入警署,等待审判、定罪。
毕竟前车之鉴也摆在那里,和奇尔顿死在同一张餐桌上的人,不也都是司法体系中,响当当的一部分嘛,红中说杀就给杀了。他在风吹沙的30连杀已经证明,即便是对白道人士,也丝毫不会手软。
要是再有所偏袒,天知道会不会哪一顿晚餐,就莫名其妙成了最后一顿?
碍于一个杀人如麻的悍匪,正义女神的利剑,终于不再是摆设,而是真正砍到了需要砍的人的脑袋上,听起来实在有些讽刺。
不过,对于张人凤一行,这算是个喜忧参半的消息。
喜的是,至少奇尔顿以及他背后的势力,在短时间内,都不可能再对伊芙琳进行报复了。他们正在面对连根拔起式的调查,自顾不暇。
忧的则是……
————
“……就你一个吗?”麦克瞪着死鱼眼,看向眼前毫无自觉的新人,“戈登呢?”
“我还没和您解释清楚嘛,伊兰先生?”新人笑嘻嘻地说道,语气显得异常兴奋,“是红中啊!”
他还拍了拍张人凤的肩膀,“和你上次抓到的冒牌货可不一样,这次是真的,真正的红中来了!他直接跳过审判,把奇尔顿那个老混球给宰了,还留下来一份长名单……哈……”
过完瘾后,新人叹了口气,“不过,警署里的其他人也都奔着名单上的人去了,奥州伯劳鸟的事儿……”
人都是喜新厌旧的,警署也一样,比起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奥州伯劳鸟案,去和腐败的司法体系打交道,更让人安心一点。至少你可以很顺利地给那些家伙戴上手铐,而不会被挂在鹿角上。
“没关系,伊兰先生,他们有名单,我们也有名单!”新人揉了揉眼睛,递上来一张单子,上头只有十来个名字,倒是简单许多,“这是我昨晚连夜总结出来的!”
麦克接过名单,看着上面稀稀落落的几个名字,眉头紧皱,总觉得有些不靠谱。
几乎都是警署里的人,还有几个,则是精神病院的所谓“医生”。这些就是事发之后,进出过病院的全部人选,如果那根舌头真的不翼而飞,肯定也是被他们中的其一拿走了。
考虑到之前种种,红中帮再度做了人员上的调整——一共就四个能出外勤的,怎么调整,其实也没什么区别。
麦克和新人去查舌头的事。
为了防止伊芙琳再被盯上,由阿拉娜和小梅两个人陪她,去落实展览的安排。奇尔顿已经死了,但奥州伯劳鸟还在,因此尽可能结伴同行,挑选人多的地方走。等天差不多黑下来,就带她回营地。
至于张人凤,按他的说法,要去查看一下有没有猎物,踩中他昨晚布置好的陷阱。
……
走在街上,伊芙琳的步幅比之前大了不少,不再是那种贵族淑女式的挪步,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,走路像是要飘起来一样。
“你干嘛笑得那么古怪?”阿拉娜忍不住嘟囔道,“之前我都没见你怎么笑过……”
“他同意了!”伊芙琳倒也不藏着掖着,流露出心满意足的甜蜜笑容,仿佛陷入热恋的少女,“他同意我加入你们了,从今天开始,我们就是正统的一家人啦!”
“你?”阿拉娜的眼睛瞪得老大,用手掌托了一下少女的纤纤细腰,忍不住说道,“能行吗?这么细的腰,我都怕你骑在马背上,颠着颠着就给颠散架了。”
小梅幻想了一下伊芙琳像骷颅架子一样,啪嗒一声,在马鞍上散架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“红中先生的意思,肯定是让伊芙琳小姐成为帮派的外围人员啦,就像麦吉尔先生一样。”
“麦吉尔?”伊芙琳的语气满是好奇,“他昨晚和我说起来过,是帮派的外驻律师?”
“他可不简单,以前我和小梅在白杨镇蹲大牢,还是他把我们捞出来的。”阿拉娜随口说道。
“诶?!马斯顿女士,你也进过监狱吗?”伊芙琳显得相当震惊,“抱歉,我还以为……”
————
少女们的声音渐渐远去,麦克趁着新人去牵马过来的功夫,拍了拍张人凤的肩膀,压低声音,“真要让她入伙啊?”
“嗯。”张人凤罕见地避开了他的视线,半低下头,搓了搓鼻子。
“那厨子起码脑子好使,转的快。哪怕他在营地里什么都不干,让我白养,我也认。何况人家还有手艺,做的一手好菜,大大增加了我们帮派的士气。”
麦克半眯起眼睛,沉声道,“但……那个小丫头,你可想好。哪怕是做外围人员,她也不能像滑头吉米那样,给我们提供法律或者情报上的帮助。”
“这话难听了点儿,但我必须得说,因为这是事实——她就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。”
“我不是说花瓶不好,何况是那么精美的花瓶。但她应该放在城市里,让那些文明人把玩、欣赏,那才是她的宿命,而不是被装在牛仔的马鞍袋里头,随着风尘颠簸,然后在哪一天突然碎掉。相信我,红中……”
他压低声音告诫道,“以前的杰克帮,就是因为老大的女人死了,他要报仇,才有了后面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。”
“多大的风浪都没能摧杰克帮,最终,却毁在自己人手里。”
……
“哈。”
“我这儿真心实意地和你说着呢,你笑什么?”麦克有些不满地挑了挑眉毛。
“我笑的是,连你这样的老江湖,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。”张人凤笑着摇了摇头,满是自信地说道,“她可不是什么花瓶。”
“我们……也不是杰克帮。”
第一百五十六章:咱拼的是脑子,不流血
白炬镇的钟楼,白天和晚上,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画风。诸多行人从钟楼下过,奔着自己的生活,完全没有意识到,在这片废弃的荒地下,会埋藏着一个不能见人的秘密。
四下张望,压根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,张人凤便蹲下身,将钟楼下的泥土重新挖开,不由地眼前一亮。果然,昨晚埋下去的罗伊怀特古董表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个小铁盒,像是杂货店里出售的甘草糖包装。
那个曾假扮自己的马匪亲口说过,他们只负责把赃物放在这儿,他们的老大负责处理,同时,也会把处理好的收入转交给他们。
这个帮派没有名字,没有上下级,平时也不会聚在一起,只是模仿着其他帮派的手段。就如风中的幽灵,看似存在,实则销声匿迹。
如果不是恰好同乘一趟火车,张人凤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,有人打着红中的名号,在外面招摇撞骗。
打开铁盒,脸上的笑容再度凝固下来,因为并没有想象中的钱,或者同意加入组织的介绍信,而是只有一张素描画像,明显是用铅笔的笔触画出来的。画风十分写实,毫无疑问,是白炬镇中的某一个视角。
“嘶……”
张人凤一看这玩意儿需要动点脑筋,顿时头痛欲裂,直呼倒霉,就应该把伊戈这个帮派外置大脑一并带来的。可惜眼下红中帮的规模太小,要是连他都出去,营地就变得无人看守了。
不过,再转念一想……要是真来了别人,他一个侏儒,能干嘛呢?拿起枪来干人家?
人家擅长的是拼脑子,不流血。
“辛苦你啦,老伙计。”张人凤拍了拍枣红色土库曼战马粗壮结实的脖颈,无奈地叹了口气,“今天就当是在城镇里头转悠转悠,减减膘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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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狗熊,狗熊,全身黑棕,罩着毛绒……狗熊!她唱,美丽狗熊!我们一同,海角天空。狗熊,狗熊,少女美容~~~??”
短短几天内,伊戈已经将随笔集给翻烂了,关于奥州伯劳鸟的事,暂时也没有新证据,他不打算参与太深。一边哼着小曲,一边在锅碗瓢盆里头打转,为众人准备晚餐,已经让他有种不小的成就感。
当然,他也没有忘记另一样重要的事情。
“DX1245……APH1748……”伊戈翻看着从柴德尔火车上,撬下来的几本大部头的真皮书,眉头紧皱,“没有起始密钥的话,根本就无从解起啊。”
什么东西,能和价值一万美元的不记名债券放在一起?
伊戈几乎已经能肯定,这就是柴德尔的秘密账本。字母在前,数字在后,这些字母也只是随机排列,看不出任何规律或者含义。
“维吉尼亚密码嘛,真够老套的,用点儿新玩意儿不好吗?”伊戈嘟囔了一句,将这些书本往地上随手一扔。
如果真是维吉尼亚密码,那他在这儿蹲一年也没用,不知道起始密钥,也就不知道这里的每一个字母,实际对应的是哪一个字母,破译更是无从开始。正当他叹了口气,准备老老实实煮饭的时候,突如其来的马蹄声,却让他迅速警惕起来。
“Shit……shit!”
他的心跳瞬间加速起来,咬紧牙关,下意识地往外蹦出经典国骂。往腰带上一摸才发现,因为在红中帮的营地呆久了,一直也没出去过,嫌带着把枪硌得慌,图个做饭方便,就给摘下来了。
现在的他,身上唯一像样的武器,就是砧板上的菜刀,和不远处正煎着鸟蛋的平底锅。
他手忙脚乱地拿了个木碗过来,将煎到一半的蛋倒进碗里,又往平底锅里使劲浇了些油。
那油落在烧得正旺的平底锅上,当时就燎起来了,噼里啪啦,好一通响。伊戈就指望着有人过来时,能抄起平底锅,一锅直接盖在他脑袋上。热油淋头,杀伤力同样不小,足够把人烫得皮开肉绽。
躲在石头后面的伊戈双目紧闭、暗暗咬牙,心说自己怎么会那么傻!这可不是牧狼帮这种边角料货色,这是红中帮,帮主在两个州的赏金都过7000了,有赏金猎人或者平克顿侦探追过来,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!
早知道,他们不在的时候,就应该让瓦尔加分几个人过来盯着的!
那马蹄声忽然停了,也没有任何征兆,只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。
一片死寂。
伊戈那个体型,基本上就和骑马、打猎之类的护卫运动无缘了,唯一能让他从大自然中取到肉的活动,就是钓鱼。而现在,他赶紧自己就像一条又蠢又笨的泥鳅,别人不过是将浮饵静置,他就忍不住咬上去的欲望。
看一眼……就看一眼!
将脑袋微微探出去的瞬间,一根冰冷的枪管从后面伸出,抵住了他的后脑。
“别动。”男人的声音冰冷而又坚硬,如同大理石铸造的塑像开口说话,“这里是红中帮的营地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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