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“不……不是……大哥你找错了。”伊戈懊悔地叹了口气，瞬间切换成牧狼帮里的怯懦侏儒模式，用讨好的笑容说道，“我们是跨州的艾兰迪奥马戏团，这不，白炬镇里有个翡翠剧场嘛？团长去和那边的老板谈生意了，我一个侏儒，去了让人讨厌，就留在营地里啦。”
平心而论，这套说辞还算可信，也和他的身份颇为相符，却换来了击锤按下的声音。
“咔嚓！”
伊戈的心跳都漏了半拍。
“我要听实话。”男人不紧不慢地说道，“再给你一次机会。”
“是！是是是是……”伊戈很清楚，既然他能这么问，必然是心中已经有答案了，那就断然不会再给自己第三次机会，连忙点头道，“我……我是红中帮的厨子，厨子！他们都不在这儿！”
“白炬镇？”男人的语气有些惊讶，“在这儿犯了这么大的事情，还敢回来？”
冰冷的枪管收了回去，这个善意的动作也让伊戈回过头，看了他一眼。
和他的声音很匹配，高大、冰冷，金色的卷发耷拉在额头上，湿漉漉的，如同从海里刚刚爬上来一样。男人是典型的猎户打扮，却背着一个过大的挎包，肩膀上还系着一条子弹带，背上背着一把长步枪、一把双动式短喷，腰间则是挎着两把前所未见的手枪，看上去像方方正正的盒子。
“席恩·米斯兰迪尔。”他半蹲下来，向伊戈伸出手，沉声道，“我从刀疤村一路追踪红中的痕迹，终于在这里，让我赶上了他。”
“哦……”伊戈心里顿时有了数，“你是来入伙的？”
“听说红中帮和怒雷帮有仇？”席恩问道。
“算是吧，怎么了？”
“正好，怒雷帮和我也有家仇，他们杀了我的弟弟。”席恩握紧伊戈的手，语气里满是复仇的怒焰，“我发誓，要杀光每一个姓佐拉埃尔的家伙！”
“额，是嘛……”伊戈的语气有些尴尬，笑容都变得僵硬起来，“你肯定会如愿的，哈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第一百五十七章：故事最初，总是甜蜜的
走走停停，在快到正午的时候，张人凤终于找到了素描里的角度。站在这条烂泥街上，看钟楼的角度，和素描画上一模一样。
从这里开始，他便下马步行，靠双脚来调整距离，终于抵达了完全一致的地方，果不其然，地上有一处松动的泥土，还特意用一块石头压着，像是专门给予他的提示。
张人凤不想当街蹲下来用手刨土，便用脚尖踢开土层，渐渐露出来一个金属的小方盒。
“又来？”他忍不住吐槽道，“为了和我玩这破游戏，你得嗑多少盒甘草糖呢？”
打开方盒，里面是一块蜂蜜牛奶糖。
这次的素描画，依旧有钟楼这个标的物，只不过更近了一些，似乎是在城镇中央的某个位置上。
除此之外，素描上还附上了多写的一句话，好在这几个单词很简单，还在他的认读范围之内。
【故事最初，总是甜蜜的。】
张人凤的表情凝固下来。
街道，房屋，林林总总的行人，回忆就像啤酒里的泡沫，有时候，只需要一点点冲击，就能从最底层泛起来。浮到表面后，轻轻炸开，爆出或是醇香、或是苦涩的气味。
————
“呦，是个张面孔啊，还是个黄皮肤！”脏兮兮的小鬼从不知道哪个街角钻出来，笑嘻嘻地拍拍张人凤的肩膀，他正蹲在那里，大口吃着买来的牛肉关头，“你从哪儿来的啊？”
那小鬼缺了颗门牙，身上的衣服就如破布缝起来的一样，又在泥地里连着打了好几个滚，金色的头发都被泥水盖住了。不消说，肯定是连洗澡的钱都没有。但他倒是不在意，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，好像这世上所有痛苦、不公，都和他无关似的，又或者是，他还没有成长到，能体会这些的年纪。
“我叫奥利弗，从仙人掌酒馆开始，到诺德林大饭店，这快地方都是我罩的！”
小屁孩见他不理人，便自来熟地拍拍肩膀，将挂在脖颈上的木盒子打开，从里头拿了一块糖，掰成两半，交给他，一边笑道，“按道理呢，是一块25美分，但这是头回，就不收钱了，咱们交个朋友呗。”
……
朋友？
张人凤半信半疑地接过糖块，没有第一时间放进嘴里，“你是干这个的？”
“哼哼~~知道就好。”奥利弗得意地笑了笑，“这附近的消息，哪家买卖好做，哪家老板为人刻薄，我全知道。从能走路开始，我就在这附近混了，这些情报，可都是宝贵的资产哦。”
看到他自己也将掰开的剩下一半塞进嘴里，张人凤才敢放心地吃下去，不管怎样，吃到嘴里头的东西，谨慎一些总没错。
甜。
没有任何修饰的甜味直冲脑门，他已经很久没吃到过这么甜的东西了，与诸多滋味相比，竟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。
“怎么样，味道不错吧？嘿嘿，这就叫做蜂蜜牛奶糖，白炬镇东面的养蜂人爱德华是好朋友，他愿意把蜂蜜原浆卖剩下的边角料，以原价出售给我哦！这股丝滑的口感很棒吧，独一份的神奇口味，总有一天，我能靠这玩意儿发家致富的。”
奥利弗眼神中闪着光，好像已经看到发家致富后，自己享用不尽的样子，嘴角浮起一丝微笑。
“……我在找房子住。”张人凤打断了他，“你知道有什么好的去处吗？”
此时的他，刚刚从麻雀山上的米尼旅人店下来。他和黄衣人本本就是临时搭档，干完这一票，自然也各奔东西了。
至于劫来的现钱，因为前期计划、武器这些，全都是黄衣人负责，所以他只分了四成，但也不是一笔小钱了。
找一座城镇歇歇脚，避避风头，这是黄衣人给他的建议。
从落雪山脉下来，第一座还算能住人的城镇，就是这儿了。
“房子？”奥利弗愣了一下，“你有钱吗？市中心的房子可不便宜，我倒是知道几栋其他地方的房子……都在城郊，不知是什么人弃置不要的，你在那儿白住都行，就是有点不安全。”
“没事，我有钱。”张人凤拍了拍挎包，一脸平静地说道，“我刚抢了银行。”
……
雨后的空气，湿热的让人窒息，奥利弗仿佛被定住了一样，眼睛瞪得老大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——！！”
随后，他爆发出一阵捧腹大笑，笑得那叫一个前仰后合，“不……不行了，你好有趣啊……”
“这就对了，想在大城镇混，就得要有这种不要脸的精神！”奥利弗用他脏兮兮的小爪子，拍了拍张人凤的肩膀，一挑大拇指，“这事儿你别管了，交给我吧！我给你找一间离市里近的，又没那么破的房子，你可以先付给屋主租金，这样比买下来便宜多了。那屋主我也认识，很好说话的。总之你先住着嘛，到时候再换其他地方，也不是不可以。”
张人凤看他的眼神略有缓和，“为什么帮我？”
“你瞧你，一个人来大城镇闯，多不容易啊。”奥利弗拍了拍张人凤的肩膀，“尤其你还是个黄皮肤，是吧？就是……嗯……这个……”
他搓了搓手，似乎有些难以启齿，“我最近呢，恰好也想升级一下这款作品的制作卫生环境了。就是说，如果能在室内制作的话，可以确保沉淀物不受到污染，吃到肚子里也更加放心点。所以呢，你看，可不可以看在我给你介绍房源的份上……”
“你想和我一起住吗？”张人凤直截了当地说道。
“不白住，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房租！”奥利弗赶紧说道，“咱们可以分一分嘛，比如让我承担个三成……两成……或者一成的，都由你定。另外，你还可以每天享受到未来会风靡亚美莉加的新品零食试吃哦！”
小鬼头的眼睛闪闪发光。
张人凤却松了口气，有利益诉求的人，起码听着还真实一点。要是他今天帮完自己的忙，什么要求都不提，反而会觉得有古怪。
“房租不用你交了，和我一起生活也可以，钱我会想办法，但是你得负责我们的一日三餐。”张人凤指了指他盒子里的方块糖，“我是说，除了这个之外，你得做出其他能吃的东西来。”
“你会做饭吗？”
“我……我可以学，我可以学的！”有了栖身之地，奥利弗的腿上像安了弹簧一样，腾地一下蹦起来，连人称都跟着换了，“您放心，等我以后发达了，今天的接济，我会一百倍……不！一千倍！一千倍的程度报答给您！”
……
两人的背影，渐渐消失在一片车水马龙之中。
第一百五十八章：我生平就好交几个朋友
人凤的呼吸粗重起来，不管留下这幅素描画的是何许人也，这件事都比他想象的严重。
有人闯入了他的回忆里。
雁过留声，人过留痕。一个人活在世上，无论好坏，所做过的一切事情，最终都会留下痕迹。但他没想到，这些本该随着雨水被冲刷到泥土里，一个不起眼的陈年往事，竟然也被扒了出来，这让他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。
也许，一切本来就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。
“混账……你别让我给逮住了……”
将那枚蜂蜜糖丢进嘴里，狠狠嚼碎，咔嚓咔嚓作响。依旧是那股有点上头的甜味，比印象中的还要强烈，他忽然想起奥利弗说过的那个城东养蜂人，这么久过去了，也不知道人家还在不在。
骂归骂，正事儿还是要办的，这次有了思路，张人凤几乎是直奔着目标去的，很快就在街边找到了他的目标。
一座几乎快被拆掉，摇摇欲坠的木屋。
想想也是，上回在白炬镇大闹一场，也是五个月之前的事情了，印象中的木屋无人保养，变得更加破烂。刚跨入正门，一股近乎腐烂的馊味便从中飘了出来，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。
这里俨然成了无处可去流浪汉的贼窝，大白天的，也不见这些人出去工作，一个个躺在地上，呼呼大睡。
酒气和呕吐物的气味从地板缝里冒上来，这还是冬天，张人凤不敢相信，如果到了夏天，这座屋子得有多恶心。张人凤没有洁癖，但作为一个正常人，他也不想接受这里的卫生环境，只好踮起脚尖，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可疑污渍，却免不了要发出嘎吱响声。
一个脏兮兮的流浪汉发现了他，十分警惕地站起来，高声呼喊道，“都他妈的别睡了，睡的跟死猪一样，家里来人了都不知道！起来，都起来！”
这个卷发男人似乎很有威信，尽管他在用力踢着身边的人，却也无人抱怨，只是揉揉眼睛，缓慢起身。意识到这里来了不速之客，几人开始抄家伙，面露警惕之色，将张人凤团团围住。
“呦，还是个黄番佬……”卷发男人走在人堆最前面，眯起眼睛，打量了一下张人凤，冷声道，“你是新来的吧？不好意思，这儿已经满员了，而且我们不欢迎外国人，赶紧滚！”
“我穿的很像乞丐吗？”张人凤笑着反问道。
“Get out！”卷发男人瞪圆了眼睛，猛地一挥手，“这两个单词，你是哪里听不懂？这是我们的地盘，不想吃枪子儿的话，就赶紧消失，我不想看到你这你在我眼前乱晃！”
“你知道吗，理论上来说，这是我的房子。”张人凤抱起双臂，饶有兴致地说道，“有人建议我，租会比买方便很多。但当时住着还算舒服，再加上这里离城镇中心也近，我就从前房主手里买下来了。”
“这几个月，我一直不在白炬镇，房子也无人居住……但我清晰记得，离开之前，是给房子上过锁的，是你们擅自打开，又擅自住进来。”
“这可不对，我只是暂时不住，不代表你们可以随便住，还把这里弄得一团乱。”
心平气和地讲道理，换来的，却是一阵如浪潮般爆发出来的嘲笑。
“哈哈哈哈———！！”
流浪汉们纷纷大笑起来，笑得前仰后合。
“我没懂他的意思，康博，这家伙是什么意思来着？”
“这黄番佬宣称，这栋房子属于他，或者……即将属于他。”
叫做康博的卷发男人招招手，便有人递上来一把左轮，“你应该是我见过最蠢的人了，先生，且不说你一个黄番哪来的钱买下这栋房子，就算这里真的是你的，又怎么样呢？进来之前，你没看见我们这么多人吗，难道想把我们都赶出去？！”
“这里是亚美莉加，每一个人，每一片土地都是自由的。你想用几个臭钱就霸占它，简直是痴人说梦，小子们，我说的对吧！？”
“呜呼——！！”
流浪汉们振臂一呼，为这狗屁言论站台。
他用枪管敲了敲张人凤的脑袋，咧嘴笑道，“转念一想，你也难得这里来一趟，不如你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留下，算是给我们个见面礼，如何？”
……
“哈哈。”张人凤忍俊不禁，笑出声来，“你们运气真好。”
————
“诶呦……诶呦……”
对付这种宿醉不醒、脚步虚浮的家伙，实在是用不到几分力气，张人凤还嫌太过无聊，只能算是吃完早饭后，无聊的消遣。相较之下，这群流浪汉可就遭老罪了，被打得躺倒一片，诶呦诶呦叫唤个没完。
还有几个刚才没上的，见这惨状，也默默地躺下了。
“你们也太不经打了，唉……”张人凤叹了口气，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，将那几个拦路的踢开，朝捧着肚子、一脸苦相的康博走去，在他面前缓缓蹲下来，“刚刚就你喊得最起劲，是吧？”
“不……不不……我们不知道……”康博捂着被踹了一脚腹部，连忙摆手，表示自己已经老实，“这就走，我们这就走，绝对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！”
那种武侠小说里，惺惺相惜的不打不相识，现实里是很难遇到的。主要是这种方式，对对手的实力和素质，都有很高的要求。现实中，最常见的应该是一边把另一边彻底给打服，再开始讲“道理”。
等打服了之后，再给点小恩小惠，收买人心，可以达到最好的效果。
“你看看，这个态度多好，早这样不就没事了吗？”干架干赢了，张人凤也变得嬉皮笑脸起来，从挎包中拿出一叠美钞，“我这个人啊，很好说话的，遇到有困难的人就想帮一把。”
“没说不让你们住啊，你们该住，还是接着住呗。”
反正这里暂时也用不上，把他们赶走，其实也没什么实际意义。空着也是空着，倒不如让它在另一种层面上，发挥点作用。
平日里没有太多支出，劫了火车，兜里一大堆钞票没地方用，老张的出手也阔绰起来。
“你是管事儿的是吧？”
“……”康博一脸惊愕，他的脑袋飞速运转，还是不能理解眼前正在发生的事，点了点头。
“我呢，没别的爱好，就是好交几个朋友。今天我揍了你们一顿，也算是朋友了。”
“50美元，你们先花着，给他们吃点儿好的。继续住这儿也行，我就一个要求，给我搞干净点儿，没问题吧？”
“没……没问题！诶呀，这真是……你真是个好人！”
50美元。
对大部分流浪汉来说，如果能分到这笔钱，你让他们拿刀捅人，他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。
“我平时还有别的生意，这里，我也不会经常回来，你们住着就住着吧。但我有个条件……”
“整个白炬镇，街头巷尾，如果你们听到、看到，或是知道什么明显反常，或者明显不对劲的事，要第一个告诉我。”
上一篇：病弱少女正在杀穿妖诡世界
下一篇：返回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