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“……没错，他们灭亡了，眼下这个城镇，轮到我来管理。”温迪戈略微停留，似乎要留出让对方思考的空隙，笑着说道，“我是独身主义者，没有家庭，没有后代。往上倒查，莱克特的姓氏也不那么如雷贯耳。只要遇到我认为合适的人，我会尽最大努力，将他们安排到合适的岗位上。”
“戈登·杨森，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。”
“而此刻，我在你身上，看到了独一无二的特质。”
————
“照你这么说，你们把这个牧狼帮一窝端了……岂不惹出很多麻烦？”
作为半路加入的行人，张人凤暂时没有将席恩派到镇子上去。奥州伯劳鸟的事儿，红中帮已经投进去三个人了，再多也没什么意义。倒是营地本身的防卫力量，确实需要加强，至少，也得是个能开枪的人坐镇。
席恩坐在火堆前，扒拉着黄桃罐头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，“照你所说，牧狼帮一没，运送链就断了。运送链条一断，就容易被其他帮派趁虚而入，比如怒雷帮那群混账。”
“哈……哈哈……会吗？我看不尽然。”每次聊到怒雷帮的话题，伊戈就下意识哆嗦一下，苦笑道，“先不管EU到底是谁，有需求，就有市场，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。”
“只要有钱，他们会再找一个牧狼人出来，负责这条奴隶的运送链。”
“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什么？”席恩仰起脖子，将罐头里剩下的一口气全倒进嘴里，抱怨道，“你说话怎么老说一半呢？”
“除非这种残缺的奴隶制，能彻底在白炬镇得到禁止。但从现在的局面看，这个温迪戈镇长，并没有这种铁腕力度。”
“得换一个新的镇长……一个有魄力，雷厉风行，丝毫不把现有既得利益者放在眼里，甚至还让他们万分恐惧的人……得他开口说话，那才好使，才能从根本上，制止这种乱象。”
说着说着，伊戈叹了口气，回到现实，继续拨弄碗里的调味料，“可惜啊，席恩，可惜，红中暂时还没有这个概念。”
席恩对这些大道理并不感冒，但他是个很认死理的人，为了给他弟弟报仇，这位仁兄，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在白杨镇的生活。千里追踪，只为了加入红中帮这艘大船。
在此之前，他对帮派生活，根本一无所知。
……
“你想的好多啊。”武器商人如此感慨道。
“不多不行啊，其实，留给我们所有人的时间……”伊戈叹了口气，喃喃说道，“并没有想象的，那么充裕。”
————
“对你，对我，还有对那位远在海外的分销商，这是一笔三赢的买卖。至于你所需要做的，就是和你现在的团队一起，定期向我指定的地点，运送一匹货物而已。”
温迪戈笑吟吟地问道，“我这样说，你听明白了吗？”
“货物？”张人凤问道。
“货物。”温迪戈点了点头，轻声笑道，“这是行业内的叫法，用后即抛，成本微薄，却能创造不少的效益。”
“这可是下面那些矿产业的老板们，最钟爱的货物。他们进了货，就能赚钱。赚的多，分的就多，城镇就能变得更加富裕——镇子富裕了，给你的固定工资和分成，绝对比你眼下正在从事的行业丰厚。这是一笔严实、紧密的产业链条，已经经过了时间考验，绝对可靠。”
“只是，眼下，我需要一个同样可靠的人，来帮我经营这一整条线。你意下如何呢，张先生？”
……
意下如何？
张人凤意下，只记起在地牢中看到的，那一双双麻木、绝望的眼睛。
第一百七十二章：大象进瓷器馆
F字开头的国骂还未出口，却见戈登急匆匆地跑过来，面色急惶，像是遭遇了什么变故。
温迪戈似乎已经从张人凤的微表情中，判断出了他的抉择，便十分巧妙地将视线和注意力都移开了，不同他进一步接触，将声音放开，“戈登警长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啊！”戈登愣了一下，他来的如此匆忙，甚至都没注意到温迪戈就站在旁边，犹豫片刻，似乎在纠结这件事，应不应当和镇长通报。但最终，他还是叹了口气，如实说道，“是这样的，莱克特镇长，我们警署的一名人员，就是经常在我身边转悠的那个新人……”
“肖恩先生吗？”
“您认识？”戈登有些惊讶。
“他是个很健谈的年轻人呢。”温迪戈温吞地笑着，“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。”
“哦，是那个哥们儿。”一提起新人，张人凤也想起来了，“原来他叫这名字啊。”
“没错，肖恩今天没有来上班，我去了他家里，也没见到他的人。”戈登翻开一本随身携带的小簿子，沉声道，“从周围人的口供推测，他昨晚就没有回家，调查结束后，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，至今未归。这几天我都在忙其他事，奥州伯劳鸟这块的案子，一直是由他来接手的，换言之，昨天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，应该是我的老队长，伊尔·伊兰。”
“还不到24小时吧？”温迪戈笑着说道，“何况还是一名受过训练的持枪警员，我倒是觉得，你没必要亲自来找，这样太兴师动众了。交给部下去找，你可以去忙别的工作。”
“不，镇长……这样绝对不行！”
戈登瞪大双眼，义正言词道，“您忘记了吗？就在七个月前，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，有一名治安官突然失踪，我们最开始，也是没有太上心，认为还不到时间，没必要当做失踪处理。”
“结果，两天后，留给我们的，就是一具残破不全的尸体，就在我们怠惰的时间里，他已经被奥州伯劳鸟残忍杀害了。”
“身为这座镇子的警长，我有这个义务，决不能让悲剧重演！”
“那么，我先去找伊兰先生确认一下……镇长。”戈登向温迪戈微微颔首，算是打了个招呼，又急匆匆地走进外光派之家的展厅。
……
“真是一位令人敬佩的警长啊，不是吗？”温迪戈意味深长地感叹道，“有他在，能帮我省下很多力气。”
“对了，今天晚上，我打算举办一场宴会，迪塔斯多夫女士也在我的邀请行列之内。能欣赏到如此超脱时代的画展，实在是我的荣幸，如果不能给予回报，就太不公道了。不过，我不太清楚你们东方人的口味，如果有什么忌讳的食材，请提前……”
“不必了！”张人凤盯着他的眼睛，直截了当地说道，“我没打算当你的狗，你请客也是白请。”
在张人凤眼里，压根就没有什么上位者不上位者。
壁立千仞，无欲则刚，张人凤无所欲求，便能如此直言不讳地开口拒绝。
非要比喻的话，权力的游戏，于他来说，就像是一间精致的瓷器馆。而他本人，就是一头大象。
如果换了伊戈来处理这件事，肯定不会当面拒绝。他得像推牌一样，推个三四轮，最后再从借由其他人之口，将这个决定送到温迪戈耳朵里。这么一来，虽然拒绝了，但双方的关系至少不会太僵硬，明面上都还过得去。因为“拒绝”本身，就已经是一种带有敌意的态度了。
但老张不同，他才不玩这些虚头巴脑的，直接大象进瓷器馆，踩个粉碎！
……
温迪戈的表情略微一怔，当了那么久镇长，他大概也是头回见这种类型的。
但他的定力同样不容小觑，只是吃惊过后，便恢复了常态，笑道，“真是直爽过人啊，张先生。”
“那么，就请忘掉我刚才说的那些事，仅仅将其视作一次感谢的晚宴吧。”
“感谢？”张人凤狐疑道，“谢我什么？”
“你帮我一举铲掉了奇尔顿院长，他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物，不管是对我，还是对镇子上的其他居民，都是如此。眼下你这么一闹，我便有理由彻查他的违法事业，还有他背后的利益网络……如此宝贵的成果，我还没好好感谢过你呢。”
这个理由，听起来就正常多了。
温迪戈是镇长，不是土匪，面对奇尔顿这样，已经和司法体系纠缠到一起的家伙，没有把柄，他也不好出手干预。权力的游戏就是如此，诸多博弈，都落在暗处，不能让人看见，更不能落人以口舌。
然而，老张再一次大象进瓷器馆，把他们全都踩得稀巴烂。
这间精神病院，不过是奇尔顿对外的“面子”，面子一烂，腐坏的里子便露出来，得以让世人看见。
现如今，人人都知道奇尔顿院长在干的什么勾当，反过来，温迪戈则收获了胜利和赞誉，大获全胜。哪怕不能将张人凤绑到他的船上，也要尽可能拉拢他，不能让他和自己的关系太过僵硬。
……
张人凤并不傻，在脑中梳理一通，该明白的也就明白了。
“如果不介意的话，你也可以和迪塔斯多夫女士一起到场，再带上你的同僚们也无妨。”温迪戈见他神情有所松动，微笑道，“记得空出时间，空出胃口，我不会让你失望的。”
“我还有其他公务要处理，那么……容我失礼。”
他不再多说什么，微微点头，便转身离去。
他的步子走的很稳，脚步丝毫没有虚浮的迹象，嘴上说的是处理公务，但他的步履和神态，简直像是要去野外狩猎一样。
“真是个厉害的家伙……”
————
麦克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，远远超出戈登的想象，听完这个过程后，他脸上甚至难得出现了惶恐的表情。
像。
太像了。
同样是警署人员，同样是突然失踪……和他亲生儿子在遇害前的遭遇，简直是一模一样！
“别担心，麦克，我们也一起帮着找呗。”张人凤看出他是触景生情，便安慰道，“这不是你的错。”
“不，我……我是在想，他有可能去什么地方。”麦克很快冷静下来，分析道，“我和这小子也搭档过一回了，根据我的观察，他不吸烟，不喝酒，不打牌，虽然嘴碎了点，却是个顶好的小伙子。”
“哪怕调查不顺利，他也不可能去酒馆之类的地方，更有可能是……要把白天没查明白的事情，从头到尾，再查一遍。也许，就是在这个路程上，遭遇了什么变故。”
第一百七十三章：锁定真凶
“人不见了，就应该抓紧时间去找啊，现在没准还来得及。从以往几次的刑侦结果来看，从被害人被杀，到它的遗体出现在大众视野里，最多也就是24小时左右，我们的时间非常紧张！”
也许是触景生情，想起了自己儿子的经历，麦克显得有些激动，不再像以往那么冷静。
尤其是，当张人凤将他们带到这间破破烂烂的木屋前时，困惑和不解，更是达到了极致。
“你还没看明白吗，麦克，警署的人，压根不愿意碰和奥州伯劳鸟有关的事情。更何况，新人走丢的时间点，他们也都下班了，各自回家，根本不可能去注意外面的动向。”
张人凤将马匹拴好，不紧不慢地解释道，“白炬镇虽然叫做‘镇’，这段时间发展得十分迅速，几乎等同于一座小点的城市了。凭我们四个人，一条街一条街地问过来，要想找到他的去处，可能性几乎是零。”
“那也得试一试！”麦克坚持道。
“我的意思是……有一种人，一天到晚都在室外讨生活，对他们来说，这儿？只是个睡觉的地方，有墙有顶，他们就满足了。”张人凤踩了踩门前的木头，笑道，“外边的泥泞、街道、小巷、大路，才是他们的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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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得不说，想让别人听你说话，光靠端茶倒水并不够，还是需要那么一点点“武力的批判”的。
推开门，和先前的观感，简直是一个天上、一个地下。
木屋本身年久失修，破烂点儿是避免不了的。但却没有了先前那种仿佛猪圈一样乱糟糟、臭烘烘的感觉，该擦的，该洗的，都已经落实到位了。张人凤由衷感叹，什么叫真理，放之四海皆准的就叫真理，胡萝卜加大棒这招老土了点，但胜在一个好用。
两个小姑娘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，在此之前，没人会想到，浪迹天涯的红中，居然会在白炬镇里有一套自己的房子。
“先生，先生！”康博见是他进门，赶紧快步小跑过来来，脸上尽是谄媚的笑容，一看就是分了不少钱，“有什么吩咐？”
“你的兄弟们呢？”张人凤轻声说道，“有事拜托你们。”
……
“都别睡了！起来，起来——！！”
康博一转身，立马就显出管理者的威风来，他绕着地板上的地铺转了一圈，一边高声呼喊，一边拍手，把那些大早上还在睡觉的人一一喊醒。
“你什么时候……”麦克只觉得不可思议，看向张人凤的眼神，变得愈发惊异，“这么多眼线，整座白炬镇的动向，都可以尽收眼底……这可是一项不得了的长线投资啊！”
“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？”阿拉娜好奇道。
“也谈不到说服不说服吧，就是……”张人凤清了清嗓子。
“什么说服，红中先生才不会说服别人呢。”小梅举起她的那对小拳头，笑着说道，“多半是把他们打了一顿，然后再给点好处什么的。”
“你可真是把我研究透了。”张人凤笑着摇了摇头，也没再深聊这里头的渊源。
片刻过后，一大匹流浪汉都聚在一起，见到这位财神爷又回来了，可谓是无人不欢迎。
“说两个事儿啊。”
张人凤也不怯场，直接往台阶上一站，摆出了十成十的老大架子，抬起手，颇为随性地朝身后一指，“以后，不只是我，这几位可能也会时不时露个面。记好他们的长相，见到他们，和见到我一样，他们问什么，你们知道就说，不知道就说不知道，尽力配合。”
两个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，对视一眼，都有些忍不住有点想笑。
看一群大叔，对两个14、15岁的小丫头点头哈腰，实在太黑色幽默了。
“第二件事，我们在找一个失踪的治安官，时间是昨天晚上……”他看了一眼麦克。
“昨晚5点之后。”麦克立刻接上，“和我分开后，他朝警署那边去了，之后就没再见到过。红头发，中等个字，相貌嘛……”
小梅翻出小挎包里的笔记本和铅笔，刷刷刷一通描，将本子拿给他们看，“差不多就长这样。”
张人凤凑过去一看，顿感惊愕至极，虽然是简笔素描，画得却和现实一般无二了！
“诶？真的假的？！”阿拉娜惊呼道，“你还有这种特长呢？”
“我父亲之前教过我，怎么给悬赏的犯人画人像……”小梅很容易就脸红了，有些不好意思，“像不像不是重点，能抓住人的神韵，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有了这张七八成像的素描画，众人的记忆阀门，也被打开了。你一言，我一语，还真拼凑出了个大概的范围。随着这个范围渐缩小，麦克拿出名单，用他们的住处一一对比，却感到不对劲。
名单上的人，并无一人是住在附近的。
“怎么会这样？”阿拉娜的脑子开始不够用了，困惑道，“难不成……昨晚分开之后，他没有接着查案子？”
“从戈登的描述来看，不存在这种可能性。”麦克冷声道，“奥州伯劳鸟还在这座城市里，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的，难保不被人查到。也许，这一次，新人距离真相，已经非常接近了，也许他有了新的嫌疑人，独立于这张名单之外。”
“也许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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