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炉中文火
……
“那个，老大，我能不能问一下……”康博先是观察了一下张人凤的表情，见他点了点头，才继续开口道，“你们在找的这位治安官，是在追查奥州伯劳鸟的案子？”
“没错。”张人凤感慨道，“事到如今，他是唯一一个，还愿意为这个案子忙前忙后的治安官了。”
“那可能就弄错了，毕竟，这一块都是富人区。”康博指了指缩小之后，被用铅笔圈起来的范围，如此说道，“奥州伯劳鸟和红中不一样，是个怂货，根本不敢对富人动手的。他之前犯的那些案子，被杀害的，基本都是没什么背景，杀了也不会引起什么反应的人。更何况……”
他指了指圈子中心的一处建筑，“这里是温迪戈镇长住的地方，敢在这附近杀一个治安官，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。到时候，警署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搜查线索，他疯了才这么做啊。”
都说当局者迷，旁观者清，康博也没想到，旁观者的这几句无心之言，却让四人面色骤变，几乎是同时间抬头，死死盯着自己。
“怎、怎么了，老大？”他咽了口口水，“我乱说的……”
“不……不不不……康博，你说的很对，太对了！”张人凤和麦克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，看到了恍然大悟后的震惊。
是啊，之前那么多次，怎么会没想到呢？！
怎么会下意识地，就把那个人从嫌疑名单里，排除出去了呢？
那天的精神病院，除了警署的人之外，那个人也一样可以随意进出、畅行无阻！
第一百七十四章：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？
温迪戈的宅邸后方。
“现在怎么办？”麦克将马匹拴在不远处的木杆上，沉声道，“四个人一起进去，未免太显眼了。”
“我们三个进去，万一碰到锁，阿拉娜可以帮着开锁，你在外头望风。”张人凤很快做出了安排，“我总感觉，今晚要出大事了……”
这样的预感，并非没有来由。
真正有经验的钓鱼佬，在鱼儿咬钩的前一刻，往往就会有所预感了。眼下的张人凤便是如此。
他突然发现，如果将温迪戈代入到奥州伯劳鸟这个身份里，可以解释很多事情，其中也包括伊戈给出的犯罪者画像，与他完美相符。那天晚上，在伊芙琳的屋子里，他和伯劳鸟本人有过一番交手，现在想起来，那人的身高、体格，都和温迪戈有几分相似。
“老麦，你回一趟营地，去把席恩也叫上。”
麦克同样神色凝重，点了点头，只是嘱咐道，“如果真是这家伙……记得给我留口气。”
“明白。”
兵分两路，张人凤他们从后院的墙壁突入。阿拉娜是自己翻进去的，小梅则是由张人凤背着，直接三两步飞上墙头，轻巧落地。在确认了房屋内没有人后，他们也没有贸然进屋，而是先在庭院里搜寻一番，很容易便找到了那个地窖的入口。
毕竟地窖就在那里，上头盖几层叶子，或者盖点土，深度也不会变，还很容易被察觉到不自然的人为痕迹。
“铁环上一点尘土都没有，附近的泥土上……倒是没有脚印，不排除是后来抹掉了。”小梅半蹲下来，观察了一下门锁的状况，“就在最近，有人进出过这里。”
拉开地窖大门，顺着石阶向下，映入众人眼中的，便是紧贴着石砖的水槽，以及浸泡在液体里的肠子。
没法不看到，因为整个地窖空空如也，就这么一个大的物件。
“肠……肠子……”阿拉娜倒吸一口冷气，“该不会？！”
“不，这不是人的肠子。”张人凤却很淡定，见得多了，才能平静地说出这种话，“我见过人肠，比这短的多了。想想看吧，人的肚子就那么大，怎么可能装得下这玩意儿？”
他将一根肠子从水槽里捞出来，那股直冲鼻头的苦味，让他皱了皱眉毛。
很明显，这也不是普通的清水。
“我们国家有个成语，叫做‘羊肠小道’，是形容路径弯弯曲曲。羊的肠子也是如此，所以它们的粪便，也是一颗一颗，像球似的。”张人凤将肠子往水槽里一丢，笃定道，“这是羊的肠子没跑。”
不管接下来如何，知道这不是人体内剖出来的东西，总归是松了口气。
尽管，这地窖之内的谜团，一点也不见少。
……
“这里曾经有一张很重的桌子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全都搬走了……而且就是最近的事，地上的压痕还很新。”
顺着压根，小梅几乎是趴在地上，用提灯照着，仔仔细细地辨认，又来到了地窖的左边角落。
“这块地方的灰尘不太均匀，肯定堆放过什么东西。”
地上看完了，小梅自顾自地站起来，绕着墙壁，在这狭小的室内走了一圈，喃喃自语道，“墙壁上的弹孔……还很新，说是昨晚留下的也不奇怪。这么狭窄的室内，子弹不可能落到其他地方，肯定是打在墙上。至少能够证明，这里爆发一场冲突。”
她停在石墙的一处裂痕前，有些困惑，这道裂痕明明很新，脑海中却没有对应的物件，像是……
“拳头？”阿拉娜也凑过来，像模像样地分析道，“有人往这上面来了一拳吧？然后这里石头墙年久失修，就裂开了。”
“哈。”张人凤乐出声来，嘲讽道，“好软的一拳啊。”
“这不是重点啦，重点是，不久之前，这里爆发过一场冲突。也许是担心被发现端倪，或者别的什么原因，地窖里的其他物件，都被转移走了。从压痕的深度来看，应该有一张很重的桌子才对，也许……不止镇长一个人，还有其他帮手。”
“和肖恩先生失踪的时间，也差不多能对上。”
“那这个又怎么说？”阿拉娜用脚踢了两下水槽，发出当当的响声，“什么都搬了，唯独漏掉这么大个玩意儿？”
“因为工序还没完成。”张人凤踱到水槽边上，看向里头浸泡的羊肠，喃喃道，“他是想用这种水，把肠子泡软，然后做成什么东西，有可能是……”
说着说着，张人凤忽地噤声，半蹲下来，在墙根和地面的缝隙处，夹起一根亮银色的细线。
“这个，就是这个！”张人凤的语气有些激动，“那天晚上，伊芙琳家里，和我交手的家伙，也试图用这种细线勒死我。只不过没得逞，被我一脚踹回去了……那根线掉在现场，被我收起来了。”
越来越多的证据浮出水面，让三人的心绪都颇为激动，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杀人狂，终于露出了些许眉目。
“接下来怎么办，要进他的屋子里面吗？”小梅有些担心，“那毕竟是镇长啊？”
“干的就是镇长。”张人凤没有丝毫犹豫，直接一挥手，“上！”
————
比起房门，窗户撬起来更加方便，踏入温迪戈的宅邸，就像进了一座深沉、可怖的迷宫一般，处处透露着恢弘有古怪的气息。屋子里格外安静，整体的色调偏黑色，家里头的家具、桌椅，都像是斧凿之后的石头制成，透出一股冰冷的理性。
或许是因为色调不够充分，从外观看，这座屋子并不显得有多奢侈。屋子里的绝大部分空间，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，他对书格外爱护，都统一套上了黑色的书皮。
他似乎有意把家里的环境塑造成这样，如同一座黑曜石铸成的神殿，走在里面会下意识觉得自己很渺小，以至于呼吸、说话的音量，都不自觉地降了下来。
在这一众压抑的黑色中，唯一的色彩，是位于大厅西南角的一处地方。
温迪戈的餐桌。
餐桌上覆盖着一张洁白如雪的桌布，有如一张展开的画布。
而餐桌的中心，则摆着一个雍容华贵的花瓶。它们以自然之美，辐射着整个桌面。鲜艳的红玫瑰，温柔的粉色康乃馨，俏丽的黄色菊花与宁静的蓝色紫苑，丰富的色彩在餐桌上绽放开，在这黑色的世界中，产生了极强的色差对比，令人叫绝。
每一个餐盘均由优质的陶瓷制成，表面光滑而亮丽，边缘饰有细致的金色花纹，犹如一件艺术品。
刀叉闪烁着冷冽的光泽，整齐地排列在餐盘旁边，显示出主人的用心与品位。
……
小梅突然感到一阵恶寒，她意识到了什么，捂着嘴巴，干呕起来。
第一百七十五章：灯下黑，是真TM黑啊
“怎么了？”阿拉娜赶紧去扶了她一把，“身体不舒服吗？”
“不，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……”小梅定了定神，强忍住生理性的不适，将目光投向那张色彩艳丽的餐桌，“奥州伯劳鸟会把受害者挂在鹿角上，取走他们体内器官，和部分肢体。警署那边的结论是，他是个精神病患者，取这些东西是出自错乱的精神状态，因此没法解释动机。”
“可，从他在现场的作案痕迹来看，他根本不像一个精神错乱的人。他对现场的规划十分缜密，行事冷静，没有半点冲动杀人的痕迹。我和伊戈先生讨论过，他告诉我，奥州伯劳鸟根本不把受害者看做人，顶多是牛羊一类的牲口，这和警署给出的结论相悖。”
“那你们有没有想过，如果……我是说如果……温迪戈镇长就是奥州伯劳鸟，他会把这些器官，用来做什么？”
说完这句话后，客厅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。
那鲜艳的色彩仿佛要脱离桎梏，从黑暗中腻出来，变作一张血盆大口，将他们吞入其中。
“……”
阿拉娜目瞪口呆，大脑完全宕机了。她自问接触过不少恶人，哪怕恶到极致，也就是图库那样了。脾气乖张、喜怒无常，喜欢用拳头把人活活打死，来树立自己的威信。但总体来说，依旧维持在一个“人类”的范畴内。
而温迪戈，简直像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。
“他都吃掉了。”张人凤的心理十分强大，如此冲击性的事实，只是让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，双眉紧蹙，拳头攥得咔咔作响，“这么一来，能解释很多事——为什么要在受害者还活着的情况下，取走器官……仅仅是因为，现杀现取的，比较新鲜而已。”
“某种意义上来说，警署的方向也没错。”
“吃掉它们，将其一部分，永远转化为自己的‘血肉’，也算是一种收藏嘛。”
“呕……红中先生，请别再说了，我有点不舒服。”小梅一阵恶心，加入帮派，并不会对一个人的基础世界观有太大动摇，吃人这件事本身，已经超出了她的耐受极限。
“照这个思路，新人岂不是已经……”
“不，不会的。肖恩是昨晚失踪，假设他们发生冲突的第一现场，是在那座地窖里。搬运那些地窖里原本的东西，就要花去不少力气，他根本没有多余时间来杀人。再者说，放上一个晚上，肉质就未必新鲜了。”
张人凤叹了口气，将自己的思维，代入到一个冷血至极的屠夫。
……
“作为一名厨师，我对自己的味觉和嗅觉，有着在常人看起来，近乎严苛的标准。”
“我对自己的味觉和嗅觉……”
“味觉和嗅觉……”
……
回忆中，温迪戈无意中留下的话语，为他找到了一丝希望。
“肖恩还活着。”张人凤的语气十分笃定，“因为他是个有追求的厨子…… 他的嗅觉和味觉，都近乎苛刻。他能尝出食材隔夜存放之后，那种微妙的不新鲜感，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。”
“食材就存放在这栋房子里，这里一定有隔间、夹层，或者不易发现的地下室。”
“抓紧时间找，还有机会。”
小梅面色凝重，点了点头，刚准备转身继续找，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手，便按在了她的肩膀上。
“Not you。”张人凤言简意赅地说道，“我和阿拉娜两个人就够了，你先和麦克去一趟警署，顺便把这两根琴弦带上，如果戈登在的话，把我们的猜想告诉戈登……小梅，你在路上先和麦克通下气，到了地方，记得让老麦克和他说，你就别开口了。”
“麦克过去是他的上司，不管他信不信，总归会当回事的。”
“红中先生，我……”
小梅刚想为自己分辩些什么，张人凤却像是预判了她的想法，先一步摆手，示意她无需多言。
“这也是很重要的任务，去吧。”张人凤将两根琴弦一并交到她手里，特别嘱咐道，“记住，吃人的推论，暂时先别和他讲。”
……
“你还挺照顾她的嘛。”阿拉娜半开玩笑地说道，“脑袋太聪明的坏处就在这儿了，她的联想能力太强，仅靠一些小细节，就能联想出一副完整的图景……再在这儿站上一会儿，估计就快看见那些受害者，是怎么被开膛破肚的了。”
张人凤却十分严肃地问道，“你怎么样，还行吗？”
“我倒是还好，之前在刀疤村的时候，就听他们说起过……在新伊丽莎白州和花岗岩州的交界处，有一伙人占山为王，自称为【拉姆斯帮】。落到他们手上，可就不光是抢劫了，还会被剥了皮，像烤猪一样烤着吃掉……”
阿拉娜略带自嘲地笑了笑，“还好我脑子也没那么聪明，想象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样，就当恐怖故事那样听的。可能听着听着，就习惯了。”
先不提这个拉姆斯帮究竟如何，由此可见，即便是在帮派群体里，吃人都是可以拿来当恐怖故事，吓唬小孩的。
……
森严的宫殿，走过扶梯，像是行走在温迪戈的记忆里。
越是看，张人凤越是能笃定，在温迪戈的记忆中，一定有一个冰冷的黑夜。夜色平静地流淌过他，将他吞没。在那个夜晚，他的人皮完全褪下，从中生长出来的，是一个吃人的怪物。
他们仔细检查了一层的地板，没有发现任何可能有地窖的地方，顺着墙根摸过去，墙面的手感异常顺滑，像是在摸凝固的冰块。
全无收获。
“要不咱们分头行动？从外面看，这房子还有第二次和第三层呢，我去找上面的楼层吧？”
“不用。”张人凤摇了摇头，“想想看，如果要一个秘密关押、处理食材的空间，怎么都不可能在二楼的。这就意味着，要把受害者再搬上去、搬下来，体力再好，也经不起这么反复折腾。”
……
推开最后一扇门，黑暗如潮水一般，从门缝里挤出来，仿佛要将两人淹没其中。
鹿角。
仿佛是从墙上长出来的一样，枝丫分叉，像标本一样悬挂在墙上，大小形状更是参差不齐。这些原本是动物身上的部件，如今却不见鹿首，空悬鹿角，便有一股毛骨悚然的缺失感。
正对着门的，是一面将墙占满的书柜，天知道他从哪里弄来那么多书，竟然能将这上下三层的书柜全部摆满。除此之外，屋子里便只剩一张方桌，一把长椅，看上去十分空旷。
阿拉娜用步子量了一下书柜的长度，咬了一下嘴唇，点头道，“多半是这儿了。”
第一百七十六章：沉默的羔羊
“这是羊肠弦。”
警署，戈登的办公室里。
克比因正拿着放大镜，半眯起一只眼睛，小心翼翼地比对着两根小提琴弦的区别。
上一篇：病弱少女正在杀穿妖诡世界
下一篇：返回列表